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頓外賣奶茶的年輕人,正在被糖尿病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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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印度、美國是糖尿病患病率最高的三個國家,與後兩者相比,中國患病率高的原因,有其飲食結構上的特殊性。要降低糖尿病風險,我們需要調整飲食結構。

糖尿病正離我們越來越近。

2021年,全球約有5.37億成人患糖尿病;預計到2045年,糖尿病患者可能達到7.84億人。中國是糖尿病患者數量最多的國家,全世界有超過30%的糖尿病患者在中國,糖尿病和糖尿病並發症每年導致近100萬人死亡,其中近40%為70歲以下的過早死亡。

另一方麵,糖尿病正在逐漸年輕化。2020年某調查研究顯示,我國18~29歲人群中糖尿病患病率已達2%,30~39歲之間則是6.3%,而在1996年,這兩項比例分別是0.56%和1.36%。

沒有患上糖尿病,並不意味著我們就絕對安全。更多的人,正處於糖尿病前期(簡稱“糖前期”,是介於糖尿病高危人群及糖尿病患者之間的階段)。

2018年,中國慢性病及危險因素檢測係統顯示,我國有50.1%的人處於糖前期,或患上糖尿病。也就是說,每2個人中有1個人是潛在的糖尿病患者,或者正受糖尿病困擾。如果按照最嚴格的標準判斷,那麽我國成年人平均每2個人中就有1個人處於糖前期,這些人再進一步,就可能成為糖尿病患者。


血糖問題防不勝防。(圖/《月半愛麗絲》)

上海疾控營養與食品衛生主任教授、國家注冊營養師宋峻,深耕營養學領域多年,曾幫助上千人擺脫血糖問題。她指出,處於糖前期的人幾乎沒有症狀,他們的空腹血糖值正常,或者處於高值臨界值,餐後2小時血糖可能低於正常值範圍。其實,在這一階段,人體的糖代謝功能已經受損,但由於還未發展到糖尿病階段,醫生的幹預手段有限,糖前期人群也很難在醫院找到對應的科室就診。

我們往往更關注糖尿病,而忽視了我們每個人或許正處在糖前期的危機之中。

最近,宋峻出版新書《我的血糖我做主》,寫下她從業多年以來對於健康飲食與控糖的經驗。人體的血糖問題如何形成?對抗糖前期,我們應該怎麽吃?以下是宋峻的自述。


糖尿病的源頭:胰島素抵抗

根據糖尿病的成因,世界衛生組織(WHO)將其分為四類:1型糖尿病、2型糖尿病、妊娠期糖尿病和特殊類型糖尿病。其中,2型糖尿病最為常見。

這是一種胰島素分泌不足或胰島素利用障礙所導致的、以血糖升高為特征的代謝性疾病,它的源頭是胰島素抵抗。

什麽是胰島素抵抗?我們平時吃下去的碳水化合物,會誘導血糖水平上升,胰腺收到血糖上升的指令後,分泌胰島素,派它去把血液中的葡萄糖搬運到細胞線粒體中,讓線粒體生產我們人體所需能量,血糖水平隨之回歸正常。

胰島素相當於一個快遞員,當它認真工作時,人體代謝正常;當它不認真工作、磨洋工時,細胞會對體內的胰島素反應遲鈍,胰腺就會不停地派胰島素出來幹活,這就是“胰島素抵抗”。這個階段,就是我們通常說的糖前期。

長期的飲食不規律、暴飲暴食,是造成胰島素抵抗的主要原因。超重和肥胖往往會導致胰島素抵抗,胰島素抵抗也會加速體重增加。


很多糖尿病患者需要注射胰島素。

糖尿病前期是介於糖尿病高危人群及糖尿病患者之間的階段。

糖尿病高危人群,即糖尿病風險非常高的正常人群。在《我的血糖我做主》的最後,有一個糖尿病高危人群自查表,滿足其中任意條件,即屬於糖尿病高危人群。比如說,我的血糖代謝和血液指標是正常的,但是我的父親因為糖尿病去世,那麽我就屬於高危人群。對於這類人群,我的建議是每年查一次血糖。

