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高市早苗“台灣有事”爭議事件中的粗言穢語

在高市早苗“台灣有事”爭議事件中,中國官媒針對這位日本首相直接破口大罵。時事評論作家長平指出,中國官方並非不知道或者不介意粗鄙言論,而語言暴力是政治暴力的一部分
(德國之聲中文網)現在很多中國家庭都知道這樣教育孩子:用別人名字的諧音取諢號,尤其是用來貶損對方,是非常錯誤的行為。用網民常用語說,是“很Low”的沒有教養的做法。
粗言穢語也應該避用。就算非常生氣,也要進行深呼吸,然後好好講道理。
但是,中國官員和官媒認為,用諢號來辱罵外國領導人,是一種聰明智慧,粗鄙的髒話則代表國家的力量。
在高市早苗“台灣有事”爭議事件中,中國央視旗下社交媒體賬號“玉淵譚天”發文稱,高市變成了“搞事”,還奉勸“搞事”早苗不要“滿嘴噴糞”,並質問“莫非她的腦袋被驢踢了”。
上周五,新任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在國會表示,中國若對台灣采取攻擊行動,可被視為“威脅日本生存的局勢”,暗示若台海爆發衝突東京可能采取軍事行動。
對此,中國駐大阪總領事薛劍在社交媒體發表令人震驚的貼文:“對於那條擅闖進來的肮髒頭顱,就應該毫不猶豫斬掉。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即便從教育孩子的立場,如此粗鄙殘暴的外交官被驅逐,中國父母也應該舉手雙讚成。“滿嘴噴糞”的“玉淵譚天”,則應該遭到廣泛抵製。
遺憾的是,這樣的官員和媒體正在成為中國年輕人的榜樣,激發出他們強烈的愛國熱情,在網絡上競相喊著更加粗鄙的口號,要求對日本“舊賬新賬一起算”,立即開啟戰爭。
在民族大義麵前,髒話更有力量?
中國官方並非不知道或者不介意粗鄙言論。國家網信辦多次發起行動,整頓網絡“低俗語言”。在人民網輿情監測室發布的一份《網絡低俗語言調查報告》中,諧音諢號就受到重點批評,其舉例包括“叫獸(教授)”、“尼瑪(你媽)”、“碧池(bitch)”等等。
在新冠疫情期間,日本政府和企業主動向中方捐贈防疫物資,其包裝箱上寫著“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豈曰無衣,與子同裳”。這些優雅的詞句,讓很多中國網民發現“中國加油”、“武漢加油”為主的中國抗疫口號顯得空洞蒼白。中國官方媒體也表示讚賞。
為配合網信辦行動,《光明日報》發表文章《別讓粗俗網語玷汙中文之美》,借專家之口說,除了堅決打擊之外,還要對年輕人和中產群體的語言使用習慣進行文明教育,在他們中間多傳播文明用語的知識和禮儀規範。
好吧。國家網信辦,要不要獎賞一下薛劍總領事和“玉淵譚天”的表率作用?或者說,在民族大義麵前,髒話更有力量?
語言暴力是政治暴力的一部分
那份輿情監督報告說,網絡低俗語言產生主要有四大途徑:一是生活中的髒話經由網絡變形而受到廣泛傳播,二是詞語因輸入法運用而呈現出象形創造,三是英文發音的中文化、方言發音的文字化使網絡低俗語言不斷翻新,四是網民自我矮化、諷刺挖苦的創造性詞語。
這實在是太“裝外賓”了。玷汙中文之美的粗鄙語言,就來自中共的政治鬥爭哲學。作家楊絛在小說《洗澡》中,講述了五十年代的知識分子如何在“脫褲子”、“割尾巴”等粗鄙的政治語言中掙紮和墮落。
語言暴力是政治暴力的一部分。“批倒批臭”,“踏上一隻腳”,“不須放屁”,“寧可血流成河,不許多生一個”,“寧可台灣不長草,也要解放台灣島”……中國人習以為常,而且認為越粗鄙越正義,越殘暴越有力量。
我自己也曾遭遇官方“正統”語言暴力。2008年4月11日,《北京晚報》發表了一篇攻擊我的文章,叫《造謠自由的南都長平》。針對我寫文章的廣泛影響,該文稱我為“南方報係的‘當紅炸子雞’”。有人統計這篇千字短文的用語,其政治暴力語言包括:批判、駭人聽聞、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捏造事實、肆意歪曲、信口雌黃、抹黑、歇斯底裡、踐踏、喪失、失去廉恥、標榜、推銷、陰暗目的、不遺餘力、堂而皇之、唾棄……
這篇文章以 “文峰”為筆名發表。人們猜想這個“文革筆杆子”到底是誰。幾年後,時任北京日報集團社長梅文華站出來驕傲地說:“文峰”就是我!
十多年過去了,梅文華/文峰先生,您的祖國更加為您感到驕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