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農民、泥瓦匠到搖滾明星:瓦依那樂隊的"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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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依那樂隊在全國巡演的第一站桂林表演,攝於今年9月。
在樂隊開啟首次全國巡演行程、錄製下一張專輯、在一家主要的電視台表演之前,岜農有一件事情要先完成:完成夏收。
今年9月下旬的第一次巡演開始的兩天前,中國樂隊瓦依那的主唱岜農站在連綿起伏的丘陵環繞下的田頭,看著收割後剩下的黃色稻稈,過去幾個月裏,他一直在田間辛勤勞作。
“讓土也休息一下,我也玩一下,”他說。
對一支越來越受歡迎的樂隊來說,圍繞收割時間來安排表演日程也許是非常規的管理方式,但瓦依那是一支非常規的樂隊。
瓦依那的成員是來自中國廣西省的兩個農民,以及一個當過泥瓦匠的人。對他們來說,土地和他們的音樂密不可分。他們的歌詞描繪的不是常見的愛情和渴望,而是殺蟲劑和家禽飼養。
瓦依那在廣西壯族語言中的意思是“稻花飄香的田野”。不同於中國過度商業化的流行藝人,這支樂隊為粉絲們帶來了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東西,他們的音樂傳達了一種更簡單、更緩慢的生活方式,是中國現代生活激烈競爭的另一種選擇。
岜農希望他的音樂能幫助人們思考那些超出主流期望的選擇。“我覺得社會越寬容越發達,它的生活方式就應該是多樣的,”這名現年44歲的音樂人說道。
在樂隊開始全國巡演的幾天前,岜農在自家地裏收割豆子。他在巡演的同時順便銷售家裏種植的大米。
岜農本名叫韋家園,在音樂生涯的早期開始使用這個藝名,意思是來自喀斯特山區的農民,喀斯特山區指的是他的家鄉。自從去年他們在真人秀音樂比賽《樂隊的夏天》上引起全國關注以來,他和他的樂隊成員們一直堅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使代價是犧牲世俗意義上的成功,這是他們的指導原則。
當在節目上被問及如果他們能晉級到去年9月的決賽的話,會發生什麽時——那會與收割的時間有矛盾——岜農回答說:“爭取不要到9月。”
在上《樂隊的夏天》節目之前,作為一種愛好,岜農已經與一群不固定的朋友以瓦依那的名字創作音樂近20年了。他們的樂隊曾為30或40人表演,而且幾乎沒有擴大聽眾的欲望。
但當那個真人秀節目找到他時,他欣然同意了。該節目經常關注不那麽主流的藝人。
“那時候是疫情最高端,各種隔離,還包括什麽俄烏戰爭也都是,”他在廣西接受采訪時回憶道,同時他一邊將最後的收成裝進揚穀機。“呈現的都是一種分裂和緊張。”
岜農正在準備自家農場的有機大米。
他看到了一個分享和平共處信息的機會,靈感來自避免使用化肥的自然耕作技術。
“所以上去的時候,我還跟大家都在說什麽有機種稻什麽的,”他笑著說。“太過於想分享那個東西。”
後來播出的節目“也不會放太多”,他說。
但樂隊成員(除了岜農,還有藝名“十八”的農民,以及當過泥瓦工的路民)也明確表示,他們不是在拒絕現代生活,而是在適應現代生活。他們在台上講收獲季節忙裏偷閑喝紅酒的故事。雖然他們的歌通常被描述為民間音樂,但經常帶有搖滾或布魯斯的風格,他們的樂器既包括電吉他,也包括新摘來的樹葉用作哨子。
岜農在瓦依那樂隊全國巡演的首場演出中用樹葉演奏音樂。
岜農出生於廣西西北部的農村。在中國經濟蓬勃發展的時候,他和許多同代人一樣,夢想著搬到城市去。
他最終在廣州找到了一份平麵設計師的工作,廣州距離香港不遠。在業餘時間,他自學了吉他。
起初,他彈的都是情歌。但後來,朋友給他聽了非洲民歌盜版CD,還給他介紹了將傳統音樂與當代影響融合在一起的台灣原住民音樂家。他很好奇:為什麽中國音樂似乎隻分為兩種不同的流派——要麽是流行音樂,要麽是他成長過程中聽過的民歌,而後者被認為品味不高。