糖尿病前期實際上就是胰島素抵抗期。胰島素抵抗不是一種病,它隻是一個症狀,患有胰島素抵抗的人,體檢指征也是正常的。它沒有什麽特效藥,但如果任由其繼續發展,很有可能就會發展成糖尿病,人也會成為臨床指征上的糖尿病患者。


《漫長的季節》裏的龔彪常年患有糖尿病。

胰島素抵抗就像一個火源,它可以燒到不同的地方,比如發展成為2型糖尿病、高血脂、脂肪肝、高血壓、關節炎、尿酸增高、痛風、癌症等代謝性疾病。

舉個例子,有數據顯示,我國約有1.2億慢性腎髒病患者,其中16.4%是糖尿病腎病引發的——隨著糖尿病病程發展,約25%的糖尿病腎病患者會在6年內發展為腎衰竭。再比如,高血糖患者的骨折風險是血糖正常者的2倍,盡管他們的骨頭密度並沒有變差。

糖尿病並不是一種孤立的疾病,而是代謝綜合征的組成部分之一,它會帶來或者伴隨著許多其他疾病。

一切從吃開始

中國、印度、美國是糖尿病患病率最高的三個國家,與後兩者相比,中國患病率高的原因,有其飲食結構上的特殊性。

隨著工業化、城市化的發展,食物也在進行工業化變革,以適應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多經過工業化超加工的主食,占據了我們的餐桌。

為了符合大眾口味,如今很多主食都采取了精致化加工方式,比如精白麵、精致小麥粉、精致麵粉;預包裝裏麵的主食類食物,如速溶麥片等,也都去除了膳食纖維。這導致我們的膳食纖維攝入量大大減少。

高膳食纖維、低熱量、消化較慢的食物,可以幫助人們控製血糖,增加飽腹感,減輕體重、避免發胖。相比之下,精製的穀物消化比較快,食用後可使血糖水平迅速升高。


碳水化合物是升糖的一大“元凶”。(圖/《故鄉,別來無恙》)

不僅如此,超加工食品與天然食物的區別,除了缺失對我們身體有益的營養物質,還添加了大量的防腐劑、增色劑、調味劑、改良劑等食品添加劑。這些物質會引起人體胰島素快速上升,導致胰島素抵抗。

研究發現,當我們每天進食的超加工食品占到食物總攝入量的1/5時,就有可能影響大腦的認知能力。每天攝入的超加工食品在食物總攝入量中的占比每增加10%,就會增加15%的2型糖尿病患病風險、13%的代謝性疾病患病風險、13%的超重風險。

我不太建議大家經常食用預製菜肴和預製醬料(比如醬油),其中一個原因是,這些菜肴和醬料裏會放一些代糖,而不是白砂糖。大家都覺得代糖是健康的,它減少了能量和糖的攝入,但問題是,它沒有減少胰島素的分泌,這是一個令人困惑的現象。吃白麵包和代糖不如直接吃白麵包加白開水,因為吃白麵包,才升一份血糖、一份胰島素,而加了份代糖,就升了兩份胰島素,這是很坑人的。

另外,超加工食物中的複合磷酸鹽也是一個比較大的問題。我們現在的麵條,湯是不渾的;速凍餃子和速凍餛飩放過夜,不會老化、開裂;饅頭和麵包也一樣,隔夜還是那麽Q彈——這都是因為裏邊有複合磷酸鹽。是藥三分毒,我們每吃進去一種人工化學物質,對人體產生的副作用都是不可估量的。但是,現在市麵上的食物幾乎都含有改良劑了,我為了規避改良劑,就不買外麵的豆腐了,自己買點豆子泡一泡,做成豆漿喝。


市麵上的大部分主食都添加了改良劑。(圖/圖蟲創意)

如何吃得更健康

超加工食物不是不能吃,隻是,一定要吃的話,最好按照一定的飲食比例吃。

我和兒子共同發明了“平衡血糖激活胰島素飲食餐盤”(Blood glucose balancing plate,簡稱BGB plate):50%的葉子類蔬菜,以及有顏色的瓜果類蔬菜;25%的蛋白質食物,雞鴨魚肉蛋奶都可以;20%的主食,包含所有含澱粉類的穀物和蔬菜;最後加上5%的水果。

