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7年頂級學府裏的精英學生,我發現他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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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7年頂級學府裏的精英學生,我發現他們的秘密

2012年,薑以琳開始對中國精英學生進行了長達七年的調研,她在五所北京排名前十的高中裏,采訪了28名學生,以及他們的父母和老師,完成了《學神:走向全球競爭的中國年青精英》——這是她的博士論文研究。薑以琳在讀博期間,接觸過很多西方教育社會學的經典,比如西莫斯可汗的《特權》。那是一本研究美國精英學生的著作。但那都是西方的視角,沒法代表東方的精英學生。




薑以琳©薑以琳

在中國,關於精英群體的研究很少見。調研中,薑以琳得以窺見精英世界的一隅。

精英學生大多來自有財富、有權勢的家庭。比如國際部學費近十萬元,補習學校費用兩到三萬,私人家教每節課七八百元。孩子參加SAT(美國高考)考試時,父母要承擔到香港、新加坡考場的機酒和報名費,包辦送給老師的名貴禮物。

更多的幫助是隱形的。有些家長是清華、北大的校友,作為高考曾經的優勝者,他們熟悉競爭的遊戲規則,甚至有些在高校擔任教授的家長,就是潛在的高考閱卷人,知道如何在課業上引導孩子。還有位家長是校外補習機構的創始人,團隊裏有好幾位外籍老師,也會研發英語教材和單詞本,為孩子出國留學積累優勢。


普通人會考慮試錯成本,但精英家長卻鼓勵他們的孩子心無旁騖,追求最高、最好的目標,不為目標之外的任何事物發愁。一次失敗了,就再多試幾次,精英學生的背後,有家庭編織的安全網。

地位再生產就像一場紙牌遊戲,每個家庭都是競爭社會地位的玩家。但一開局,玩家之間就是不平等的。

考入頂尖學府隻是第一步。在國內保持精英地位,並不是這些家庭的最終目標。他們追求的是全球範圍內的精英地位。這些學生被期待進入大型跨國公司工作,參與全球競爭,成為新一代的世界精英。

但讓薑以琳意外的是,在激烈的競爭中成長起來的少年精英們,卻很看重“鬆弛感”。因為鬆弛感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要從小培養。需要去過很多地方,見過不同的人,看過很多世麵。因此,精英學生們所在的頂尖中學裏,不努力就能拿高分的“學神”,地位高於努力且優秀的“學霸”。不努力的“學渣”,地位高於用功了卻沒有高分的“學弱”。

當然,實際情況是,在激烈的競爭麵前,他們很難保持真正的“鬆弛感”。薑以琳在家訪時發現,聲稱不努力的學渣,偷偷在獨自學習。畢業後聲稱豪不費力就得到工作機會的女生,其實當了一段時間的無薪實習生。他們對自己的努力保密,像表麵上優雅、從容的天鵝,隻在水麵下拚命劃水。


同樣是精英學生的特點或者說優勢是,他們從父母那裏繼承了強烈的“高配得感”和對社會規則的熟稔,一方麵,“我就值得被這麽好地對待”,有的學生晚上給老師打電話,無視老師的不悅,讓老師幫自己改資料。對他們來說,世界就是一個後花園,一切資源都可以為我所用;另一方麵,從中學開始,他們就懂得如何跟權威人士打交道。比如用送禮物等方式,維持好跟老師的關係,薑以琳就曾在老師的辦公室裏,看到過喝不完的名貴茶葉。

薑以琳也在這個世界中看見了相對殘酷的一麵:表現不佳的人要麵對自己的失敗。精英們崇拜強者,從不會對失利者展現安慰和同情。一位成績墊底的男生,畢業典禮上,其他同學都在合影留念,隻有他留下了一張單人照。

如果沒有成為全球精英,學校裏的學神,也會變成“普通人”。一個女孩就是這樣,她出了國留了學,但並沒有得到“最好的”工作,她從一個對別人不屑一顧的學生,變成了24小時待命,溫順服從上司安排的職場人。

精英的生產,總有成功和失敗,無論被迫還是主動,總有精英要向下流動,但總體來說,精英家庭的孩子更具壓倒性的優勢。有趣的是,薑以琳本人的成長經曆,也是階層複製的印證。她的父母是台灣一所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她繼承了父母的文化資本,成為一名“學二代”。高考後,薑以琳考上了台灣大學,初中的老師評價她:“果然小孩最後還是要看家長。”



