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家媒體報道稱,豐巢創始人兼CEO徐育斌已正式提出辭職。對此,中國新聞周刊向豐巢方麵求證,相關負責人表示暫不回應。
鑒於豐巢向港交所遞交的招股書已於今年2月底失效,此次人事變動引發外界廣泛猜測:是否與IPO進展不順、公司發展不及預期有關。今年4月,豐巢高管備案信息變更,徐育斌和CFO周湘東退出董事名單,也被解讀為高管“換血”的伏筆。
不過據快遞物流專家、貫鑠資本CEO趙小敏了解到的消息,徐育斌是由於個人身體原因辭職,公司運營正常。
但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隨著這位創始人的離開,曾由他主導的豐巢,或許無法避免迎來新的變數。
圖/視覺中國
手握快遞員逆襲劇本
創辦豐巢後,徐育斌最為外界所熟知的一個標簽便是“快遞小哥逆襲成獨角獸創始人”。
公開資料顯示,1981年出生於廣東梅州的他,高中畢業後踏上外出打工之路。在廣州幾經輾轉後,他又到深圳,在順豐做起快遞員。
在那個還需要靠快遞員手寫記錄送貨地址和聯係方式的年代,靠著勤奮細致,徐育斌總是能把快遞送得又快又準。這也為其開啟了從一線快遞員到順豐大區管理層的晉升之路。
做快遞櫃的靈感也在此期間開始醞釀。徐育斌曾在采訪中回憶,2009年到2010年的兩次外出考察對其頗有觸動:一次是在韓國的一個電視購物倉儲物流中心,他直觀地看到自動化倉配的效率,期待起中國電商物流更智能化的未來;另一次是在考察國際快遞巨頭DHL時,他了解到DHL的櫃子與學校機構合作,作為收派件的載體大大提升了快遞處理效率。
“我當時想,這就是我們未來的機會:中國電商蓬勃發展,末端物流智能交付的需求將會非常強烈。”徐育斌曾談道。
徐育斌做快遞櫃的構想,很快得到了順豐創始人王衛的支持。不過錢、人(包括王衛本人)等資源的投入,最初並未讓產品立即成形,項目一度陷入停滯。
直到2015年,隨著快遞業務量快速增長,行業對物流科技化以及末端物流新模式的需求明顯增加。加之在順豐內部,王衛通過一份報告發現徐育斌並沒放棄快遞櫃的想法,這個項目終於迎來轉機。
當年,順豐、申通、中通、韻達、普洛斯五家物流公司聯合投資5億元,豐巢正式誕生。
創業初期,徐育斌在“鋪網”上相對激進。他堅信,網絡覆蓋本身就是競爭壁壘。“這張網如果不具備24小時服務、高效能、高密度的性質,它是沒有價值的。”他曾對媒體表示,“為了保證整張價值網的完整性,有些網點即使虧損,我也是需要保留的。”
公開數據顯示,不到兩年的時間裏,豐巢在全國70餘個城市鋪設了4萬組智能快遞櫃;收購e棧後不久,豐巢快遞櫃數量迅速攀升至10萬;2018年,中國快遞業務總量約507億件,豐巢累計取件量接近25億,占比近5%;2020年,豐巢收購中郵速遞易,據天風證券當時研報,收購完成後豐巢市占率將達69%。
高速擴張的豐巢,也一度是資本的寵兒。天眼查數據顯示,2015—2018年,豐巢每年均有融資到賬,四年累計金額超55億元,投資方在快遞巨頭外,還有鼎暉投資、國開金融等知名投資機構。2017年,豐巢估值為55億元,到2021年完成B4輪融資時,這一數字為230億元。
到去年8月底,豐巢正式向港交所遞交招股書,向“快遞櫃第一股”發起衝刺。
九年虧損60億元
但運氣和資本並未一直伴隨豐巢。隨著行業紅利消退、競爭加劇和資本環境變化,這條看似穩健的路開始出現裂縫。
多位行業分析師曾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快遞櫃的櫃體、安裝、維護、運營(含物業租金)等成本本就高昂,且隨著時間推移仍在走高,如櫃體硬件成本已從此前的3萬—5萬元,增長至5萬—8萬元區間,有些甚至超過了10萬元。
而成本居高不下的同時,豐巢的收入多元化進展亦不如想象中順利。
快遞櫃業務上,2020年以前,其收入主要來自根據包裹大小不同,豐巢向快遞員收取的存放費用;至於消費者,無論其包裹占用快遞櫃多久都分文不取。2020年起,豐巢公開向消費者收取快遞超時費的計劃,一度引發消費者、快遞員、各地部分小區業務委員會及物業管理中心的集體炮轟。
執行至今,此種收費模式仍與爭議相伴。去年10月,中國證監會還在問詢中要求其說明滯留費用和包裹服務費的金額、占比是否符合法規,但豐巢並未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補充披露。
在這個本行之外,豐巢也陸續找了很多方法試圖進一步從其用戶身上開發更多價值。
2020年前後,豐巢曾先後進軍社區團購、電商等行業,但很快就悄然沒了聲響,並未激起太大的浪花。
到了2022年,豐巢在其小程序中上新了生活服務專區,將洗衣、家政、上門維修等到家服務納入了業務版圖。在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江瀚看來,這些新“副業”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對豐巢的主營業務起到了補充作用。
招股書顯示,包括互動媒體服務、洗護服務和到家生活服務在內的增值服務及其他業務在2021—2023年及去年前五個月,分別為豐巢貢獻9.22億元、8.96億元、9.56億元、4.35億元的收入。
但豐巢並未就此走出巨虧的泥潭。據招股書披露,因投資建設及運營智能櫃網絡所產生的巨額成本及開支,2021—2023年,其在營收分別為25.26億元、28.91億元、38.12億元的情況下,淨虧損分別為20.71億元、11.66億元、5.41億元。另據公開數據,從成立到2023年,其累計虧損已超出60億元。
時至今年2月,原本可能為擴張和進軍海外市場補充彈藥的IPO進程,迎來了招股書失效、暫時擱淺的結局。雖然豐巢公開表示仍在推進香港上市事宜,但其不確定性就此又添了一層。
產業分析師張書樂判斷,豐巢未能成功上市的核心障礙是其故事不具備增值空間。“盡管智能快遞櫃在技術上更優越於勞動密集型的驛站,卻非但沒能對快遞業的末端服務形成降維打擊,反而被驛站們升維打擊。”
以菜鳥驛站為例,在輕資產的加盟模式下擴張速度快,快遞處理量也隨之迅速增長。根據招股書數據,2023年,菜鳥驛站處理的總包裹量超290億件;而作為末端物流先發者的豐巢,總量為近67億件,不足前者的1/4。
在張書樂看來,豐巢的上市失敗和一係列商業冒險沒有結果,作為創始人的徐育斌需要承擔責任。
趙小敏對豐巢當下的發展情況也表達了相當的遺憾。他認為,豐巢的業務鏈條是能跑通的,規模效應還有極大空間;而豐巢卻錯過了幾次乘勝追擊、大幅提升規模的機會,譬如並購速遞易、e棧以及2020—2023年間的政策支持窗口等。而這些選擇背後,與公司一號位的決策息息相關。
若從這一角度出發,創始人的離場,或許並不會加劇豐巢的危機,反倒可能給其帶來新的戰略思路與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