BGB plate由地中海飲食模式發展而來,地中海飲食是目前國際上比較認可的餐盤模式。在研究過程中,我發現,2型糖尿病有炎症存在,於是我把有消炎作用的食物放進去,把沒有消炎作用的食物挪出來。後來,我又結合上海本地的飲食習慣做了一些改良,慢慢地發展成了現在的餐盤模式。

沒有不好的食物,隻有不好的加工方式。我們不應該排斥食物,而應該去想怎樣合理化我們的飲食結構,適量、均衡地攝入。


蔬菜在飲食餐盤中很重要。(圖/colorhub)

吃飯也是有順序的,先吃蔬菜,再吃蛋白質,最後吃豐富多彩的主食。吃到七八分飽的時候,就不吃了。每頓飯的享用時間最好為大約20分鍾,因為大腦接收到“吃飽了”的信號需要20分鍾。

做菜的時候,建議各種油交替混合用,可以多用橄欖油。因為橄欖油裏富含Omega-9脂肪酸,可以平衡Omega-3、 Omega-6、Omega-9。我們在外麵吃的油,幾乎都是含有Omega-6的油,它會導致炎症。Omega-3可以從魚類中獲得,比如沙丁魚、鱸魚,它們的Omega-3含量都很高。我們也可以直接吃魚油補充劑。當“3、6、9”處於平衡狀態時,炎症狀態是最輕的。

如果要在餐盤中搭配一些堅果和水果,盡量選擇樹本而不是草本果實,比如大核桃、藍莓、樹莓。相比於草本植物,樹本植物的農殘更少。同時,我建議每天要喝1800毫升水,不要喝太多的奶,因為奶也會升高胰島素。

很多人會通過代餐和戒斷主食的方法來減重,我是不建議這麽做的。一個人忍受饑餓、快速減去體重以後,第一個問題是會減掉肌肉,這樣基礎代謝率就會下降,一旦恢複到一日三餐,體重必定反彈。而且,食用代餐,雖然總能量下去了,但是要恢複到原來的總攝入量,相當於需要多吃,也不利於減肥。


適量運動有助於代謝恢複。(圖/unsplash)

維生素和膳食補充劑我也不建議天天吃。因為它畢竟是人工合成的物質,吃多了,身體也會偷懶,把本底抬高。比如原本我攝入800毫克維生素C,就能維持一個人的正常運作了,但是當我吃了補劑,可能就需要1500毫克的攝入量才能維持身體運作。

對於我來說,我會把好的維生素當作藥物去用。打個比方,我“新冠“陽了的時候,一天三頓飯幾乎沒怎麽吃,但到了飯點,我會吃1500毫克的維生素片,這樣每天我就能攝入4.5克的維生素C。當人體處於生病狀態,就需要大劑量的營養補充,可以在醫生和營養師的建議下,根據個人身體狀態和具體問題來補充。平時,最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吃。

從健康滿分到隱形失衡,再到嚴重的機能失衡,直至疾病發生,是一個漫長而連續的過程。人體從正常代謝到糖尿病發生,需要5~10年時間。接受我的餐盤飲食建議後,大部分人都能修複代謝。


宋教授接手的逆轉血糖的案例。(圖/受訪者提供)

我的初中同學錢教授是一個20多年的“老糖友”,患有糖足和酮症酸中毒,一天要打4針胰島素,對他的生活產生了嚴重影響。長期以來,他不知道該怎麽吃。我知道這件事後,直接通過微信幹預他的三餐飲食,現在他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生活狀態,外用胰島素的計量下降了一半。今年下半年他去日本遊學訪問,待了大半個月,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收獲。

還有我一個師兄的兒子,才15歲,今年6月被判定為糖尿病,在醫院待了兩個月。我也通過飲食模式來幫助他,現在他不用吃藥了,丟掉了糖尿病患者的帽子。每當他們通過文字和照片來告訴我,身體狀態得到改善,都令我非常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