《學神:走向全球競爭的中國年青精英》

以下是薑以琳的自述:

弱者“天生腦子有問題”

2012年,我第一次去頂峰中學(化名)做調研。那是一所被媒體稱為“神一般的學校”的傳統名校。古雅的建築和文物,都是精英文化品位的展現。校園裏很安靜,我走進去也沒有什麽人理我。明明是在車水馬龍的繁華地段,出現了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另一所學校在一個小時車程之外的城市邊緣。那裏的國際氣息更強烈。國際部大樓大廳裝飾著幾十麵外國國旗,中央有一台大得需要兩人環抱的地球儀。二樓有大幅世界地圖,標出了北美和歐洲的16所大學,哈佛的名字被加粗放大,劍橋大學也用大字體標出。


這所中學的老師經常告訴學生,“你們將改變世界”“你們都有當總理的潛質”。另一所高中的副校長指著路邊的學生對我說:“美國和澳大利亞的學校認為我們的學生是天才。”

在這種環境浸潤久了,慢慢也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有一個女孩子,她單戀另一所中學的男孩,每天放學就到人家的校門口去等那個男孩。同班同學們就對這個女孩的行為嗤之以鼻,覺得“她丟了我們學校的臉”。



一位家長發來的高中教室照片©薑以琳

他們經常會拿其他學校來比,學校怎麽樣,平均分是多少。當有人考試不佳,或者做了一件事沒有達到大家的標準的時候,所有人是急著跟他劃分界限的。這些中學都有一個地位體係的評判標準,學神-學霸-學渣-學弱。“學神”是不用功但成績很高的人,“學霸”是分數高,也努力學習的人。學霸沒能占據最高地位,是因為他們還不夠“輕鬆”。“學渣”不用功,成績也不好。地位墊底的“學弱”,是努力了也考不到高分。


我在學校裏遇到一位“學弱”,跟他打招呼時,其他同學就會把我拉開,告訴我不要理他。他們數說他的種種“缺點”,比如打架、追女生,甚至是“笑起來很惡心”。但當我問到,如果他的學習成績很好,會不會受到不同的對待,有的學生回答道:“當然會。”拍畢業照的時候,也沒有同學跟他合照。

有一次,一個“學弱”學生回答錯了問題,底下有個同學直接罵了一句髒話。

聊到學弱的話題,成績好的學生跟我說,他們是“天生腦子有問題”。那次我反駁了他們,學生意識到我生氣,趕緊找補,說或許家庭教育、社區的鄰裏問題都有影響的。聊到最後,他們看到我整個人已經放鬆下來,結論又回到了“我覺得這應該還是天資的問題”。

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努力但是失敗了,大家不接受這個,整個環境也缺少對失敗的解釋機製。隻能把失敗歸因為“先天愚鈍”,把成績、地位歸因為個人能力。一旦我們采取了這種解釋,就更不可能去同情他們,幫助他們,甚至連怎麽幫都不知道了。要求大家對比自己更弱的人有同理心,或者是互相幫助,這很困難。如果大家都秉持這樣的觀念,人與人之間就會更冷漠。當然了,這不隻是學校裏的問題,也是整個社會存在的問題。

繼承者們


在我調研的歐米茄中學(化名),每天放學門口會停滿黑色的豪車,都是來接孩子的父母。有一次,我看到一對中年夫婦,父親站在車旁邊,母親提前打開好副駕駛車門,站在校門口等孩子。高個子男生小平走出來後,二話沒說,就把裝滿試卷的書包和袋子塞給母親,然後板著臉徑直走向副駕駛位,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父親有些惱火,走過去想拉開車門,似乎想對兒子說點什麽,但那位母親做了個手勢,阻止了他。

這些精英父母,很多會溺愛、縱容他們的孩子。比如孩子們會被允許收藏名牌鞋子、買高級私人健身房會員卡、在考試後到外國旅遊,拿父母的卡購物慶祝,以至於有些家長會收到銀行的信息,反映在海外有不正常的大額消費。有個叫朱莉的學生,因為要買一個很貴的水杯跟父母吵了一架,賭氣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當天晚上,她的媽媽就認輸了,從房間門縫底下塞進了一張信用卡。



