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退休人員協會日前公布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美國人對社會保障的信心已跌至2010年以來的冰點:約80%的受訪者擔心在退休時將無法領取社會保障金;在那些對未來的社會保障缺乏信心的受訪者中,31%表示不信任政府會履行承諾,27%認為保障資金即將耗盡。
此外,調查發現的代際鴻溝更令人心驚——18至49歲的年輕人中,隻有25%的受訪者,對社會保障計劃的未來有信心;相比之下,50歲及以上的受訪者中,有48%對此表示有信心。在現實麵前,如何安排當下的生活成為美國年輕人的考量。
裸辭後的“係統重啟”
對多數美國人而言,無需工作又能實現財務自由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如今許多年輕職場人選擇不再苦等退休,而是通過延長職業空檔期去投資生活的其他維度。並非所有人都願稱之為“學術休假”,有人更青睞“微退休”的叫法。
“學術休假通常指機構提供的帶薪休假,結束後需返崗,”華盛頓大學研究該現象的助理教授基拉·沙布拉姆指出,“而現在的年輕人正試圖自主掌控這種間歇期。”
“微退休”形式多樣:被裁員後花時間思考新方向、申請無薪休假(不承諾返崗)、或主動離職後安排長間隔期。當然,多數人承擔不起職業空窗的經濟壓力,沙布拉姆博士指出,“微退休”的人往往具備更強的財務穩定性。但她相信,對有條件的工作者而言,“微退休”也將興起。
考薩爾不確定該如何度過辭職後的三個月空窗期。30歲的她在金融科技行業輾轉多份工作後,深感壓力與過度勞累。她靠著些許積蓄毅然裸辭,將精力投向那些曾被工作擠占的生活角落。
沒有下家,沒有明確計劃,隻有一份逃離窒息感的決心。最初的幾周,考薩爾陷入了無所事事的迷茫。但很快,生活開始填補空白:早上7點自然醒,精心準備早餐;規律的健身時間讓身體重新找回活力;晚上10點入睡,深度睡眠時間比工作時翻了一倍。“感覺像是把自己這台電腦徹底關機,然後重新啟動了一次。”
睜眼迎接未知的精彩
德拉克魯茲“微退休”時年僅25歲。當時她是建築行業的項目經理助理,高強度的工作讓她身心俱疲。與父母同住期間,她攢下了約1.2萬美元。
德拉克魯茲的父母認為這筆錢可用於購房,但這位生於秘魯、現居康涅狄格州的孩子更想去南美旅行。她當時暗自思忖,“這可能是我人生中唯一能說走就走、還不會連累任何人的時候。”
提前六個月償還學生貸款後,德拉克魯茲先赴秘魯探親一個月,隨後輾轉南美洲各地。“那是我人生少數幾次感到如此快樂的時光,”現年35歲的德拉克魯茲回憶道,“不必恐懼工作,隻需睜眼迎接未知的精彩。”
她謹慎地避免斷送職業後路,並表示若耗盡積蓄,父母願意作為最後保障替她還貸。回國一個月後,她便在建築行業重新工作。
如今已是資深合同分析師的德拉克魯茲,將25歲那場“微退休”視為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之一。
“因為明白世間存在無數可能性,我對改變的恐懼減輕了,”她說,“那段經曆重塑了我的人生。”
努力做讓自己快樂的事
2022年,27歲的設計研究員伊莎貝爾穿梭在紐約的鋼鐵森林中,內心卻一片荒蕪。“就像心裏的指南針突然失靈了,”她描述,“每天對著發光的屏幕,討論著抽象的概念,我觸摸不到任何真實的東西。我甚至開始懷疑,我到底有沒有在‘活著’?”
這種價值感的迷失,是許多選擇“微退休”的年輕人共同的觸發點。
離開的念頭萌生並迅速壯大。她開始近乎苛刻地儲蓄,縮減一切非必要開支。她的目標清晰:攢夠能支撐至少一年沒有固定收入的錢。2023年5月,她遞交了辭呈。
伊莎貝爾坦言:“我知道這很奢侈,但我更怕等到身體不再年輕,精力不再充沛時,空有積蓄卻沒了冒險的力氣。”她背上行囊,開始了以極簡預算支撐的背包旅行,穿越中美洲。
旅途的風塵洗去了都市的焦慮,也讓她重新審視自己的職業路徑。她發現自己享受研究本身。在墨西哥瓦哈卡充滿色彩和煙火氣的小城暫住時,伊莎貝爾看見了機會。現在,她為一家專注於生態和文化體驗的小型旅行社做自由職業的研究和內容策劃。工作時間靈活,地點自由,收入雖遠不如在紐約時豐厚,卻能支撐她在墨西哥的簡樸生活。
“有時看到社交媒體上,同齡人在傳統賽道上穩步晉升、買房置業,我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落後了,”她坦言,“但那個‘現在拚命,55歲退休’的舊劇本,我已經徹底撕掉了。”伊莎貝爾現在的生活哲學簡單且直接:工作是為了賺錢和儲蓄,但同樣重要的是,工作必須允許她去體驗、去感受當下活著的滋味——觸摸陽光,呼吸新鮮空氣,與人真實地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