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性在一家金融公司領導團隊,收入超過了她的丈夫。另一位女性在追求成為公務員的夢想。還有一位女性是嶄露頭角的網紅,希望能靠自己養家糊口。
這三位女性每人都隻有一個孩子,不想再生——不管她們的丈夫有什麽意見,也不管擔心人口老齡化的中國政府有什麽激勵措施。
中國獨生子女政策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在最近的一次與全國婦聯領導的集體談話中,國家主席習近平敦促女性承擔更大的家庭責任,“要注重發揮婦女在弘揚中華民族家庭美德、樹立良好家風方麵的獨特作用。”
這些女性認為自己可以擔當不同的角色。這一代人出生在小家庭,許多女孩都是獨生子女,獲得了過去隻有男孩才能獲得的機會。她們自己的母親沒有很多孩子需要照顧,通常會在外工作,並為女兒樹立了同樣的榜樣。
“我必須有自己的事業。”
喬伊斯·趙(音),29歲,項目經理
喬伊斯·趙在北京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做了三年的項目經理,預計將獲得提拔。但當她懷上兒子小明(音)的時候,她的職業前景變得暗淡了起來。
她的老板是一位一直主張讓她擔任領導職務的女性,在喬伊斯·趙五個月的產假期間離開了團隊。當她回到工作崗位時,新老板告訴她,她落後了,需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我沉浸在自我懷疑中,不知道在這個時候生孩子是不是一個錯誤,”喬伊斯·趙說。
但是,她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辭職待在家裏。
“我隻能靠自己,”喬伊斯·趙說。“我必須有自己的事業,不能為了任何事情而放棄。”
在小明一歲生日幾個月後,29歲的喬伊斯·趙決定離開這個公司,在中國最大的科技公司之一找到了一份工作。
丈夫想要第二個孩子,但喬伊斯·趙對此不感興趣。她的日子已經夠辛苦了。她上下班總共要花四個小時,而且工作時間很長,這意味著她回家時,小明早已上床就寢。她早上6點半起床,給自己一個小時的閱讀和鍛煉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和兒子一起玩耍和吃早餐。
大學畢業後,喬伊斯·趙放棄了當公務員的夢想,去追求收入更高的工作。如今,在結婚生子之後,她打算參加以難度高而聞名的公務員考試。
“我把時間、精力和金錢分成不同的部分,把最大的部分留給自己,剩下的留給父母、丈夫和兒子,”喬伊斯·趙說。“我不能讓他們占據我的全部。”
“我覺得生兩個孩子沒有什麽好處。”
郭春蕾(音),32歲,網絡紅人
郭春蕾結婚前在東部城市杭州的一家銀行工作,每月收入約14000元,以中國的標準來看還算不錯。父母給她買了一套小公寓和一輛車,所以她把大部分薪水花在美容、時尚和旅遊上。
2022年,當她決定在生孩子時,她的丈夫和公公婆婆鼓勵她換一份沒那麽忙的工作,以便有更多時間照顧孩子。她的公公婆婆在建築行業經營著一家蒸蒸日上的家族企業。郭春蕾同意了,進入一家上市公司擔任會計師。但是,這是一份枯燥的工作,沒有成就感,她的收入隻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左右。
薪水大幅減少成了一個越來越大的問題。隨著女兒天一(音)的長大,開銷也開始飆升。光是早教課程就花掉了她三分之一的薪水。
為了尋求額外收入和成就感,郭春蕾去年在生活方式應用小紅書上開了一個育兒賬號。她寫的一篇關於為女兒策劃中國傳統生日派對的帖子獲得了數萬點擊,並為她打開了品牌合作的大門。
現在,她在工作日的晚上寫文案、編輯照片、做產品研究。與天一在附近的公園一起拍照則已成為周末的家庭活動。
郭春蕾的賬號已經積累了1萬多名粉絲,她從產品讚助中獲得的收入超過了全職工作。她正在考慮成為全職網紅,並希望成為她家庭的主要經濟來源。
郭春蕾回憶起自己的父母為了撫養她和弟弟而做出的犧牲。這讓她下定決心要走出一條不同的道路。
“我覺得生兩個孩子對我和天一都沒有好處,”她說。
“我想有所作為。”
唐萍娟(音),36歲,財務經理
和當今中國的許多職業女性一樣,36歲的唐萍娟比她的許多前輩有著更高的抱負。
她回憶說,她在以前的獨生子女政策下長大,得到了父親(一名火車司機)和母親(一名教師)全心全意的關注。就像她那一代的許多女孩一樣,她得到了曾經隻屬於男孩的機會。
到了上大學的時候,唐萍娟到離家幾百公裏以外的地方去攻讀數學學位,這是一個由男性主導的領域。(如今,近三分之一的中國女性擁有大學學位,1990年,這一比例還不到1%)。
畢業後,唐萍娟在金融行業找到了一份工作,在25歲的時候,她休息了一年,用積蓄去了十幾個國家旅行。現年36歲的她在廣州一家私營金融公司領導一個團隊。她與丈夫和4歲的女兒小寧(音)住在繁華的大都市廣州。
唐萍娟的收入比丈夫高,並為家庭做出投資決策。
小寧出生六個月後,唐萍娟回到工作崗位,把孩子交給祖母照顧。周末,一家人喜歡在豪華酒店“宅度假”。
最近,她一直考慮接受附近城市深圳一個很有前途的工作機會,這可能意味著要和家人分開。她的丈夫和公公婆婆都表示反對,但她不想被阻礙。她說,她並沒有完全排除要第二個孩子的可能性,但這不是她現在考慮的事情。
“把自己放在家庭前麵,我覺得有點自私,但是人生很長,我想有所作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