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長期執政的自民黨在選舉中遭遇恥辱性的失敗,新的右翼日本政黨人氣飆升,凸顯了日益擴大的代際鴻溝:年輕選民越來越支持降低稅收、限製移民,以及打破現有政治格局的呼聲。
這次失敗導致自民黨在國會兩院均淪為少數派執政黨,可能預示著這個70年來主導日本政治的大帳篷保守主義政黨的時代即將結束。盡管該黨過去也曾遭遇挑戰,但這一次的情況不同——挑戰來自民族主義右翼陣營,而這一領域長期以來一直由自民黨掌控。
周日選舉的最大贏家是兩個五年前尚不存在的極右政黨。雖然日本過去也不乏曇花一現的反建製新貴,但國民民主黨及其更極端的盟友參政黨似乎在年輕選民中取得了更為廣泛的突破。這些年輕選民被提高停滯不前的工資、減少外國工人以及打破老一代選民對政治掌控的承諾所吸引。
“民粹主義者的訴求在那些收入沒有增長或看到更多外國人感到不安的年輕選民中贏得了支持,”獨立政治分析師有馬晴海表示。“他們對自民黨的失望已在傳統媒體之外的網絡上蔓延開來。”

民粹主義的參政黨創始人神穀宗幣本月競選。Ko Sasak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新政黨的崛起使得許多日本人不禁思考,席卷全球的右翼反建製政治運動的浪潮是否終於也登陸日本。在多年看似隔絕於外部政治力量之後,許多日本選民,尤其是年輕選民對當前的政治秩序感到厭倦。他們認為,這一政治秩序長期被企業和政界的既得利益集團以及數量龐大的退休人群所主導。
不過,自民黨以前也經曆過選民不滿情緒的大爆發,通常是通過借鑒競爭對手的政策理念來化解,進而反奪聲勢。許多分析人士表示,這次可能也並無不同。新的民族主義政黨不同於海外的反建製團體,例如特朗普總統的“美國優先”運動,它們更關注植根於日本國內政治和經濟變革的代際不滿。
新的民族主義政黨發出警告,要警惕不受限製的移民以及他們所謂的“過度性別平等”,但分析人士表示,這些黨之所以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觸及了生活在迅速老齡化社會中的勞動年齡人口的挫敗感。
新政黨通過為年輕選民發聲而取得成功,這些選民感到自己背負著為父母一代退休金埋單的稅務負擔,而保護既得利益的政策又阻礙了他們通過創業等方式改善自身生活的努力。
因此,許多分析人士表示,周日的國會選舉結果給日本政治格局留下了一個新的懸念:這些新政黨究竟隻是一次曇花一現的抗議性投票,還是在人口結構壓力以及對與年輕選民脫節的領導層的不滿驅動下,出現了更為持久的政治重組?
天普大學東京分校的日本近現代政治與曆史教授傑夫·金士頓表示:“在‘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餘波席卷全球之際,年輕選民正在尋找變革的推動者。但要成為一場全國性運動,僅靠抗議性投票是不夠的。”
就參政黨而言,特朗普的“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對其產生了直接影響。該黨創始人神穀宗幣是一名47歲的前陸軍預備役人員,曾是自民黨員,他表示將建立一個全國性的支持者網絡,致力於推行他所稱的“日本人優先”反移民議程。
周日的出口民調顯示出明顯的代際差距。共同社的調查顯示,在40歲以下的男女選民中,有一半投票給了這兩個民族主義政黨。另一項調查還發現,所謂的“冰河期世代”(即20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進入就業市場、因當時經濟停滯導致機會有限的人群)對這些政黨給予了強烈支持。
年輕選民不僅拒絕了自民黨,還拒絕了最大的老牌自由派反對黨立憲民主黨,該黨同樣支持受老年選民歡迎的政策。同一份出口民調顯示,60歲以上選民的投票傾向正相反,有一半人將選票投給了兩個主要的老牌政黨。
不過,盡管代際分歧可能會長期存在,有馬等政治分析師對這些新興反建製政黨能否持續保持吸引力表示懷疑。
分析人士們認為,這些政黨的崛起得益於自民黨的內部變化——2022年,自民黨現代史上最有權勢的領導人、前首相安倍晉三遇刺後,該黨轉向了更為溫和的立場。
右翼情緒早早就已經在日本紮根,21世紀最初十年,所謂的“網絡右翼”在社交媒體上蔓延,然而這種情形並沒有發展成獨立的運動。相反,這個群體轉而支持安倍晉三——2012年至2020年擔任自民黨領袖和日本首相期間,安倍主導了日本的政治右翼。
“在安倍時代,自民黨馴服並吸納了極右翼勢力,”東京大學曆史學教授隱歧沙耶香(音)在接受《朝日新聞》采訪時表示。
分析人士稱,安倍去世為參政黨的神穀等人的崛起創造了機會,但自民黨可能會通過向右翼靠攏來重新奪回這一空間。如果該黨右翼成員接替石破茂首相,就有可能實現這一目標。
目前,石破茂似乎有意阻止這種情況發生。在周一的全國電視直播新聞發布會上,他承認自民黨遭遇了曆史性失敗,但不顧黨內要求他辭職的呼聲,他承諾將繼續擔任首相。
一些分析人士表示,任何替換石破茂的企圖都可能導致日本難以兌現諸如將國家安全支出增加一倍等承諾。領導層的變動可能會使日本回到十年前的政治僵局——當時首相如走馬燈般更換,幾乎一事無成。
“安倍政府時期,美國已經習慣了一個能夠有所作為的新日本,”華盛頓蘭德公司的日本問題專家傑弗裏·霍農表示,“選舉失敗會讓日本重回過去的癱瘓常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