一學校門口等待的家長們©薑以琳

物質上的付出,對於這些精英父母來說不算什麽。在我調研的這幾所中學裏,家長基本都是各個單位或國企的高層主管,以及一流高校的教授。學生的家庭收入中位數比中國城市中收入最高的10%高出約1.5倍。我懷疑一些家長少報了他們的家庭收入。


我認識一個叫托尼的學生,他媽媽會每天早起,給他做麵包,因為怕外邊麵包店的麵粉不好。托尼想跟女朋友去哪兒玩,吃點什麽,爸媽都會同意。在我想要找家長做訪談時,托尼叫他媽媽來跟我聊聊天,他媽媽就來了。

但在有些方麵,父母對孩子的要求,又是不容商量的。浴朗是我在另一所超級中學認識的第一個學生。她是高二那年轉校過來的。剛開始在某中學住校時,她每天打電話回家哭,哭了兩個月,有一天她媽媽終於跟她說:“你夠了。”之所以轉到某中學,是因為浴朗媽媽聽說,全市最好的奧數競賽老師都在這所學校。他們的目標,就是要讓浴朗通過奧數競賽保送清華或者北大。

通常,像浴朗這樣的精英後代,身上背負著父母的高期待:進入中國的頂尖中學,考上世界一流大學,畢業後在大型跨國公司工作,參與全球地位競爭。就像一位家長跟我說的那樣,孩子的爸爸來自內蒙古的一個小村子,考上了大學,來到北京。孩子的目標,就是將她爸爸的奮鬥成果延續下去,從北京走向世界。

我遇到過一對關係很親近的父子,羅伯特和郭爸爸。羅伯特在學校算是個“學渣”。在寫一個經濟學的作業時,他在認真讀書和打遊戲之間選擇了遊戲,因為讓自己心情好比較重要。羅伯特還會經常招呼班上的男生去他家打地鋪,他爸爸也會幫他一起招待。

老師覺得郭爸爸太溺愛兒子,但實際上他是對自己的目標非常明確的。他在金融相關行業工作,是一位年薪超百萬的高階主管。郭爸爸以前是高考四川前幾名考到北京來的,他很早就知道羅伯特不可能像他一樣在高考勝出,最後到了兒子八年級,確定了必須送他出國。郭爸爸知道兒子到了青春期,可能會反抗父母,必須讓兒子覺得什麽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


所以在八年級的暑假,郭爸爸送兒子參加了一次去美國參觀大學的交流旅行。曆時十五天,學生們從東海岸遊曆到西海岸。這果然引起了羅伯特的興趣,在兒子第一次聊起想申請美國學校時,郭爸爸還假裝不想讓孩子出國。因為郭爸爸是金融行業的,所以連買家行為和心理預期都要放進他的計劃裏。在那之後,羅伯特就一心想去美國,從未偏離過這條道路。

這個爸爸我印象真的很深刻,他在我講話的時候,是非常堅定的。我問他,萬一羅伯特還是決定參加高考呢?他隻是莞爾一笑,他覺得孩子一定會按照他的想法,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對孩子的縱容跟要求,這兩者並不會有所衝突。反而對這些精英家庭會想,已經給了小孩這麽多,小孩是不是也應該要有相應的結果。

精英的品格

對老師來講,精英家長們不是好打交道的群體。詩穎高三那年,我在學校遇到了她的媽媽劉女士。因為詩穎意外地沒通過清華自主招生考試,劉女士變得有些焦慮,她開始協助女兒備考,想提高詩穎的成績,以保證在高考中勝出。


不怎麽來學校的劉女士主動找到語文老師。一見麵,劉女士剛剛提到“關於詩穎的語文作文......”語文老師立馬跟她道歉:“我沒有教好她,對不起。”

劉女士是清華大學的校友,也是一位中文係教授。她和老師之間有很直接的地位差距。她會覺得,老師和學生是在一條船上,既然詩穎參加自主招生失敗了,那麽就該提點老師,你該“劃船”了。

