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依舊是 " 姐 · 女王 " 年。
前兩天我們說過,新晉金球影後楊紫瓊霸氣開麥,直接對催促下場的鋼琴師說:shut up,姐真的可以揍你的。
是玩笑話,更是一種自信拉滿的情緒,再也不用被好萊塢的刻板人士追問你怎麽會英文,終於靠紮實的業務能力占據通告表頭把交椅。
Shut up,please!
而與此同時。
大洋此岸的內娛,也有一位女演員勇敢地自拍視頻,對造黃謠的營銷號和這個圈子隱秘的 " 遊戲規則 " 說不了。
她就是張靜初,是這樣說的:
願我所經受的侮辱和傷害,你不用經曆,讓我們用善意和勇氣,對抗 " 黃謠 "。
沒錯。
與好萊塢的刻板印象,種族歧視相比。
國內的女演員,麵對的是被 " 吃瓜 " 所長久掩蓋的侮辱:" 黃謠 "。
以及即便贏了官司,也等不來道歉的內娛現狀。
事情是這樣的。
2021
年某短視頻平台營銷號公然造謠,說張靜初是利用不正當男女關係,獲取工作機會,因此被封殺被掌摑之類。
要說這營銷號也是雞賊,能夠靠這樣的低俗內容獲得大流量的轉發評論,也是利用了內娛長期以來的醬缸文化。
十幾年來。
哪怕不是電影行業從業人員,提到張靜初的名字除了她的代表作,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她與提攜自己的導演好像發生了點什麽,然後得罪導演原配夫人遭遇封殺,某部電影拍好的戲份被刪得一幹二淨。
這部電影在上映時,就有好事媒體當場問導演,以及主演的導演夫人,對方的尷尬和窘迫似乎本身就是一種答案,讓傳聞言之鑿鑿,最後成為一種民間流傳的
" 真相 "。
時至今日,半隱退的張靜初還深受其害:
黃謠把我所有在工作中的努力和付出都歸結為靠男人
那我相信不僅在我的職業中
在很多的職場女性的工作中
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傳聞最 " 凶殘 " 的後果是,她在 2008 年到 2011 年在抑鬱症的邊緣徘徊。
幸運的是。
張靜初與 2021 年還在扒墳造謠的營銷號打官司,贏了。
更勇敢的是,作為當事人的她主動站在鏡頭前將自己的內心表露出來,解釋這麽做的原因。
為什麽呢?
一個有不少代表作,值得給予空間成長、醞釀出更佳狀態的華語電影女演員,在民間被提起的不是角色,而是一段陳芝麻爛穀子的傳聞。
在某種程度來說,較之楊紫瓊不被看見更可悲的是髒眼看人髒。
我們常說要回到初心,實際上不僅僅適用於演員,他們的初心是把表演而非流量、話題作為與世界溝通最恰當的表達渠道。
也同樣適用於觀眾。
我們難道不也是通過一部作品,一個角色才認識了一個好演員,並且在 TA
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曾體驗過的生命狀態嗎?我們難道不也是由此,對於人性、世界又多了一層認知嗎?
這就是肉叔最想說的話。
提起張靜初,肉叔不是很相信這樣的戲外版本:
她如何處心積慮地侵入導演的婚姻生活,靠性別和年齡的 " 優勢 "
獲得機會,然後帶著有色眼鏡在所有公開的影像和文字中尋找蛛絲馬跡。
如果是這樣,好片子、好的表演都是白看了。
肉叔不妨再提醒一下,張靜初到底是如何在競爭激烈的演員行業裏獲得安身立命的位置,直到今天還在低調地創作角色,沒有隨波逐流被黃謠裹挾,失了定力的。
她出身在福建普通的知識分子家庭,從小在山區裏長大。1997 年,考入中央戲劇學院導演係大專班,1999
年畢業,打算考研當老師,為此還在新東方補習英語。
插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對英語學習有情結,在維權視頻發布之前,她在微博上說得更多的是,如何通過托福考試。她去年在美國拍了一部外語片,因而又激發起學習的興趣和動力。
Sorry,肉叔確實想到了她的一些同行關於說英文的梗,比如鬧太套等等。
總而言之。
張靜初在千禧年之前極大的可能性其實是教師,是氣質清麗的女知識分子。
但是,老天爺還是遞給了她吃演員飯的機會。
讓她一炮而紅的作品,就是第五代禦用攝影師顧長衛的導演處女作。
《孔雀》。
張靜初出演姐姐高衛紅,在肉叔看來這部電影是有中國時代烙印的 " 西西裏美麗傳說
",一個在觀念保守、封閉的小城危險地放飛自己理想主義情懷的女青年。
導演為她安排的,最寫意的一場戲就是騎著自行車在小城的 " 主幹道 "
上騎自行車放飛降落傘,她使勁兒蹬著,淡藍色的布傘被風漲開,實現了離地不遠的飛行,聊以慰藉,像姐姐經不起推敲的愛情、出走的野望。
但姐姐哪怕使出吃奶的勁兒,從小城旁觀者來看不但沒有 " 飛 " 起來,反而因為激情漲紅的少女臉龐,像發花癡的女瘋子。
導演選《孔雀》這個名字,是基於那個年代去簡陋動物園看到的尷尬場景:孔雀愛美,但更容易受到驚嚇,所謂開屏,張開炫彩的羽翼隻是理想的狀態,更多時候我們看到的是這種禽鳥張皇失措的迷走,讓人記住的是不怎麽雅觀的屁股。
顧長衛說電影是講理想的重生,但重生就意味著一定要幻滅。
一個女青年過於文藝就是一種原罪。
她選擇了與環境甚至時代做對抗。
姐姐不應該沉醉於手風琴而忘記燒開的水,是笨拙;她不該跟中年男性,幹爸拉起手跳舞,哪怕音樂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放蕩;她不該愛上不可能駐足,隻會遠飛的傘兵,還要死守他留下的信物,拒絕家人
" 善意的打撈 ",是瘋癲。
姐姐不對,是永遠不能體麵、優雅開屏的孔雀,隻有醜陋的屁股。
在片中,她也的確為了索回信物,當著無賴麵以絕望的殉道者心態褪下褲子。
弟弟說,反正孔雀在冬天也是不開屏的。
今天看來。
冬天不僅是特殊時代的隱喻,是不是也可以說女性長期困境的隱喻?