岜農手持一把他回到廣西農村老家後學習的傳統樂器。他在廣州居住期間自學了吉他。
他的歌曲《媽媽的靛藍Blues》借鑒了美國藍調和壯族山歌,後者也經常被用作哀歌。另一首歌《阿妹想做城裏人》是民謠,“但表達了現代人的情緒”,他說。
與此同時,他對自己設計保險廣告的工作越來越不滿。他讀了《半農半X研究所》,這是一個日本環保主義者寫的書,講述了如何通過可持續農業和興趣項目來生存。2012年,他搬回了老家。
起初,這種改變是孤獨的。大多數年輕人都在城裏打工,所以岜農隻能和村裏的孩子一起玩耍。其他村民沒法教他種地,因為他們都用農藥。
岜農在家鄉。搬回農村後,他一開始會感到孤獨,因為該地區的大多數年輕人都去城裏打工了。
但他在網上與其他有機農業愛好者建立了聯係。
他還找到了新的愛好。意識到家鄉的傳統正受到威脅,他參觀了當地博物館,研究傳統樂器。他收集壯語童謠,這種語言隨著學校推行標準化普通話而逐漸消失,他還出版了一本歌詞和詩歌集。
“有些人跟我說,我回家是有點隱居避世,”他說。“我說沒有,我回來發揮的作用更大。”
岜農不能指望其他村民教他耕作,因為他們都使用農藥。
在附近城市舉行的一次圖書推廣活動上,岜農遇到了十八。從一所頂尖大學畢業後,十八選擇了流動的生活方式,養豬、做酒保和街頭賣藝。十八將他介紹給了路民。路民13歲就輟學了,在工廠打工時學會了彈吉他。
他們一起重組了瓦依那樂隊,由於岜農追求其他項目,該樂隊一度處於停歇狀態。
十八創作的歌曲《大夢》鞏固了瓦依那樂隊在《樂隊的夏天》中的受歡迎程度。歌詞涵蓋了農民工從童年到老年的一生,講述了他為謀生而疲憊不堪的故事。
錄節目的時候,許多觀眾都為之動容。這首歌迅速走紅,有人稱它是失意一代的讚歌。
伴隨著名聲,批評也隨之而來。一些觀眾指責該樂隊過分浪漫化鄉村,或誇大農耕生活方式不過是為了營銷。
桂林演唱會上的瓦依那樂隊的樂迷。樂隊最受歡迎的歌曲之一《大夢》的歌詞涵蓋了農民工的生活,講述了他為謀生而疲憊不堪的故事。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岜農對此不以為意。他說,一切都被浪漫化了,他指出,許多年輕人因為電視劇而湧入城市,結果卻大失所望。
此外,他並不是呼籲每個人都成為農民。岜農知道他的生活方式並不適合每個人。他隻是在推廣一種心態。
巡演的第一晚,在桂林一個全場爆滿的演出場地,瓦依那樂隊在手工笛子引領的慢歌和《田歌》之間切換,《田歌》是一首節奏感很強的歌曲,路民用鼓槌敲打鋤頭的尖頭,岜農則抱著電吉他彈奏。
當他們用壯語演唱時,身後會顯示白話文的翻譯。其中一首名為《滅咒》的歌曲名稱源自殺蟲劑,以修道院般的吟誦方式朗誦。
表演進行到一半時,岜農點擊幻燈片,向大約450名觀眾講授自然耕作技術。他和十八帶了幾袋他們種植的大米供人購買。
在描述他們喜歡瓦依那樂隊的原因時,幾位觀眾用了“純粹”這個詞。
樂迷們在販賣周邊的桌子周圍看著售賣的有機大米。
“現在都是流量時代嘛,”31歲的視覺藝術家玉竹君說。“大家都簇擁著頭往前麵,但他們比較保持自我,在適當的時候在人群麵前表演,表演完又回到自己的生活。”
24歲的大學生李經偉(音)說,他在中國北方的農村長大,也曾渴望逃離。他計劃暫時留在城市,但他欣賞瓦依那樂隊,因為他們突出了他拋在身後的那些東西的美麗。
“能夠從別人那裏得到一種情緒,然後讓自己能夠再安定下來,好好工作的生活就可以了,”他說。
雖然岜農對瓦依那樂隊新積聚的人氣並沒有讓更多人重新審視自己的日常生活感到有些失望,但他早就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樂隊已經取得了超出他想象的成就。廣西的主要電視台最近播出了一檔節目,瓦依那樂隊在其中擔任了田園幸福的形象大使,樂隊最近還在中國最著名的獨立搖滾樂隊之一的錄音室錄製了一張專輯。
盡管如此,岜農並不指望瓦依那樂隊的名氣能持續多久。
“過氣了,我就,好,”他說。“又可以種地了,安心種地了。”
演出結束後,瓦依那樂隊在桂林向樂迷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