精英家長展現出來的高權利感,也會被他們的孩子習得。詩穎最後如願考上了清華大學,在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我采訪了那位語文老師。她跟我埋怨,說對詩穎非常失望。因為學校和老師們都對詩穎投入很多,給了很多支持,但她高考後就和老師斷了聯係,從來沒有對老師說過感謝的話,也沒去看過老師。

詩穎可能認為,高分是個人成就。她對考試成功的理所當然的態度,不應被簡單地理解為不懂感恩,而是強烈的權利意識的體現。

另一位被老師抱怨過的家長,是浴朗的媽媽,那位為了得到最好的奧數師資,讓女兒轉校的母親,她是清華大學的校友。浴朗為了備戰奧數,放棄了自主招生和其他加分渠道。但她們沒想到,2014年政策突然調整,奧數比賽獲獎者,將不再獲得高考保送資格。在這種打擊下,浴朗在奧數競賽中考試失利了。


浴朗媽媽開始頻繁給奧賽教練孫老師打電話求助。剛開始,孫老師不想幫她們。我采訪孫老師的時候,他從頭到尾一直在說這對母女功利,政策變了,不再保送了,浴朗就沒有動力參加奧數比賽了。但浴朗媽媽每天給老師打電話,軟磨硬泡,打了兩個禮拜,老師說,他完全受不了了,真的要崩潰了,最後才透露,清華和北大為奧數落選者舉辦了一個冬令營,通過結業考試可以獲得加分。這是當年其他學生和奧數教練沒有掌握的信息。後來,浴朗通過考試,獲得了60分高考加分,最終被清華錄取。



©視覺中國

他們身上許多有一種精英的態度,認為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後花園,所有的資源都可以為我所用。有一個叫特蕾西的學生曾經在晚上十點之後,臨時給她的老師發消息,讓他臨時幫助改申請大學的文件。老師很生氣,但她沒有理會。在她看來,隻要足夠優秀,就理應得到權威人士的幫助和青睞。

哪怕畢業後進入職場也是如此。特蕾西後來從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畢業,在香港一家知名投資銀行擔任交易員。她回北京度假時,我約她在商業區見麵。她很自然地走進一家茶葉店,給上司挑禮物。


高中時,這些精英學生也會給老師送小禮物。他們會跟權威人士打好關係,這有很多好處,比如評三好學生,可以獲得二到三十分不等的高考加分。如果想出國留學,老師或校長也會幫忙寫推薦信。有些老師參加過高考命題,他們不會泄題,但如果學生私下跟老師討論課業問題,老師會引導學生往正確的方向去想解題思路。

特蕾西跟我解釋,送禮是維持與上司關係的一部分。“如果老板喜歡你,就會把能賺錢的項目交給你。”

她對此很自信:“我的上司都很喜歡我。他們為什麽不喜歡我呢?我這麽好的員工。”我回去聽高中時期的訪談錄音時,才發現她以前也說過一樣的話:“老師都喜歡我。有什麽理由不喜歡我呢?我這麽好的學生。”

這些學生們進入職場,大多會選擇金融或科技行業。每次聊天時,他們跟我分享的事都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比如有個女孩,她在一家國外的公司剛工作一年,就想拿著人家的推薦信跳槽。我們一般會覺得,好歹給公司幹個兩三年,展現一下誠意,再讓老板給推薦信。還有個學生說,她在華爾街的起薪才14萬美金,相當於近百萬人民幣,還不包含紅利。但她覺得太少了,“老板簡直就是在剝削我”。他們有很強的配得感,我就值得被這麽好地對待。


另一個叫柳向祖的男孩也很有意思。他在北京讀研,同時在一家美國汽車公司工作。我們在海澱吃晚飯時,他大聲批評自己的老板,說這家公司不負責任,在發展中國家生產有害環境的產品,很“邪惡”。我聽得目瞪口呆,公眾場合人來人往,你怎麽知道不會被老板和熟人聽到。但他無所謂,向祖還跟公司高層反映過情況和自己的建議,他甚至每天開著對手公司的車去上班。

公開質疑權威,這也是他們在中學時期就被培養出來的品質。他們敢在課上質疑老師,這種行為有個專門的說法,叫“把老師掛在黑板上”,意思說學生非常聰明,他們會在課堂上直接證明老師是錯的。進入職場後,他們也敢於“把上司掛在黑板上”。

