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走私助長中國軍事AI實力 美國芯片管控遭檢視

美國自2022年10月以來就對中國的芯片出口進行了更為嚴格的管製，以限製中國購買、製造用於軍事用途的高端半導體芯片的能力。不過，有證據顯示，層出不窮的幌子公司和螞蟻搬家式的走私活動，可能讓中國獲取了足以滿足解放軍訓練軍事人工智能(AI)需求的芯片，這讓外界對美國的對華芯片禁令的效力產生質疑。有關專家認為，華盛頓應該轉換對華半導體禁運思路。

芯片走私層出不窮

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2022年10月7日出台了堪稱具有分水嶺意義的對華芯片出口管製規定。受到出口管製的就包括美國科技公司英偉達(Nvidia)目前最先進的H100芯片，但是有關的調查顯示，中國仍然可以獲得這種芯片。

美國新聞網站“信息”(The Information)8月12日的一篇報道透露，中國東部的一家電器企業從馬來西亞的一家中間商以1.2億美元的價格購買了數百台總共包含約2400塊這款高端芯片的服務器。報道說，中間商幫助中國買家在馬來西亞設立了幌子公司，以此隱藏買家的的實際中國身份。

據《紐約時報》報道，包括中科院附屬院校、中山大學在內的許多中國科研機構已經在使用英偉達、超威(AMD)的芯片和其他美國技術，用於研發核武器、魚雷、圖像偵察等軍事研究。《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非營利組織高級國防研究中心(C4ADS)合作整理的研究顯示，十多個與中國政府有關的實體已經通過幌子公司等途徑買到了被美國管製的芯片。其中一些實體與中國軍方有關聯。

《紐約時報》的報道還說，有深圳電子產品商家協助中國買家買到了數百、甚至數千枚被禁運的高端芯片，其中包括H100芯片和同樣被禁止對中國實體銷售的A100芯片。

另據《華爾街日報》7月的報道，中國通過招募留學人員的方式從海外帶貨，以每片100美元為酬勞，以螞蟻搬家的方式讓被禁芯片源源不斷地流入中國。

華盛頓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戰略科技項目主任詹姆斯·劉易斯(James Lewis)在接受美國之音采訪時說，芯片很容易走私，因此把焦點放在它們身上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說：“它們體積小，數量眾多，還有一個全球市場。如果你想讓芯片不落入人們手中(很困難)，即使是大的人工智能芯片也不是那麽大。”

研究：解放軍訓練AI需要萬枚高端芯片

上述美國媒體的報道顯示，一些實力雄厚的中國買家通過設立海外幌子公司和與外國中間商合作的方式，單筆交易就能購得動輒高達2千多枚英偉達H100芯片。盡管這些芯片相較英偉達的全球出貨量微乎其微，但專家說，如果它們落入中國軍方科研單位手中，可能足以滿足解放軍AI武器研究的算力所需。

英偉達、AMD等美國芯片公司並不單獨出售其芯片產品，而是由戴爾(Dell)、超微(SMC)這樣的計算機公司包裝成AI服務器，以整機方式出售。2023年，英偉達共賣出了376萬套圖形處理器(GPU)芯片。圖形處理器是人工智能訓練的主流硬件。

盡管美國對華高端芯片出口管製重重，但漏網之魚仍有可能滿足中國的軍事AI研究所需。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出版的《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網站今年7月發表的一篇文章推算：如果中國軍方及其關聯單位通過走私方式獲得11000塊H100芯片(隻占該公司2024年預計出貨量150萬塊的0.73%)，中國軍方隻需一星期的時間就能訓練出一個相對先進的AI大語言模型。

軍事AI算力所需的芯片數量遠低於商業AI產品。例如，美國AI大語言模型GPT-4是在25000個英偉達A100芯片基礎上訓練的。研究人員還指出，某些軍事需求並不需要最先進的AI模型，其所需的高端芯片數量還要更低。

《外交事務》文章作者之一、喬治城大學安全與新興科技中心數據研究分析師雅各布·費爾德蓋斯(Jacob Feldgoise)對美國之音說：“即使對於那些我們看到的規模最大的(AI)模型來說，訓練這些模型所需的芯片數量對中國來說也並非完全無法獲得。”

他說：“如果我們已經看到的單個訂單的(芯片)數量就已上千，我認為這表明，中國至少有足夠的這類芯片，讓軍方……獲得它所需要的大量芯片。”

據業界統計，一台包含8個英偉達H100芯片的服務器平均標價38萬美元。以此計算，中國最多需投入5.3億美元，通過走私手段規避美國製裁，購買這些芯片用於軍事目的。

目前尚無有關英偉達先進芯片通過各種非法途徑進入中國的準確數據，但根據華盛頓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的一項分析推算，每年走私進入中國的AI芯片的可能數量為12500塊。

