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政壇大地震:部長接連去職 停火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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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烏戰火延燒到俄羅斯庫爾斯克(Kursk)時,烏克蘭政壇發生了驚天強震。
當地時間9月3日,包括戰略工業部長卡梅申(Oleksandr Kamyshin)、司法部長馬柳斯卡(Denys
Maliuska)、環境部長斯特列裏察(Ruslan Strilets)、主管歐洲和歐洲大西洋一體化事務的副總理斯特凡尼希娜(Olha
Stefanishyna)、副總理兼臨時被佔領土重返社會部長韋列舒克(Iryna
Vereshchuk)以及國家資產基金負責人科瓦利(Vitalii Koval)等6位官員,都向烏克蘭國會提出辭呈。
對此,烏克蘭國會議長斯特凡丘克(Ruslan
Stefanchuk)表示,這些申請將在最近一次全體會議上審議。不過由於今年早些時候,烏克蘭就有至少五名部長被解職,再加上本輪辭職潮,將導致烏內閣有三分之一以上成員出現空缺。
中國外長王毅7月24日上午與訪華的烏克蘭外長庫列巴(Dmytro Kuleba)在廣州會晤。(中國外交部)
但這場地震還在繼續。根據烏克蘭總統辦公室網站,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還解僱了負責經濟事務的副幕僚長舒爾馬(Rostyslav
Shurma);9月3日《烏克蘭真理報》(Ukrainska
Pravda)更透露,時常穿梭國際、被視作談判代表的烏克蘭外長庫列巴(Dmytro
Kuleba)可能也將被換,烏克蘭議長隨後也在4日確認:庫列巴已遞交呈辭。根據消息人士表示,烏克蘭第一副外長瑟比加(Andrii
Sybiha)可能接手庫列巴職位,但政府也正為其他人事任免做準備,目前可以確定總理什梅加爾(Denys
Shmyhal)將繼續留任。
麵對這波突如其來的人事變動,烏克蘭內部出現了兩種聲音。首先是澤連斯基所在黨派人民公僕黨議員阿拉卡米亞(David
Arakhamia)稱,烏克蘭政府將在本周進行“重大調整”,且此次改組將影響一半以上的政府工作人員,“我們可能明天被解僱,後天被任命”;但反對黨議員格拉什琴科(Iryna
Gerashchenko)則批評,澤連斯基對缺乏專業的人事危機視而不見,隻想組成一個沒有部長的政府,“國會應組成聯合政府,來結束澤連斯基對國家大權的掌控。”
而外界當然也有不同解讀。目前,除澤連斯基有意“大權獨攬”一說外,也有觀點認為,澤連斯基將在本月訪美、參加聯合國大會前完成內閣改組,並以此向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提交一份“勝利計劃”。隻是考量目前戰場情勢,這波人事變動也催化了另一種猜測:如果這是某種“打不下去”、“君臣失和”的訊號,那麽麵對當前戰爭情勢,烏克蘭究竟還能撐多久?
圖為2024年6月11日,烏克蘭戰略工業部長卡梅申(Alexander Kamyshin)出席烏克蘭重建會議(URC
2024)。(X@AKamyshin圖片)
俄烏政府改組的兩樣情
其實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以來,為因應政治與軍事需求,俄烏雙方都進行過某種改組。
俄羅斯最大的一波,當然就是2024年5月防長紹伊古(Sergei Shoigu)去職。5月12日當晚,經濟學家別洛烏索夫(Andrey
Belousov)被委任為俄羅斯防長,取代任職超過12年的紹伊古,後者則轉任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秘書,取代擔任該職長達16年的帕特魯舍夫(Nikolai
Patrushev)。有鑑於紹伊古、帕特魯舍夫都是普京(Vladimir
Putin)盟友,並且積極支持對烏戰爭,兩人的職位異動不免讓外界懷疑:“普京核心”是否還穩如泰山?