“果然小孩最後還是要看家長”

這項研究做完,其實會有點失落。因為階層難以撼動,精英階層自我複製的動力遠遠大於呼籲社會公平的動力。

其實世界上任何一個頂級學府,都是以精英為主的。讀本科時,我去賓夕法尼亞大學當交換生,同學很多都是美國的有錢人。他們常說,誰家裏是億萬富翁,我就想,億萬是個什麽概念。美國室友帶我去她家裏住了一天,他們家是很高級的住宅,每個人都有一輛豪華房車或者跑車,想去哪裏都不受限製。這也讓我意識到世界的貧富差距有多懸殊。


無論是中方還是西方的頂尖學府,無論是考試還是申請製度,最後篩選出來的人,可能有不同的個人特質,但基本都是各個社會中家庭條件比較優渥的人。不能完全怪篩選方式不對,而是精英家庭實在太會適應了。甚至有些精英們,本身就是製定遊戲規則的人。

如果我們要寄望於教育,讓教育來實現社會平等、促進階層流動的話,我覺得這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作為社會學家,我們可能沒辦法提出好的解決方案,但可以通過做研究,確切地指出問題的本源。社會學家就像是劇場裏打燈光的人。演員怎麽演,戲怎麽進行下去,我們沒有辦法決定,隻能不斷地打燈,拚命閃,拜托大家注意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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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一個雙職工的家庭,父母都是在科研單位工作。我父母收入不算很高,但文化素養很高,所以我也是“學二代”。我的初中是一所私立學校,裏麵有很多台灣的有錢人。我是考進去幫學校衝升學率的學童。


我們家沒有那些同學那麽有錢。看到老師有喜歡的學生,我媽媽也會努力給老師送禮,但又沒有什麽華貴的禮物。那時候有人送我媽一大罐蠻貴的香水,她立刻要我拿去送給老師。我才知道,她那時候也會感到有點壓力。

我的高中是台灣師範大學附屬高級中學,類似北京的實驗中學。有很多工人的小孩,也是憑著努力考上這所高中。我那時是負責家長會簽到表的,我的父母隨時都可以來開家長會,請個假就好了,他們的爸媽根本不可以請假。

當時我沒有接觸到任何教育理論,隻是覺得這個世界不太一樣。後來,我考上了台灣大學,回初中看老師,老師有些意外,說:“看你初中成績不好,居然考上了台大,果然小孩最後的結果還是要看家長。”

我的確繼承了父母的一些文化資本,很多觀念也是從父母那裏學來的。比如讀書就是要往死裏讀,要有風骨,不要光想著賺錢。十歲的時候我就發下宏願,社會要我好好讀書,我這輩子就好好讀書(笑)。從來不知道讀書以外的世界。我大學的誌願表,是媽媽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填下去的。因為父母都在學術界,我一開始就知道學術圈是什麽。我更能意識到什麽是學術界感興趣的選題,做什麽報告才會拿高分。大學寫報告,有什麽問題不會,也會跟媽媽討論。

作為學二代,我們不會怕係主任、院長、校長這種權威人士。進入高校工作之後,有一次我們在學校開會,院長坐在最正前方,其他先進去的人,都會找一個離他遠一點的位子。我看到院長隔壁沒人坐,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正旁,對我來說這很正常。可是院長就笑著問我,你不怕我?我才知道,原來是有人會怕他的。


麵對長官,我們不會局促,這也是我在職場的一個好處。

對上司不太有局促感在學術界可能很吃香,但是在其他行業裏可能很糟,像是上司可能覺得我這種行為就是沒有禮貌。所以文化資本的用處要看場域,每個家庭不同,子女在各個行業裏的優勢也就不同。

富不過三代?