此外，中國還可以通過將國產芯片搭配高端芯片的方式，達到訓練軍事AI的目的。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劉易斯表示：“經常都有辦法用低性能芯片代替高性能芯片，所以你可能買不到頂級的英偉達芯片，但你可以得到足夠的低性能芯片來達到合適的效果。中國在這方麵並不缺乏資源。”

費爾德蓋斯說，對於軍事AI開發來說，美國公司出品的高端芯片的好處在於成本低、耗時短，但成本和時間這兩項挑戰，中國軍方都可以找到應對之道。

他說：“最先進的芯片的真正優勢是，從長遠來看，它們往往是最具成本效益的，因為它們是最節能的，計算和執行操作的速度最快。而且因為它們執行操作更快，它們不僅省錢，還減少了訓練大(AI)模型所需的時間。”

“使用不那麽先進的芯片，在大多數情況下，你仍然可以最終達到相同的最終狀態——也就是相同的訓練模型。這隻會花費更多，而且需要更長的時間。”

不過費爾德蓋斯認為，中國軍方將能夠在不會大幅增加時間成本的情況下獲得他們想要訓練的算力和他們想要的模型。

美國管製為何失靈？

法律專家認為，英偉達、AMD這樣的芯片大廠普遍積極配合執行美國芯片產品和技術的對華出口禁令，而被禁芯片仍然流入中國，責任在中間商。

安慶國際法律事務所(Akin Gump Strauss Hauer & Feld)國際貿易組的合夥人、前美國商務部主管工業與安全局出口管製事務的助理部長凱文·沃爾夫(Kevin Wolf)在接受美國之音采取時說，“美國公司根本不希望他們的產品流向那些不良的終端用戶。”

他強調：“芯片製造商的所有者不對其他人的行為負責，問題在於發送芯片的人。而自出口管製開始以來，規則一直是這樣：(違規的)是出口的一方，是負責裝運的一方，是合作違反規則的各方。法規中沒有任何規定讓製造商對其他人對其產品所做的事情負責。”

與此同時，中國實體設立的幌子公司在海內外層出不窮，給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依據其“實體清單”審批芯片運輸的工作帶來挑戰。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國際商務研究主任威廉·芮恩施(William Reinsch)說，歸根結底，出口管製的執行是一個“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對美國之音說：“如果你的公司被列入實體名單，你就在同一條街道上用不同的名字創辦一家新公司。”

曾在克林頓政府時期負責美國商務部出口管理事務的芮恩施說，商務部欠缺資源，至今仍以手動的方式逐個排查可疑的出口對象。

他說：“後果就是，他們(美國商務部)總是會落後壞人一兩步。他們盡最大努力趕上。但每次他們確認並禁止一個新實體時，有人就會成立另一個實體。”

他建議，美國政府應該增加對工業與安全局的預算，使其能夠采購和運用包括人工智能在內的先進技術，減輕人力負擔。目前，這個部門的年度預算為1.91億美元。

美國是否應該轉換對華半導體禁運思路

與此同時，美國AI芯片出口管製規定遇到了越來越多的反彈。批評者說，由於外國先進芯片產品被排除在中國市場之外，這給華為等中國科技企業留下了廣闊的市場和發展空間。

據《華爾街日報》8月13日報道，華為即將推出可以與英偉達H100相媲美的“昇騰910C”芯片，目前正在測試階段，預計最早今年十月發貨。據報道，字節跳動、百度、中國移動等中國公司是這款芯片的可能買家。

不過，報道援引知情人士的話說，華為目前的芯片生產出現了延誤。華為正麵臨著美國進一步技術出口限製的可能。美國政府可能加大製裁力度，阻止華為獲取芯片生產設備零部件和AI硬件中的存儲芯片。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劉易斯建議，美國半導體出口管製措施應該改變思路，允許企業向中國銷售芯片，但限製它們出口向中國出售芯片設備和技術。

劉易斯說：“中國還不能製造頂級設備，而這正是製造頂級芯片所需要的。但你可以把芯片賣給他們，以此減少他們打造自主芯片的動力，並幫助我們(美國)自己的製造商。”

不過芮恩施認為，美國對華芯片封鎖策略的整體路線不會改變。

他說：“我預計兩國都不會改變政策。當然，隻要習近平掌管中國，他就會強調中國獨立自主。”

他也不認為美國目前的兩位總統候選人會改變美國的這一政策。

“因此，顯然，在可預見的未來，它會繼續下去，”他說。

《紐約時報》星期一報道說，拜登政府正在尋求加強對華芯片限製，而且已起草了新的規定，限製那些使用美國部件或技術製造、可用於製造芯片的機器和軟件從一些國家運往中國。該限製還適用於某些類型的半導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