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男生刺死同班女生案開庭，提及死刑時下跪道歉

10月15日，深圳一未成年男生因瑣事不滿刺死同班女生案，在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案件未當庭宣判。

這場引發社會關注的悲劇，發生在半年前的4月8日，一名初三女生在自家樓棟門口被同住一小區的同班男同學鍾某某持刀殺害。

10月16日，被害人母親曾燕華告訴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記者，被告人鍾某某及其父親出庭，提及死刑時，鍾某某下跪道歉。

善意與殺戮

曾燕華家住深圳市龍華區某小區，從小區到女兒就讀的中學，開車需10多分鍾，走路約半個小時。女兒升入初中後，應與孩子同小區且同班的鍾某某母親的請求，自家和另一位家長輪流順帶接送鍾某某上下學，這一接便持續了近三年，其間雙方並無明顯矛盾。

“我們的想法很簡單，多接一個送一個不影響什麽，隻要他準時，我們不遲到，又不會增加費用，我們又不會損失什麽東西，就馬上答應了。”曾燕華說。

今年4月8日，下班後曾燕華剛取完快遞回到家，正想著要給女兒做炸排骨。十來分鍾後，她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喊聲，說有人暈倒了。她和丈夫下樓查看，卻發現女兒遇害。更讓這位母親意想不到的是，奪走女兒生命的凶手，竟是自家無償接送的男孩。

起訴書顯示，鍾某某與優優、陳某某均是深圳某中學初三在讀學生，因三人同住一個小區，優優的父親和陳某某的父親從初一開始輪流接送三人上下學。鍾某某因生活瑣事對優優心生不滿。4月8日下午放學後，陳某某父親將鍾某某、優優、陳某某送到小區大門後便駕車離開。優優和陳某某一起從西南門沿左邊道路走進小區，隨後陳某某進入自家樓棟。

鍾某某獨自從西南門沿右邊道路到達自己家樓棟，看見優優獨自一人準備上樓。鍾某某攜帶其網購的黑色折疊刀，繞到優優麵前，拿著黑色折疊刀質問優優，並持刀捅刺優優。鍾某某在優優倒地後，繼續朝優優後背、胸部等部位連捅了數刀。隨後，鍾某某按來時的路線跑離幾米，聽到優優呼叫“救命”，再次折返後，又捅刺優優數刀，後跑離現場並將作案刀具扔到路邊。

事後，鍾某某逃回家，向家人謊稱其因見義勇為被人砍傷雙手。小區物業人員撥打110報警。優優經搶救無效死亡。民警在深圳市龍華區中心醫院將鍾某某抓獲。



（4月8日事發後，曾燕華所在小區業主群聊。受訪者供圖）

庭審上嫌疑人跪地求原諒

10月15日上午開庭時，曾燕華剛見到鍾某某父親，鍾某某父親即向她下跪希望得到諒解。“他爸爸說，鍾某某媽媽自從案發後，吃得少睡得不好，現在整個人都很憔悴。”曾燕華沒有當即反駁，但她難掩憤怒，“她的樣子是我害的嗎？我瘦了二三十斤，我的女兒沒有了，再也不會回到我們的身邊了。”

曾燕華說，自己在陳述要求判處嫌疑人鍾某某死刑時，鍾某某突然跪下，嘴裏說著對不起。曾燕華請的兩位律師陳述時，鍾某某再次跪在地上求原諒，“他說‘我懺悔’”。

在庭審過程中曾燕華得知，三月初，鍾某某陸續在網上查詢“14歲殺人需要負什麽刑事責任”，檢索未成年殺人案件，搜索廣東省的少管所，並且試圖購買無色無味、能溶於水的毒藥，“沒有買成毒藥是因為商家要求必須要出示證件，其中一個證件需要在校大學生、研究生的學生證明，他沒這個學生證明。”曾燕華補充，庭審中還提到，鍾某某去網上查看了某大學在校研究生的學生證樣式。

在曾燕華記憶中，女兒優優嘴邊常掛著幾個好朋友的名字，鍾某某並不在列。接送孩子上下學時，鍾某某坐在副駕，優優和另外一個同小區的女孩坐後排，鍾某某並不會參與兩個女孩的聊天。“我女兒跟鍾某某同車三年，但是真的一句話都沒有聊過。在班上大家都各有朋友。我不懂得網友們為什麽會質疑這個問題，事實上就是，男生不主動找女生聊天，女生自己有女生的圈子，不跟他說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是叔叔接送，鍾某某每次上下車就兩句話，‘叔叔早上好’‘謝謝叔叔，再見’”。

曾燕華自述，案發前和鍾某某家基本沒有來往，在小區偶遇鍾某某父母，隻是簡單打個招呼。在接送鍾某某的第一年裏，鍾某某的父母曾帶著孩子來他們家表示感謝。當時曾燕華隻覺得鍾某某很禮貌，有點內向，她還建議鍾某某多說話。

曾燕華說，庭審中自己在極力克製情緒，四個多小時裏一直渾身發抖，“鍾某某看起來狀態很穩定，人胖了一圈。”

“他能對我女兒下手，而且下那麽狠的手，到底他有多恨？我們能怎麽樣去理解？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對一個恩人可以這樣下手。”據曾燕華回憶，鍾某某的口供提到，奶奶從農村來穿著比較差，他覺得優優看不起奶奶，同時覺得他家裏很髒很亂，看不起他。但曾燕華認為，鍾某某所謂優優對他的意見站不住腳，“我們不認識他奶奶，何來看不起。我沒有去過他家，不曉得他家的裝修各方麵是怎樣，我女兒更加不可能去他家，我們何來看不起他家這些東西。”

曾燕華表示，案發以後對方家屬從未主動聯係自己道歉，“他們家一次都沒有找過我。他們的微信我沒有刪掉，也沒拉黑，但是他們一個字都沒有發過。”

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記者多次嚐試聯係鍾某某家屬，截至發稿電話一直未接通。



曾燕華女兒優優的照片。受訪者供圖

女兒離世後，曾燕華請了一個多月假，之後她嚐試著回到工作崗位，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投入，盡管喜歡那份工作，她還是辭職了。辭職在家後，她開始在網絡上為女兒的案件發聲。

曾燕華已經記不清做了多少個有關優優的夢，場景各異，但唯一相同的是，在夢中她從未看清優優的右臉，被鍾某某劃傷了的那半邊臉。

“無論他（鍾某某）判了什麽刑，我的優優都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曾燕華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