有很多人也會關注,精英階層會不會向下流動?我接觸的學生中,也有這樣的案例。比如建民。他高考沒考好,誌願也沒填好,錯過了理想的大學,最後被一所之前從沒考慮的過的內地省屬大學錄取。大四那年,既沒有收到工作offer,也沒有考上研究生。建民的媽媽幫他在北京找到一份比其他同學更普通的工作,他拒絕了,在一次去日本的交流旅行後,建民決定留在東京工作。

隻要出國,大家就不會對他指指點點,他的爸媽也不用一天到晚回答,為什麽他們的小孩在頂峰中學讀書,卻沒有找到很好的工作。他爸媽隻要說,孩子在日本工作就可以了,反正其他人也猜不出他的薪資,這是一種保護機製。建民很開心能在東京找到工作。但他就變成一個普通的日本上班族,以他的收入,很難靠自己買到房子。




©視覺中國

還有一個叫克萊爾的女孩。她本來是某中學的有名學神,很受歡迎,國際部自稱是她朋友的學生比她實際交往的人都多。克萊爾後來考上了耶魯大學。我去看她時,她哽咽著告訴我,自己在耶魯變成了學渣,產生了自卑感。畢業後去了一家不是特別好的公司。她是那個部門唯一的常春藤盟校畢業生。她的高中同學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她的薪水在行業裏相當低。克萊爾的高中朋友說,換做是他,絕不會接受這份工作。

因為他們都是克萊爾以前的朋友,所以不會像高中孤立學弱一樣孤立她,但言語中已經有了一些明確的態度——地位跌落的克萊爾和他們不同。後來克萊爾結婚了,開始曬一些去瑞典看極光的照片,過著愉快的家庭生活。像這種28、29歲的女孩,她們的生活發生了很大改變。重心不再是課業、職場或是收入,反而是家庭了。現在她們還沒有孩子,再過幾年,性別差異整個就會(體現)出來。

向下流動,有被迫的,也有主動選擇的。疫情之後,雖然這群小孩沒有受到裁員影響,但也發生了一些改變,他們大部分人更想好好活著,開開心心生活,沒有拚命工作的想法。


那個大聲批判自己老板的柳向祖,他也跟我說過,覺得自己每天都很辛苦,生活很狼狽,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工作,但不知道怎麽辦,因為自己還要養家。因為他們大多都在收入最高的金融、科技行業,習慣了這樣的收入,很難再去找到其他可以相提並論的行業。

我所知道的,隻有一個在外資企業的工作的女生,就真的放棄了她的職位,跑去當自由健身教練,還不是在職的那種。她之前在外企工資很高,做健身教練不那麽穩定,但時間自由,生活也過得比較開心。她最不同的地方在於,得到了爸爸媽媽的認可,支持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樣一來,她就不再是精英了。

另一個男生也不喜歡他在金融行業的工作,總是要出差,賺錢是很多,但是不開心。所以他最後的結論就是,他堅持做這份工作,就是為了讓以後他的小孩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不需要跟爸爸一樣努力賺錢。這不也預示了,他的小孩可能也會向下流動嗎?而且他支持,並且在為此鋪路。

我很想看這群精英未來是如何培育他們的小孩的,會不會驗證富不過三代這句老話。當然,不過三代不是因為敗光了,純粹隻是因為他們希望支持小孩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很喜歡這樣的理念。

hyperyan 發表評論於
這種研究在當下改變不了什麽,沒人能從中學到什麽。到是能留下些曆史資料給後人。
搦戰 發表評論於
有些老師參加過高考命題,他們不會泄題,但如果學生私下跟老師討論課業問題,老師會引導學生往正確的方向去想解題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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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老師想泄題也泄不了吧?都是臨時通知直接拉去封閉出卷,高考完才放出來。
西溫哥華 發表評論於
通篇瞎扯淡。
精英不是教育出來的,是天生的。頂級學府畢業的學生不是精英,是給精英打工的二流貨色。
教育禁錮了思維,限製了創新。
從來英雄起草莽,劉項原來不讀書。
ljcn 發表評論於
隻看到一個字:卷。價值觀單一的社會,就這樣。。。海外華人也一樣,價值觀單一,社會留給華人的機會不多,所以即使是海外華人,也極其卷。
nzder7 發表評論於
一篇莫名其妙的小學作文,毫無邏輯。如果一個博士論文是這個樣子的話,是哪裏的野雞大學?
金山人 發表評論於
文中的精英上位與下位,可在兩代中迅速實現(興旺到衰敗)。真正的家族性精英,是經得起幾代的社會變迂的。
空城之主 發表評論於
這人的眼神怎麽這麽像薑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