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卷進互聯網大廠,我卻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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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勸自己再堅持一下,但一份工作總需要堅持,恐怕是真的毫無樂趣和意義,她無法再繼續忍受煎熬了。

盡管裁員風波不斷,互聯網大廠仍然有它的光環。

據智聯招聘發布的《2023大學生就業力調研報告》,雖然互聯網行業已經不如前幾年風頭勁,但仍有25%的2023屆畢業生期望去IT/通信/電子/互聯網行業,占所有行業中的最高比例。超七成的畢業生希望去五百人以上的中大型企業工作。

社交網絡的信息流裏,仍然充斥著年輕人終於卷入大廠的內容。工牌是個身份標識,證明著它的持有者是經過層層篩選後的勝利者。他們因此獲得了更高的薪資福利、更好的工作環境等。

但在大廠這個巨大的係統中,應屆生一頭紮入,仍麵臨著種種未知。這些讓人豔羨的工作背後,有不清晰的校招生培養計劃、隨時可能發生的部門變動、習以為常的加班和複雜的人際關係。

於是,一些應屆生在辛苦比拚卷進大廠後,最終選擇了離開。

“人生真是一個祛魅的過程。”王丹妮感慨,自己是眼看著大廠的光環一點點破碎的。

參與2022年秋季校招時,王丹妮還在新加坡忙她的碩士畢業事宜。互聯網大廠的誘惑不小,她向阿裏巴巴集團投遞了簡曆。

在過了簡曆初篩後,她又過了那些包含著智力測試的筆試題,接著又是三輪麵試,每一次麵試都長達一個半小時。入職前,她邁過了一道道關卡,而每一道關卡都加深了她對大廠的向往。

在最後一輪麵試時,王丹妮小心翼翼地問出關於加班的問題,對方說:“我們不提倡加班。”王丹妮放下心來。今年2月,她拿到了來自阿裏的offer。她決定拒掉北京的兩個offer,暫別留在北京的男友和家人,隻身前往杭州。

此後,她度過了很長一段快樂時光。“現在回想起那時候的開心,真是諷刺。”王丹妮說。

快樂在上班第一天的第一個會後就煙消雲散了。王丹妮所在的部門在傍晚六點開會,持續了兩個小時,同事們都是習以為常的樣子,隻留王丹妮內心無比震驚。當時媽媽來送她入職,在她租好的房子裏給她做了晚飯。

出門前,王丹妮還信誓旦旦告訴媽媽,六點就可以下班,回來一起吃晚飯慶祝新工作。等她真正回家時,已經將近九點,兩人把飯重新熱了一遍。王丹妮突然感到那麽一絲淒涼。

稀少的崗位、複雜漫長的應聘過程,以及一輪輪被淘汰的競爭者,這些都在不知不覺中強化了這份工作的光環,這些都會變成沉沒成本,拖住她的腳步。

李飛是北京一所頂級名校金融相關專業的研究生,在2023屆秋招時拿到了北京一家大廠的offer,入職了一個電商相關部門。她麵試的部門有上百人,卻隻有一個崗位開放校招。

李飛經過了三輪麵試,主考官問得非常細致,包括對行業的看法、對自己的未來規劃等。最後一場麵試原本定在下午三點,因主管負責人在開會,又推到傍晚,最後到晚上9點才開始。李飛就在電腦前等著這場線上麵試,她注意到了主考官耷拉下的眼皮和憔悴的麵容,不過選擇忽略了這一點。“互聯網行業都很卷很累的。”她安慰自己。

對李飛來說,在求職前,她就已經擊碎了互聯網大廠的光環。此前她已經有過三次大廠實習經曆,被加班、混亂的工作進程、頻繁的部門業務變動調整給磨煉過了。

選擇這份offer,對她來說也是從幾個offer裏拿到一個“不那麽糟糕的”。這份工作會辛苦,25萬元的年薪在她的同學中間也不算理想,但大廠的工作仍然意味著平台、眼界以及一大批優秀的同事。沒想到,入職以後的痛苦,超過她全部的實習經驗。“實習工作幾個月就結束了,全職好像被判了無期。”

剛入職,李飛所在的部門就解散了,麵試她的主管領導離職,她被調入一個新的小組。按製度,新人會被安排一位老員工做mentor。李飛的mentor也是三年前校招進來的,她告訴李飛,自己入職後的好幾個月,什麽工作也不會,每天都忙著貼發票。

李飛也在心裏做好了貼發票、收快遞的準備。但現實情況更糟。她發現,新的領導似乎不待見她,拖了兩周才把她拉入工作小組,從不給她派活,甚至長達一個月沒和她說過話。而這位領導對自己招聘進來的新員工,卻是又派活又指點。

上班的日子裏,李飛每天無事可做,隻好和朋友聊天、刷招聘信息來打發時間。她也主動爭取過很多次,好不容易和領導要來一個項目,卻發現領導和同事並不在乎這個項目,至於他們都在忙什麽,她也不知道。

她匯報進度時,領導也不回複,她發的文檔,從在線記錄看,甚至都沒被對方點開過。

李飛被狠狠刺痛了。在長久的反思和煎熬後,她確認,錯不在自己。但對此她也毫無辦法,隻好離開。2023年5月,李飛正式離職。

從QS世界大學排名前50學校畢業的應屆生鬆鬆也在今年6月從一家互聯網大廠離職,主動放棄轉正。她無法接受無意義的內卷,諸如老板夜裏12點突然提出新需求、提案大賽,千字的日報、兩千字的周報,連她得了新冠也會被批評為什麽沒寫述職報告。

離職後,她變得容光煥發,用她自己的話說,就像吃了“唐僧肉刺身”。現在,她得到了一份新的offer,將進入芯片和人工智能行業。

獵聘品牌營銷中心總經理把冉看到了從業者離開互聯網走向別的行業的趨勢,尤其受到青睞的是人工智能和新能源行業。她說,從招聘尤其是校招中,可以看到時代的浪潮起伏、行業變遷。春江水暖鴨先知。

應屆生們自己,也在用腳投票。

王丹妮終於下定了辭職的決心。某個晚上,她做了個平平無奇的夢,夢到她正在公司,有人問她,為什麽不辭職?夢裏的王丹妮想說個理由,卻怎麽也想不出。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在哭。

她已經被頻發的加班和超長的會議折磨許久,甚至經曆過一個從下午一點持續到晚上十點的會議,“開會開到靈魂出走”。

工作內容她也不喜歡,入職時,她以為自己會負責產品內容,跟文字和表達打交道,結果因為部門業務調整,她被塞進一堆報表和數字裏。一天中最解壓的事兒,就是在boss直聘上和別人聊天。某天淩晨兩點下班後,滴滴司機得知她加班這麽晚,說了兩個字:“瘋了。”

王丹妮這才意識到,那才是正常的評價。她總是勸自己再堅持一下,但一份工作總需要堅持,恐怕是真的毫無樂趣和意義,她無法再繼續忍受煎熬了。

不過因為已經交了社保,王丹妮丟掉了自己的應屆生身份,接下來找工作的過程並不順利,她隻好繼續騎驢找馬。

李飛則考入了北京一家銀行。原本對工作的雄心被消磨了一些。“我現在已經不期望能夠從工作中去獲得什麽價值感、成就感了,我會期待把工作和生活盡量區分開,單純地把它看作一個謀生的手段。”

她們隻是需要一段時間和一塊空間,去安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