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在沉默中滅亡,於是在“安娜草堂”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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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一個視頻火了。一名男生做了很多人當年在想象中做過的事情,他在學校公開典禮上搶過話筒,大喊“有錢修安娜草堂,沒錢修學生宿舍”,嚴厲斥責學校不將錢花在學生身上,而是滿足校領導的私欲。

這是雲南文山富寧第一中學文體藝術節,該學生立刻被幾名工作人員強行拽了下去。

在校方回應當中,耗費了48萬的安娜草堂,是一個閱讀室。但它空蕩蕩的,裏麵根本沒有幾本書,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麵子工程。

還有很多人質疑那個學生的動機,說他是藝術節海選落選,為了泄憤才這樣做的。

但我想說的是,“動機論”永遠都是對異見者進行打壓的最好方式,隻要說他們動機有問題,就可以加以道德汙名化,讓其反抗行為失去公眾的支持。

即便這名學生的確是因為落選才那樣做,他依然是一名值得敬佩和尊重的孤勇者——因為他指出了問題。

校方對自己的財務狀況進行了辯解,說宿舍修繕和安娜草堂是兩本賬,但事實就是,該學校宿舍10人一間,條件很差。

在國際戰俘公約當中,宿舍都是不超過8人的,否則就是不人道。這種宿舍在二十年前屬於正常,現在就說不過去了。

在宣傳中,中國已經是發達國家、趕英超美,但現實中,卻總是告訴學生國家還沒錢,還需要“苦一苦”,所以這套解釋可以休矣!

這個視頻看得我熱淚盈眶。因為我曾經也想過那麽做,但最終沒有勇氣。

我們必須相信理想主義的火焰,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極少數的人,他們做事不為功利、隻為正義。無論現實的泥潭有多麽齷齪,我們都需要抬頭看見這樣的星光——因為,它才是我們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在我高中的時候,本來一切還算正常,但學校後來開始逐漸走向變態式管理,效仿一些扭曲人性卻升學率很高的學校。其中的措施之一,就是禁止學生放學後在操場上打球、踢球。

當學校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我感到頭頂的天都塌了。

因為我很愛運動,高中時候,每天上完七八節課,去打打球、踢踢球,是我唯一的快樂時光。但學校的一紙禁令,剝奪了我們所有人唯一的自由。

除了禁止打球,還提前了晚自習的時間,將晚自習從2小時延長到2個半小時。

會場上一片靜默,底下有一些學生竊竊私語、暗中咒罵。校領導還諷刺道:“你們整天踢球,能踢進國家隊嗎?”他建議我們把那些時間用來在操場上背書,還舉例說某中學淩晨4點就已經有很多人在操場上背書,下午放學後全體學生都在操場背書。

那一刻,是我對體製絕望的開始。在我看來,這個世界已經扭曲了,但所有人都是麻木不仁的。官僚機構已經開始直接剝奪我們最後的天性,將我們徹底工具化。

當時我就有一種強大的衝動:我要衝上演講台,從校長手裏奪過話筒,反對這個決定,告訴大家,我們擁有運動的自由。

但我最終還是沒敢這麽做。我得慶幸當年遏製了衝動,沒有失去學籍、被處分到悲慘的境地。但我也很悲哀——體製的馴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造成我內心世界和外部的分裂。

高中我經曆了很長時間的抑鬱,幾乎也是從那段時間開始的。

老師們越來越像瘋了一樣,隻談論分數、隻加強考核。但他們作為體製的維護者,看似高尚,其實自己又在私下裏蠅營狗苟。

他們不僅收取富裕家長的高額賄賂,還在周末和假期給學生瘋狂地補課斂財。我估算他們每年可以通過這些灰色收入賺到十幾二十萬元,那可是2000年初。

我也從那時候看清了體製的本質:體製不過是一群令人作嘔的惡人,編造出來控製“韭菜”們的謊言與恐懼。他們自己齷齪不堪,卻說著最漂亮的話,還不斷用體製的機器,去壓榨下麵的人。

我們不過是他們升官發財的資源罷了,又不會反抗,他們當然會肆意壓榨。

同時,我也看清了體製的幫凶是如何誕生的。

我周圍的同學裏麵,跟我一樣能意識到這一切有問題、需要質疑的,是極少數。其他人有一半是麻木的,隨便學校怎麽規定他們都無所謂,另有一些則更惡心,他們高中時候就崇拜權威,認為學校的一切決定都是英明的,認為我們這些人是“刺頭”,甚至還攻擊我們或者舉報我們。

還有很多極度的利己主義者,除了學習之外沒有絲毫的人性,每天的生活就是趴在那裏學習,對於一切事情都不關心。

幸虧我算幸運,老天爺賞飯吃給了個還算聰明的腦袋。我一邊瘋狂地閱讀韓寒,一邊自己也寫一些批評教育體製的文章,與誌同道合的朋友交流,同時學習成績也還挺好,人生道路並沒有因叛逆而遭到體製的懲罰。

最後,我在體製內允許的夾縫中,進入了重點大學,然後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但我依然是孤獨的,因為四周的絕大多數,始終都是庸眾和精致的利己者。隻有極少數人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大多數人已經被訓練成了體製下的行屍走肉。

在我的一篇小說中,我寫過一個情節,就是衝上講台奪下話筒,說出所有的真話。

那也算是我對自己青春的一種“意淫”。

沒想到,在這個視頻當中,那位少年居然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他真的很酷,即便在被揪下去的時候,他依然保持著反抗的姿勢和聲音。

在我留學的時候,一位英國導師在課間說,我們休息休息吧,聽會音樂,問我們想聽什麽。

我說,想聽聽你們少年時期的流行樂。

這位導師不假思索地放了《迷牆》給大家聽。所有人都耳熟能詳,但我卻詫異了。我問道:“這難道不是很小眾的搖滾嗎?因為它的主題是反抗學校的體製,難道這是你們的流行歌曲?”

老師詫異地回答:“這就是我們少年時最流行的歌曲啊,它並不奇怪。”

我頓時感受到了那種巨大的差別——原來,《迷牆》這種在我們眼中的“禁歌”、“地下歌曲”,是他們小時候最流行的音樂。

在這首歌的MV中,學生成為流水線上的產品,填鴨式教育變成了工廠,麵目都一樣的孩子們在教師的指揮下,步伐整齊地邁向機器,成為統一規格的肉腸。

他們不是人,隻不過是一群行走的錘頭——工具。

但這些學生們並沒有屈從和麻木,他們覺醒了。於是,孩子們一起起來反抗,他們推翻了課桌、燒毀教室、砸碎學校禁錮他們的牆壁,徹底掀起了一場反抗學校的革命。

原來,反抗精神的前提是允許這樣的歌曲存在。我也終於在已經成年、三十多歲之後,才真正理解了西方人的精神內核。他們從小接觸的東西,跟我們是完全相反的。

體製無處不在,但他們的區別在於,擁有更豐富的可能性。

但是在嚴酷的東亞傳統文化之下,再疊加中國的社會原因,教育體製隻會變得越來越窒息、絕望,根本看不到更開放自由的可能。

收緊的繩索,隻會更緊。

問題是,他們“殺人還要誅心”,不僅進行體製的壓迫,還有物質的剝奪。“安娜草堂”當中的學生,反抗甚至不是為了自由,而隻是為了給學生更好的物質條件。盡管如此,他還是要被捂嘴。

這是多麽的卑微!

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相信火焰與星光的存在。至少我相信這篇文章的讀者們,絕大多數都是相信的,對嗎?

永遠不要詆毀那些抗爭的人,因為他們爭取到的光,也會照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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