其實觀察俄羅斯當時的改組幅度與方向,前述問題的答案應為肯定。
首先,權力部門的關鍵人物多數留任,包括總理米舒斯京(Mikhail Mishustin)、外交部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內政部長科洛科利采夫(Vladimir Kolokoltsev)、財政部長西盧安諾夫(Anton
Siluanov)和經濟發展部長列舍特尼科夫(Maxim
Reshetnikov),且前述的帕特魯舍夫之子德米特裏·帕特魯舍夫(Dmitry Patrushev),還被提拔為副總理。
俄羅斯議會上院2024年5月12日表示,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提名經濟學家出身的文官、前第一副總理別洛烏索夫(Andrei
Belousov)出任國防部長,取代主導俄烏戰事已逾兩年、2012年起掌管國防部的防長紹伊古(Sergei
Shoigu)。圖為別洛烏索夫2020年1月28日出席一個政府會議的情形。(Reuters)
而強力部門也大抵如此。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Valery Gerasimov)、聯邦安全局局長博爾特尼科夫(Alexander
Bortnikov)、對外情報局局長納雷什金(Sergei Naryshkin)、國家近衛軍總司令佐洛托夫(Viktor
Zolotov)、聯邦保護局局長科赫涅夫(Dmitry
Kochnev)皆維持原職。而紹伊古雖被撤職,卻還是以轉任聯邦安全會議秘書的方式“軟著陸”,即便其盟友副防長伊萬諾夫(Timur
Ivanov)等人持續落馬,紹伊古也終究沒有受到法律製裁。
而這也展現了普京政權的某種自我調控與生存韌性。其實撤換紹伊古的原因眾所周知,不外乎軍隊反腐,以及為戰爭之初的決策失誤、去年6月的瓦格納兵變負責。隻是如前所述,紹伊古作為普京多年盟友、國家防長,其去留必然引發“普京核心受挑戰”的猜測,所以普京沒有在2022年夏天撤換紹伊古、也沒有在2023年6月更換防長,而是選在俄羅斯已在烏克蘭戰線掌握主動、並且持續反攻的2024年5月進行改組,以最大程度緩衝陣前換將的不確定性。
同時,如果紹伊古轉任職位太低,也可能引發輿論對已卸任防長的批評、坐實俄軍過去一度表現不佳的現實,進而衝擊好不容易重建的軍隊威望,這點當然也是戰時大忌。因此紹伊古的轉任即便是降職,也需要被視作“榮譽離任”,所以除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秘書外,紹伊古還被任命為普京在軍事工業委員會的副手、聯邦軍事技術合作局的局長。種種安排,就是要讓這場失寵顯得相對優雅、甚至皆大歡喜。
至於任命相對邊緣的別洛烏索夫,普京顯然是想達成以下目標:用更務實、更不腐敗、更具經濟專業的方式,滿足軍隊精進軍工、穩定軍備的相關需求。當然這一任命實驗不保證成功,但整體來說,別洛烏索夫的晉升並非孤例,而是反映2022年戰爭開始以來,俄羅斯經濟技術官僚影響力上升的現實:不僅總理米舒斯京、財政部長西盧阿諾夫的話語權增加,德米特裏·帕特魯舍夫也被任命為農業部長,前貿易和工業部長曼圖羅夫(Denis
Manturov)則被任命為第一副總理。
綜上所述,俄羅斯的改組更多是對權力平衡、戰爭新情勢的再應對,同時反映普京對於前線鞏固的信心,因此儘管外界曾經猜測“普京核心是否動搖”,後續發展還是證明了俄羅斯政局依舊穩定。
但以此對照烏克蘭改組,情況似乎就有些撲朔迷離。
一來,2022年俄烏戰爭開打後,澤連斯基已多次改組政府,各部長們頻繁異動,其中包括基礎設施部、農業部已經一段時間沒有部長,其他政府部門也出現了閣員空缺的狀況。這再怎麽看,都稱不上是“有序交接”。
二來,烏克蘭也曾“陣前換將”,例如2024年2月的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紮盧日內(Valery
Zalunzhny)去職,就是戰爭以來最嚴重的烏克蘭軍事高層變動。但其發生並不如紹伊古去職,是普京在確認前線穩固的情況下所進行的政治修補,而是更像烏克蘭軍政分歧、總統與總司令政爭的直接結果,也就是澤連斯基因為擔憂紮盧日內威望過高,所以先下手為強解決“潛在政治對手”。
而這場變動發生時,烏克蘭甚至正麵臨俄軍在東部阿夫季夫卡(Avdiivka)的猛攻。部分西方媒體也為此分析,紮盧日內的去職可能導致混亂,同時進一步深化烏克蘭的軍政分歧,並且加劇基輔與西方盟友的不確定性。
三來,即便澤連斯基表示自己正在進行重大改組、“烏克蘭需要新能量,包括外交場域”,但在9月4日與來訪的愛爾蘭總理哈裏斯(Simon
Harris)共同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澤倫斯基卻表示,目前無法發布任何新人事異動結果,“因為不知道對方是否會接受加入政府的邀請”。這種公開的不確定性,無疑會削弱各界對烏克蘭政府的未來信心,並且加劇“烏軍是否已經打不下去”的猜測。
換人到底能改變什麽?
