一個華裔美國空軍醫生在伊拉克的戰地日記 ( 連載之二十六 )

一個華裔美國空軍醫生在伊拉克的戰地日記 ( 連載之二十六 )

美籍華裔 Y 君在中國大陸出生長大 , 醫學院畢業之後移民美國 , 後繼續行醫 , 並加入美國空軍 , 現任美國空軍少校軍醫 . 2006 年一月十四日至五月十六日他被派往伊拉克巴拉德空軍基地駐防 , 作航空醫生 . 在這四個月中 , 他把每天的見聞和感受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下來 , 通過電子郵件送給在美 , 中兩國的家人及好友 . 以下的章節是根據他的日記整理摘譯出來的 .

如需轉載 , 請與譯者聯係 . 作者保留版權 . --- 譯者注

2006 年 2 月 5 日

一個患血吸蟲病的伊拉克男孩

天氣晴暖 , 外麵很美 .AFTH 帳篷裏麵仍是幽暗 .

一件發生在昨天的故事 .

昨天我開始在急診室上班 . 為了熟悉日常運作的程序 , 在第一次上班時 , 我跟隨急診醫生 K 一起上班 . 一切正常 .

在上午的中間過了一半的時候，一位技術員用輪椅推著一個十歲的伊拉克男孩從急診室入口處進來 , 他的父親緊跟在後麵。男孩看起來瘦得皮包骨頭 , 一看就是病得很重的樣子。他的眼睛和皮膚黃疸。他的腹部腫脹而突出。在他的緊繃而發亮的腹部皮膚上 , 充血的靜脈清晰可見。似乎隨時會破 , 或輕輕一戳就會破。他的聲音微弱 , 呼吸急促。他那黯淡的眼神顯示出他在病痛中掙紮。他的 T 恤衫上印著幾個英文字。他的手裏緊握著一個布絨玩具動物 ( 馬或別的東西 ) 似乎可以減輕些病痛。他的父親個子不高 , 穿著一件長的傳統式的長袍，與我們談話時 , 眼中不時閃爍著希望的目光 .

通過翻譯我得知三個月前這個男孩第一次發現眼睛黃疸 , 尿呈茶色 . 一個半月前 , 他開始看上去惡病質 . 他的腹部脹大 , 體重一天天下降 . 巴拉德市中心一個醫院病曆 ( 全是英文寫的 , 不可思議 !) 上寫著體重 22.5 公斤 , 超聲波顯示肝腫大 , 胃十二指腸鏡下未見異常 , 乙肝抗原 (HBsAg)(+), 穀丙轉氨酶 ( ALT) 正常 , 穀草轉氨酶 ( AST) 387, 總蛋白 7.7, 白蛋白 2.9, 乳酸脫氧酶 2950, 部分凝血時間 33, INR 1.6, 血銅濃度和銅藍蛋白均正常 . 他被疑診為 Wilson 病 . 按 病曆記載 , 醫生準備給他做肝穿刺活檢 . 他被轉到這裏來了 . 他的父親不願見到一根長而粗的針插入他兒子腹部 , 況且這又將增加醫療費用 . 他將兒子帶到 AFTH 這裏來會診 . 我不知道這位父親如何能通過北大門的安全檢查的 . 這裏的老百姓都知道一旦病人能通過北大門來到 AFTH, 他們都會受到很好的治療 , 而且是免費的 .

我和 K 醫生為他作了檢查 . 超聲波顯示的 肝脾腫 和大量 腹水 . 腹部 CT 顯示肝脾增大 , 質地均勻 , 沒有腫瘤或團塊 , 膽囊和膽管正常 , 膽總管無擴張 , 未見淋巴結 . 有意思的是 , 門靜脈也增寬 , 門靜脈內有血栓形成 , 但原因不清楚 .K 醫生在局部麻醉下作 了腹腔穿刺 . 穿刺時這個男孩顯得驚恐萬狀 . 他父親緊緊握著他的手 , 試圖分擔一點自己兒子的疼痛 . 在這樣痛苦的時刻 , 很多父母都心同此理 .. 男孩 緊緊攥著布絨玩具 , 把它緊緊貼在胸前 , 一聲不吭 .170 毫升草黃色的液體吸入針筒後 , 孩子的臉上稍微放鬆了一些 . 護士又拿來了一個布絨玩具 , 放在他胸前 . 一位技術員從員工休息室拿了一盒餅幹給他 . 餅幹是早上幾個海軍陸戰隊員為了對他們的戰友受到的醫療關照表示感謝送來的 . 嘴裏嚼著餅幹 , 這個 男孩 緊握著兩個布絨玩具 , 臉上掠過一道笑容 .

傳染病醫生 C 被請來會診 . 他跟我一樣 , 弄不清這孩子得了什麽病 .C 醫生拿起電話給在巴拉德市中心的一個很有名望的當地醫生打電話 . 在一陣簡述病情之後 , 結論是血吸蟲病 .C 醫生開了一種叫 Praziquantel 的藥 . 無需查大便蟲卵即可確診 , 因為 血吸蟲病在這一地區太常見了 . 我很高興 C 醫生與當地醫務界有私交 , 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 .

我們的藥房沒有 Praziquantel 藥庫存 , 他們隻得到 巴拉德或南麵 40 英裏外的巴格達去買 . 男孩的父親拿了處方後 , 用輪椅推著兒子往推外走 . 他們走到門過道時 ,K 醫生從另一間房衝出來 , 走到那位父親麵前 .

" 很高興在這裏看到你。希望你兒子很快就好， " 他對父親說 , 試圖為贏得當地人的心做出他自己的貢獻。

"O.K.,O.K.", 孩子的父親感激地答道 . 很顯然 , 他隻能說這一句英語 .

他們離開後 , 我同翻譯交談了幾句 . 得知巴拉德市中心離基地有幾英裏遠 . 城裏有十幾萬人 . 這個孩子的家就在離基地 2-3 英裏遠的地方 . 巴拉德地區大多數人是務農的 . 他們種小麥 , 大麥 , 玉米 , 向日葵 . 有一些農民養牛和別的牲畜 . 男孩的父親有兩房妻子 ,17 個女兒 ,3 個兒子 . 他在一家跨國化工公司工作 .

翻譯二十八 , 九歲的樣子 , 在巴拉德出生 , 長大 . 他的英文說得很好 , 有一點口音 . 他住在基地一間移動房式的宿舍 . 每三個星期他回家三天 , 看望他那守寡的母親 . 他單身 , 與母親住在一起 . 他在 AFTH 工作 . 隻要急診室 , 病房 , 或重症病房有需要阿拉伯語翻譯的呼叫 , 他就迅速趕來 .

" 你在哪裏學的英語 ? 你的英語說得很好 ," 我好奇地問 .

" 在大學學的 . 我主修化學工程 ," 他答道 .

" 作為一個工程師 , 這附近好不好找工作 ?" 我又問 .

" 工作有的是 , 就是薪水不高 . 月薪隻有 100 美元左右 ," 他說 .

" 你在這裏當翻譯的月薪是多少 , 我可以問嗎 ?" 好奇心驅使我又問 .

" 每月 1000 美元 ," 他回答 .

" 嗷 ! 工資不錯呀 ." 我說 .

" 但壞蛋隨時會殺我和我的家人 , 因為我為美國人工作 ," 他用一種平淡的口吻答道 . 說完 , 他轉身又忙他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