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獎得主斯賓塞:中國有可能再次成為強勁的增長引擎
文章來源: 新經濟學家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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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23日,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邁克爾·斯賓塞(Michael
Spence)在和新浪財經對話中展望了美國新政府對全球經濟的影響,並探討人工智能和科技突破對世界帶來的變革。
對話諾獎得主邁克爾·斯賓塞
新浪財經:您幾年前寫了一本名為《長期危機》(Permacrisis)的書。今年,您是覺得更樂觀一些,還是更悲觀?
邁克爾·斯賓塞:這本書於2023年初秋出版,我和戈登·布朗以及穆罕默德·埃爾-埃裏安共同撰寫,目的是厘清正在改變全球經濟的強大力量。書名《長期危機》反映了係統性衝擊的多發性和嚴重性——如疫情、氣候衝擊、戰爭和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等。自書出版以來,這些衝擊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有所加劇。出版時隻有一場戰爭,現在已經有兩場,希望能找到解決方法。
在書中,我們總結了三種主要力量:第一是這些持續存在的衝擊,至少目前來看,它們是半永久的;第二是全球經濟中重大的結構性變化;第三則是科學和技術的突破,這為增長和生產力提供了巨大的潛力,但需要時間才能完全體現出來。因此,盡管麵臨挑戰,科技的潛在優勢讓整體前景不至於太悲觀。
新浪財經:讓我們從美國新政府說起。你如何看待他對關稅的討論,這些政策會如何擾亂全球貿易體係?
邁克爾·斯賓塞:目前還不確定這些關稅是談判的開場策略,還是真的計劃全麵實施。如果是前者,可能還會有協商的餘地;但如果是後者,保護主義的方向將更為明確。這兩種情景差異很大。
新浪財經:但世界感受到的不確定,不僅來自特朗普的言論,還因為近期美國商界的“動物精神”似乎重新被釋放。我們聽到了新的“大數字”。昨天,僅甲骨文、OpenAI和軟銀就宣布會投資5000億美元建設AI基礎設施。我們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景,但曆史上並不是所有的承諾都實現了。您如何看待這種不確定性對全球商業界的影響?
邁克爾·斯賓塞:在美國,投資者和企業對當前環境總體感到樂觀,這部分歸因於對減少監管的期望。例如,矽穀對拜登政府時期的反壟斷政策感到不滿,現在希望政策會不那麽嚴厲。
但問題是,這些政策是否能夠協同運作?它們能否在不引發通脹或高利率的情況下促進增長?這一點尚不明朗。在全球範圍內,我們麵臨的另一個不確定性是,全球經濟是否會變得更加分裂,貿易、資本流動和技術轉讓的障礙是否會增加。目前來看,全球增長率可能會下降,但中國這樣的經濟體一旦解決了家庭部門的債務問題並恢複需求,就有可能再次成為強勁的增長引擎。
新浪財經:世界經濟論壇已經談論人工智能好幾年了。今年的討論有什麽新變化嗎?
邁克爾·斯賓塞:在科學領域,人工智能的應用正在加速,例如在生物醫學、材料科學和氣候建模方麵。AlphaFold在生物學和藥物開發中的影響非常大,目前已有超過250萬科學家在使用它。
除了科學應用進展迅速,人工智能對經濟的全麵影響需要更長時間,因為這需要改變商業模式、工作結構和行為。我預測,十年後,人工智能的經濟效益會更明顯。除了認知人工智能外,“空間智能”也越來越受關注,這是指賦予機器人和自動駕駛車輛等設備在人類物理環境中操作的能力。這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前沿領域,但非常令人興奮。
新浪財經:您是否認為人工智能的益處能夠超過成本,尤其是考慮到其對能源的高需求?
邁克爾·斯賓塞:絕對如此。盡管能源需求是一個需要關注的問題,但潛在的益處遠遠超過了成本。目前存在一場技術競賽,一方麵在努力提高計算的能效,另一方麵在擴展可再生能源的使用。下一代GPU預計將更快且更節能。雖然目前難以估計技術進步是否能完全抵消AI對能源需求的增長,但這種方向性的努力是清晰的。
新浪財經:供應鏈安全是另一個熱門話題。我今天聽的另一場會議裏,美國投資人在討論即使美國在AI領域領先,但是造不出芯片,他們提到了供應鏈的擔憂。在人工智能行業,不同國家應該如何看待供應鏈安全問題?是否還有國際合作的空間?
邁克爾·斯賓塞:合作仍然是可能的,像美國、中國這樣的大型經濟體將建設國內能力,而較小的經濟體可能仍需依賴進口。例如,台積電正在美國亞利桑那州建立工廠,但這並不是為了讓美國實現完全自給,而是確保關鍵時刻能夠自我生產。
新浪財經:世界經濟論壇主席提到,後冷戰時期結束了,當前全球需要建立一個新的國際合作框架。您認為如何才能重建國際社會的信任和信心?
邁克爾·斯賓塞:首先,我們無法靠懷舊解決問題,回到過去的狀態是不可能的。原因在於,潛在的不信任,以及在缺乏完全信任的情況下產生的國家安全問題依然存在。這必然會導致更多的限製,使得全球經濟比以前更加複雜。
要直麵這一點,戈登·布朗和我擔心的是,無論我們創造出何種新的全球互依形式,它都會比以前更複雜,帶來更多的限製、更高的複雜性以及更多的碎片化,但不會是完全的去全球化。是的,我們需要能夠管理日常事務的機構,這方麵並沒有被充分討論。令人擔憂的一個趨勢是,現有的機構在某種程度上正在被邊緣化,主要是因為重要的大國在忽視這些機構。以世貿組織(WTO)為例,本應負責管理貿易的機構,如今經常被大國在需要時忽視。
美國方麵,特朗普總統並不是一個著名的多邊主義者。他上任第一天就退出了世界衛生組織以及《巴黎氣候協定》。至於美國未來是否會參與可持續發展議程,我不得而知。但我認為,美國將比其他國家更傾向於退出全球事務,而世界其他部分,以中國為代表的眾多國家和新興經濟體——這些經濟體比過去更大、更強、更富有——可能會聯合起來,包括歐洲在內,著手構建一個替代版的、更加複雜的全球互依模式。但它將不再是過去的樣子,部分原因是美國的缺席,部分原因是我們無法再回到過去的狀態。國家防禦和安全優先事項的增多將影響這個係統。
盡管如此,希望這個新的係統仍然能夠保持足夠的開放性,使得許多經濟體,尤其是低收入國家,能夠繼續發展。我認為,中國堅定支持建立一個相對開放的多邊體係,與中國經濟的對外開放進程相輔相成,這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