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是中國經濟最重要的風向標。
會議閉幕後發布的內容,2026年八項任務之中的第一條就是提振內需。不知道大家還記得不,前兩年提出的“有效需求不足”也是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首次講的。
“有效需求不足成為製約經濟循環的關鍵堵點。”這也是官方對此的表述之一。
很多人可能以為,內需問題是近幾年經濟降速以後才出現的問題,其實並不是。內需這事兒,由來已久,跟中國改革開放以後的發展模式相關。

改革開放以後,經濟的發展並不是一直走同一條路,經曆了很多的摸索與嚐試。1990年代初,整個經濟的氣氛都很低迷,直到“南海邊劃了圈兒”之後,一方麵經濟特區確實起到了帶動作用——比如很多人可以南下深圳打工,另一方麵信心也被提振起來了,敢放手下海搞民營經濟的人多了起來。
以上是民資的情況,還要看國資。1998年國企改革,是國資的改變,一直到2000年代初,民資的腳步越來越快,疊加入了世貿,看上去大有民資主導的趨勢。
但很快,這種情況就被扭轉了。2000年代初,國資重新主導命脈行業、關鍵行業成為新的戰略,許多行業的民資(比如能源)都退出了,國資重新崛起,這時候又來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事情:土地財政。
這時候,我們所看到的“二十年奇跡”,才初步建立了結構:地方政府作為“投資者”和“老板”,國資和民資作為“中層幹部和員工”,一起驅動經濟快速增長。
這個模式大概就是:地方政府通過土地財政變得超級有錢,於是他們“搭台”,讓國資與民資來爭相“唱戲”。基本上,基礎設施建設主要靠國資,而招商引資的對象主要是民營企業。
但要注意,核心是什麽?就是地方政府的投資。如果沒有這個投資,“搭台”很難,戲也沒法唱。
好處在於,這種模式以最快的速度讓中國經濟實現了雙重協奏曲:基建大規模鋪開,遍地開花的鐵路、高速公路、橋梁,還有城市的大規模翻新,讓台資、港資、歐美資本願意進入中國,內資民營企業也發展迅速。
但壞處在於,路徑依賴。
一開始,大家還覺得政府投資隻是為了給發展繁榮、多元化的經濟鋪路,但後來才發現,地方政府的投資遲遲不退場,甚至不斷擴大,成了經濟驅動的主導。這樣一來,問題就不斷突出。
因為,地方政府本來隻是收稅和轉移支付的環節,但現在它既要做裁判員,又要做經濟行為主導者,天然的會捆綁太多利益和資源,導致民營資本的萎縮,同時會造成紅利吞噬。

這是因為,民營資本做大以後,通常都會進行再投資——這就是資本驅動經濟發展的根源。但政府投資所得到的收益,錢很難再投資,然後循環到資本、消費、生產的環節當中,而是會沉澱下來。
這時候,地方政府隻能“被迫花錢”,因為手上的錢實在是太多了。於是,過度基建、麵子工程、重複建設、財政浪費,全都來了。
這就是內需不足的結構性秘密。
因為,社會創造的財富,並沒有循環為“活錢”,而是大量轉化為了“死錢”。
這其中也有銀行的問題。銀行在每一個環節當中都是得利者,於是,大量的“死錢”就是沉澱到了銀行手中。我們現在麵對的就是這個問題,全社會並不是沒錢,但問題是錢轉動不起來。
內需不足的根本解決方式,並不是要簡單的讓老百姓拿一筆錢去消費,而是要讓沉澱下來的死錢,重新循環到資本——投資——生產——消費的循環之中。
這就是為什麽政府投資主導的經濟發展模式會有問題。經濟的本質是循環,但地方政府天然無法作為循環的一個環節。
當然,2000年之後二十年的經濟奇跡,政府投資起到了加速器的作用。
但問題也同樣很大,內需不足的問題一直延續,甚至加重——因為政府投資驅動的模式始終沒有改變過。
然後,土地財政終結,地方政府也沒錢了。
這時候錢在哪?在基建、在銀行,但就是無法轉化為經濟循環當中的流動性。
所以,現在內需問題的本質在於經濟的流動性失速。但流動性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它需要:科學的收入分配機製(保證錢能循環到民眾手裏)、地方政府的行為邊界清晰(它不能自己成為食利者)、民營企業的信心(它們敢於將手中的利潤再投資)、國資隻是經濟的參與者(公平競爭)。
到這大家就明白了:內需問題是一個綜合的結構性問題,這個問題來自於二十年的路徑依賴——政府投資驅動和國資、銀行的優勢地位,導致了資金沉澱、流動性缺失。
那麽,解方也隻有對症下藥才能找到。如果光靠家電國補這些,恐怕很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