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美國大選?我們或許有這樣一個新的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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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程參與美國大選,或許是可笑的。但理解美國大選,總是必要的。我們生活在全球化的時代,我們擁有的就是一部所有地方互相牽動的世界史,美國自然是最重要的一極。我們經濟生活、文化生活的潮汐,很大一部分是被美國這個“月球”牽動的。如果不去理解其中的規律,就會滋生很多妄想。

但是理解美國,又是極度困難的。我現在還記得,大學時候讀《冷眼向洋》和《西潮與新潮》的時候所受到的衝擊。那種衝擊與其說是心理性的,不如說是身體性的,你會發現原來應該這樣去看世界。我現在也推薦年輕同學先去讀這兩本書,再去思考世界上的種種問題。

大部分人(包括上了大學乃至上了好大學的)的認知結構停留在高中以前的,那套東西有很多的局限。不同的網捕到不同的魚,僵化的認知結構隻能捕獲自己內心的石頭。

要理解美國大選,最常見也是最理所當然的視角當然是看競選雙方的主張。主張有大有小,小的叫政策,大的叫主義。如果看政策的話,因為缺乏相應的生活實踐,其實很難搞清楚他們說一句話的時候,究竟在暗示什麽。有一個詞叫“狗哨政治”,狗哨吹響時人類聽不到,但狗能聽到。政治人物或公眾人物使用含蓄的語言來傳達隱藏的信息,這種信息能被特定的群體理解,但對於其他人則可能顯得無害或難以察覺。

比如說共和黨在談論“守護傳統價值”或“社區安全”時,可能暗示的反移民、反少數族裔等觀點。而民主黨有時會使用“經濟公平”或“幫助工薪階層”這樣的表達,這表麵上關注所有中低收入群體,但也可能傳遞更激進的財富再分配或加稅政策。

去理解他們的“主義”的話,就更容易受到誤導了。比如說民主黨是“自由主義”,自由不難理解,但是後邊加個“主義”就很複雜了。民主黨明明是“自由主義”,卻總是被共和黨批評要搞“極權”,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呢?大體說來說因為,民主黨現在的自由主義,主要是“進步自由主義”,主張政府在社會事務上要有更積極的角色,來解決不平等、貧困、氣候變化等係統性問題。但我們要鑽到這裏邊去,很容易就暈了。“進步”本身又是一個很複雜的概念。

共和黨是“保守主義”,我們缺乏宗教生活的經驗,其實也很難理解他們到底要保守什麽。比如我們這邊如果有人說“要恢複過去的美好”,他說的可能是秦皇漢武,也可能是工人階級當家作主。顯然跟大洋彼岸驢唇不對馬嘴。特朗普雖然要讓美國再次偉大,但他是孤立主義者,對開疆拓土是沒興趣的。

馬斯克加入進來之後,就更奇怪了,他幾乎就是個無神論者。順便說一下,馬斯克的世界觀很有意思,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講過一個“模擬理論”。“模擬理論”是說,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實際上可能是一個由更高級智慧(如未來的文明或人工智能)創建的計算機模擬。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折騰火箭去火星呢?馬斯克說,科技公司做模擬有一個做法,就是這一局如果模擬不出新的東西,就要重啟了。所以為了讓我們的“造物主”滿意,人類一定要創新,要搞出點新意思。

扯遠了。我想說的是,不管是從具體的政策還是從“自由”“保守”這兩大主義,我們都很難理解美國大選傳遞出的信號。

所以我想推薦一個新的維度,一個新的認知框架,我個人認為是很有解釋力的。我認為可以從“理性主義/浪漫主義”這對概念出發,去理解這次美國大選的結果,以及過去幾年美國公眾心態的變化。

先給出定義:

理性主義(Rationalism):重視邏輯、理性和科學,以客觀的思考方式理解世界。理性主義認為人類可以通過理性思維掌握真理,科學和邏輯可以幫助我們揭示世界的規律。

浪漫主義(Romanticism):反對理性主義對感情和直覺的忽視,提倡感性、情感、自然和個體獨特的體驗。浪漫主義主張人的情感、想象力和主觀體驗是理解世界的重要手段。

這對概念不是我發明的,而是現成的。以賽亞·伯林在《浪漫主義的根源》一書裏,對此有精彩的論述。我讀完這本書的感受是,人類曆史就是在理性主義和浪漫主義之間的循環往複,理性和浪漫都可能走到自身的反麵。

理性主義者相信,隻要借助嚴格的學科知識,就能創造出某種理性秩序。人們都遵守規則,理智全麵發展,理性主義步步推進,反動勢力節節敗退,人類社會就會不斷變得美好。注意,這裏的理性已經從個體層麵上升到了抽象層麵。

你會發現,現在的美國民主黨人都是理性主義者。他們相信自己站在曆史正確的航道中間,他們所有的主張都可以找到一套邏輯縝密的說辭。必須支持烏克蘭,因為烏克蘭是被侵略的。反對傳統能源,是因為地球正在變暖。引進移民,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LGBT就更不用說了,女性和少數族裔曆史上遭受了太多的不公。每一條主張都正大光明、合情合理。

再去看特朗普陣營的很多主張,其實是搖擺不定甚至自相衝突的。但他們有一個聲音是清晰而且越來越響亮的——老子不願意。

支持烏克蘭可以,但不要花我的錢。發展新能源可以,但不要提高油價。LGBT也不明著反對,但不能男的變形去參加女子運動。移民可以,但必須走正規渠道。總之,老子得過日子啊。

特朗普說的很多話,都是上不了台麵的,但誰也不是隻在台麵上過日子的。人的身體比嘴巴更誠實。

名人和精英更多支持民主黨,倒不一定非要用陰謀論去解釋,主要還是因為一方麵他們收入更高,日常生活不太受通脹影響,另一方麵,觀念本身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他們願意為之買單。而對普通人來說,遙遠的戰爭和飄渺的觀念一樣,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為什麽我不說他們是實用主義,因為普通人的精神世界是實用主義加浪漫主義的,一體兩麵,但是實用主義被講得很多,而實用主義這個詞解釋不了浪漫主義者一麵。

浪漫主義是說,他們更加重視直觀感受,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星艦的一級成功被“筷子”捕捉之後,特朗普津津樂道,反複講。特朗普的敘事方式特別能夠反映他的受眾的性格特點:“那天我正在跟一個重要人物打電話,我在電視上看到火箭正在發射,我讓他等一等,然後我再也沒拿起電話。我看見火箭很快落下來,我心想完蛋了,要爆炸了,但是沒想到成功了。我打電話給Elon,我問他,中國能不能做到,他說不能,俄國能不能做到,他說不能,世界上除了你還有沒有人能做到,沒有。Elon是個天才,我們必須保護我們的天才。”就是這個feel。

我相信,理性主義和浪漫主義在每個人身上都是並存的。再理性的人,內心都有一些不可解釋不願解釋的東西。而對於人群來講,理性主義發展到極端,就是教條、意識形態。浪漫主義發展到極端,則是野蠻與反智。人類通往瘋狂的列車上,總是這兩位列車員在輪流駕駛。

就這一次美國大選而言,我們需要判斷的是,究竟是民主黨更瘋一點,還是美國選民更瘋一點。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可能是民主黨走得太遠了:因為政府的過度幹預,一向遠離政治、拒絕現代科技的阿米什人今年出來投票了,全都投的特朗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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