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時代2.0：重返白宮將如何影響中美關係？

在過去的一年裏，美國和中國一直設法管控兩國之間的競爭，使世界放心：這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緊張關係不會升級為衝突。前總統特朗普重返白宮則有可能顛覆這種微妙的平衡。

特朗普作為一名政治人士的標誌是他的不可預測性。他喜歡把威脅和奉承混著用，讓他的對手們捉摸不定。在中國問題上，他發誓要對中國出口商品征收全麵關稅，並威脅說，如果中國“進入台灣”，他將把關稅提高到最高200%。台灣是一個自治的島嶼，中國政府宣稱對其擁有主權。

但特朗普也稱讚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他在喬·羅根錄製的一個播客上說，習近平用“鐵腕”控製著14億人民，他是個“棒極了的人”。

無論特朗普奉承還是威脅，中國政府可能已在他的第一個總統任期後得出結論，不管嘴上怎麽說，他都打算與中國展開激烈的競爭。

“習近平是一位不流露感情的領導人，對於美國的對華意圖，他有著陰暗的解讀，”布魯金斯學會約翰·桑頓中國中心主任何瑞恩(Ryan Hass)說。“他會考慮與特朗普建立更友好的領導層關係，但他不指望與特朗普更親密的個人關係會抑製美國對中國的競爭衝動。”

支持中國政府觀點的一個事實是，美國兩黨在對抗中國上意見一致。盡管也許是特朗普用貿易戰和增加美國對台支持的做法開啟了一個赤裸裸競爭的時代，但這種做法在拜登總統的任期內並沒有改變。

反倒是在中國政府看來，美國隻會施加更大的壓力。習近平指責拜登政府不公平地遏製和壓製中國。他指出，美國與其亞洲盟友和夥伴們不斷深化安全關係，限製中國獲取先進芯片等美國技術，以及利用製裁來懲罰中國默默支持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

盡管特朗普外交政策議程的具體細節在他組閣之前可能一直不明確，但與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相比，中國已表明對可能發生的一切都做好了更充分的準備。

僅在過去一個月，中國就一直在取悅對未來美國政府的可靠性可能有不確定感的美國盟友和夥伴們。中印達成了緩解邊境緊張局勢的協議，排燈節期間，中國軍隊還在爭議領土沿線與印度士兵交換糖果。中國為緩和關係在北京接待了英國和日本的高級官員。中國還取消了限製澳大利亞葡萄酒和龍蝦等主要產品進口的做法。

多年來，中國還一直在加倍努力實現技術自主，在研發國產高端芯片上投入了數百億人民幣。中國也在繼續加強軍事建設。為了展示實力，本周早些時候，習近平視察了中國精銳的空降兵部隊，這支部隊接受過“解放台灣”的訓練。

然而，中國使自己免受特朗普帶來的潛在衝擊的努力，可能會受到本國疲軟經濟的製約，中國經濟已受到了房地產危機的重創。在特朗普第一次執政期間，中國經濟並不像現在這樣脆弱，它也許在新一輪貿易戰中沒有那麽多反製措施可選擇。

中國國內的一些聲音正在呼籲中國保持克製。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教授賈慶國呼籲中國為與美國展開更激烈的競爭做好準備，不僅要投資軍事和經濟，還要避免在南海和台灣發生意外的軍事衝突，避免與其他國家發生不必要的爭端。

但也有一些中國分析人士，比如中國人民解放軍退役大校、清華大學國際安全與戰略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周波說，中國在對抗美國方麵正在做得越來越好，因為中國經受住了做法截然不同的特朗普第一個任期和拜登政府的考驗。

為回應特朗普當年氣勢洶洶的Twitter外交，中國推出了言辭強硬尖刻的“戰狼”外交，這個稱號來自中國同名的極端民族主義動作片。為了對抗拜登總統建設民主聯盟的努力，中國積極尋求與發展中國家和俄羅斯建立更深層次的關係。隨著美國與台灣加強關係，中國加大了在台灣周邊軍演的力度，包括最近的一次模擬封鎖的大規模環台軍演。

“有些中國人說，特朗普用錘子敲打中國，拜登用手術刀切割中國，”周波說。“這兩種做法我們都經曆過了。但趨勢是，盡管麵臨壓力，中國的實力仍在增強。”

2023年初，美國擊落了一隻飄至美國上空的中國偵察氣球，兩國關係跌到了幾十年來的最低點。但隨著拜登政府加強外交接觸，派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與中國最高外交官王毅舉行多次會晤，兩國關係在過去一年裏曾趨於穩定。

這種接觸是否會在特朗普新一屆政府領導下繼續下去，將部分取決於特朗普選擇什麽人來當他的顧問。候選者可能包括對華鷹派人士，比如前美國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希澤。不管誰被選中，特朗普的內閣成員中都可能有人會抑製他采取交易性做法的傾向，主張以反對中共獨裁統治為基礎、更多涉及意識形態的對華政策。

特朗普的部分議程可能最終對中國有利。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特朗普對人權幾乎沒有興趣，而是更多地傾向於貿易和商業交易。他曾在2020年告訴Axios網站，他擱置了一項懲罰與拘禁維吾爾人有關的中國官員和實體的計劃，以避免危及貿易談判。

特朗普帶有孤立主義傾向的“美國優先”政策也可能導致華盛頓削弱美國在世界各地的聯盟。這會給中國機會，填補美國留下的空白，擴大它的全球影響力。

中國將如何與二次執政的特朗普進行談判還有待觀察。與拜登總統談判時，中國尋求獲得籌碼的做法是同意在芬太尼問題上合作，允許中國軍方與美國同行進行溝通。目前尚不清楚特朗普是否會認為這些讓步是值得的。

習近平周三致電特朗普，祝賀他當選美國總統。習近平在強調，中國政府認為對抗將損害兩國的利益。習近平一直試圖反擊美國主要用競爭來界定兩國關係的做法，認為那是阻止中國崛起的借口。

習近平說，他希望兩國領導人能夠“走出一條新時期中美正確相處之道”。

一些中國學者呼籲中國政府迅速采取行動，安排習近平與特朗普在後者上任後舉行會晤，指出應對分歧需要直接的溝通。

上海複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吳心伯指出，在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內，中國官員低估了這位美國領導人，可能是因為他們不熟悉他的做法，但他們應該對他的第二個任期有更多的準備。

“要做好心理和政策準備，既要準備談判，也要準備鬥爭，可能談談打打，兩者都是需要的，”吳心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