當然,不論這波人事變動的真正原因為何,在最終結果塵埃落定前,都不能排除澤連斯基真有“改革計劃”的可能,例如也有相關消息指出,韋列舒克、卡米申辛其實都將轉任總統辦公室,而非徹底離開權力中樞。但即便如此,圍繞戰爭的大哉問依舊灼人:人事變動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改變當前的戰場情勢?
首先,觀察當下戰況。近期最引發關注的,當然是烏克蘭對庫爾斯克的進攻。澤連斯基已在9月3日接受NBC採訪時表示,烏軍將在庫爾斯克駐留一段時間,且這是烏克蘭“勝利計劃”的一環,目標就是“以公正的條件結束戰爭,並將俄羅斯帶回談判桌”。澤連斯基同時指出,烏克蘭打算用在庫爾斯克俘獲的俄軍交換目前在俄被囚的烏克蘭戰俘,且此次進攻的重要目標之一,就是迫使俄羅斯從烏克蘭前線撤回軍隊。
當然從目前的俄軍動態來看,眼下確有跡象表明,俄羅斯軍事指揮部正將部隊從哈爾科夫州北部、庫皮揚斯克-斯瓦托夫-克雷明納線、紮波羅熱州西部重新部署到庫爾斯克,以因應烏軍未來的進一步深入,但迄今為止,俄羅斯一直避免抽調戰鬥力強、經驗豐富的前線部隊。顯然,普京是想以推遲清理庫爾斯克為代價,來維持俄軍對波克羅夫斯克(Pokrovsk)等地的攻勢。
整體來說,烏克蘭這次入侵可能正對俄軍作戰造成影響,卻尚未改變普京整體的戰略思維。因為後者明顯認為,俄羅斯可以透過漫長的消耗戰,持續蠶食鯨吞烏克蘭領土,並且耗盡西方對於烏克蘭的耐心與支援,最終迫使基輔接受以俄羅斯條件為主的停戰談判。
俄羅斯總統普京2024年8月7日召集聯邦安全局長、安全會議秘書和國防部長討論烏克蘭進攻庫爾斯克地區的情況。(Reuters)
平心而論,這樣的認知不全然是天馬行空。
回顧此前烏克蘭曾經成功的2022秋季大反攻,當時烏軍不僅迫使俄軍放棄哈爾科夫,更成功收複赫爾鬆與第聶伯河西岸,並且鞏固了第聶伯河沿岸防線。而導致這一戰果的根本原因,除了俄軍部署失當、尚未動員外,還是西方穩定且充足的軍備援助,讓烏克蘭展現了自己其實具備進行有意義反攻、同時解放大片領土的能力。
但這樣的戰果後來便未再出現,原因也相當直接:俄羅斯已開始動員,且俄軍儘管一度手忙腳亂、灰頭土臉,最終還是在收縮戰線後站穩腳跟;反而之後西方軍援持續延誤,導致了烏克蘭越發捉襟見肘,不僅2023年的反攻效果不顯,還因美國軍援推遲導致的火砲和防空彈藥短缺,而讓俄軍2024年春夏在哈爾科夫北部、頓涅茨克州取得戰術上的重大進展。
2024年9月1日,烏克蘭哈爾科夫(Kharkiv)有建築物遭導彈襲擊,救援人員從現場抬走傷者。(Reuters)
整體來說,烏軍確實浴血奮戰,但西方軍援的持續千裏輸血,恐怕才是烏克蘭能打多久的關鍵。而這也反映俄烏戰爭本身,其實不僅是兩國衝突,還涉及美俄博弈、甚至俄羅斯與北約漫長對峙的現實。
在這個背景下,這場烏克蘭內部的人事地震,不論其原因究竟是澤連斯基企圖濫權、整肅異己,還是意在配合美國要求推進“勝利計劃”、進行人事調整,或是烏克蘭真的無心再戰的現實反映,其實都隻是大結構下的小支線。在如今俄羅斯明顯不願放棄“佔領地入俄”這條談判底線、其內部也看不到經濟崩盤與可能兵變的前提下,各方最密切關注的,還是11月登場的美國總統大選,包括不同勝選者如何考量軍援烏克蘭的利弊得失,以及不同班底團隊如何評估推動停戰的政治損失與獲益。
當然,烏克蘭的戰鬥意誌還是在戰爭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如前所述,這份意誌很大程度受到西方軍援的調動與支撐,因此即便當前人事地震可能暗示烏克蘭高層的戰爭立場嚴重分歧,其真正作用恐怕還有待觀察。因為決定俄烏終局如何收場的關鍵,包括何時停火、如何停火、被佔地歸屬、烏克蘭是否能以某種方式融入北約,其真正博弈方恐怕不在第聶伯河兩岸,而是大西洋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