包括,被黃謠中傷的張靜初。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感受到了持續經年的寒意。
一個最直接的例子:《立春》。
片中的王彩玲是中年的姐姐。
每年的春天一來
實際上也不意味著什麽
但我總覺得要有什麽大事發生似的
心裏總是蠢蠢欲動
可等春天整個都過去了
根本什麽也沒發生
我就很失望
好像錯過了什麽
據說,張靜初原本也有出演。
坊間也一直說:走出小城的王彩玲在北京看到了天安門,還在大街上與 " 孔雀 " 姐姐擦肩而過,總歸是有那麽一點點希望吧。
顧長衛自己說把這一段張靜初出演的戲份刪掉,是覺得製造兩部電影的銜接太刻意,突兀了。
但是結果呢?
導演興起又自己否定的創作直覺,就演變成 " 雌競 " 的八卦段子。
人們相信,且隻願意相信這樣的女性故事。
而這樣窺私式的猜度。
又何止發生在張靜初一個女演員身上?
可以這麽說,下三路的猜度對一個女演員的影響,是會牽連到她的表演評價的。
很多人的印象裏,提起張靜初,能想到可能也隻有一個《孔雀》,
但張靜初真的隻有《孔雀》嗎?
在顧長衛作品體係之外,張靜初的代表作也不少。
比如章家瑞導演的 " 紅河 "
三部曲:《花腰新娘》、《芳香之旅》和《紅河》,角色脈絡都是很清晰的,都是一類與內心所欲所求死磕的女性;馮小剛的《唐山大地震》,張子楓角色成年之後的姐姐,不肯原諒母親的女兒;華誼投資的中西合拍大片《拉貝日記》還曾客串過好萊塢大片《碟中諜
5》等等。
但是如果要讓肉叔評價,張靜初闖蕩港圈拍攝的幾部香港影片,更難體現出一個女演員創作力全情投入的狀態。
比如她出演了徐克的《七劍》。
以及林超賢的《證人》等。
若論達到令人頭皮發麻的震顫效果,當屬她出演的兩部港片。
一個是爾冬升執導的《門徒》,她出演吸毒女阿芬。
也就是她毒癮發作而猝死的場麵過於驚悚,直接導致男主角 , 臥底警察阿力(吳彥祖飾)深思:到底是毒品恐怖、還是空虛恐怖?
張靜初在片中貢獻了層次豐富的表演,一場重頭戲裏,她讓角色呈現的是吸毒者身墮地獄的真實狀態,痙攣、抽搐,但與此同時又獲得了超越、自欺欺人的快感與解脫,與死亡越近越信以為真。
片刻、虛假的天堂讓她忘掉了人間底層的痛苦與絕望。
演員用瘋狂的眼眸發出信號,打(針)打這裏。
最後,她的屍體被老鼠啃噬。
相信對於不少愛惜羽毛,同段位的女演員來說,接這樣的角色不但要考慮體麵,也要考量能否借助肢體去以假亂真,把吸毒者的狀態傳遞觀眾,警醒生命的黑洞。
同樣不惜 " 自毀 ",接受挑戰的角色就是《天水圍的夜與霧》。
根據真實案件改編,張靜初出演從四川來香港打工的女子曉玲,被心理扭曲的丈夫(任達華
飾)疑心紅杏出牆,而後被殘忍殺害,凶手也沒有放過他們的雙胞胎女兒,然後選擇自殺。
曉玲初來香港隻能做性工作者,因性結識丈夫,而後住進了天水圍的屋村,撫養雙胞胎女兒,艱難維持生計,還指望能夠熬到天明,就像很多香港師奶一樣。
同樣,張靜初也時常用消瘦、時常汗津津、衣著隨意的狀態去呼應全片焦躁的情緒。
也是一個考驗女演員心理承受力的難題。
有性、有暴力、還要維持女性日常本能的基準線,也是難的。
阿芬和曉玲都讓張靜初提名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演員,雖然惜敗,但是於她的表演生涯來說,都可以說是可圈可點的華彩。
肉叔多嘴說一句。
這些作品和角色真看了的話,如果說也是靠跟導演的男女關係獲得的,那到底是侮辱了誰的智商呢。
是的,如今的張靜初明顯減產,好作品確實欠奉。
但如果細究下來,這其實也與行業大環境有關。
一個基本上不能走標準傻白甜或者流程化大女主戲路的她,恐怕很難碰到激發危險過火狀態的角色。
張靜初敢演,劇本敢寫嗎?
或者說寫了,觀眾怎麽看怎麽想?
環境便是如此。
如今,1980 年出生的張靜初 43 歲了,是人生閱曆豐富的黃金階段,但也隻能文藝 solo,遠離熱搜話題。
如果不是因為 " 黃謠 " 而奮起維權,怕是少有人認真想起那些戲那些角色。
當我們為 60
歲的楊紫瓊能夠登頂事業巔峰,拿下金球影後時,我們並不關注她在相當長時間裏痛苦於隻能出演所謂華麗、高貴的某夫人、某母親大人,或者哪個超級英雄的阿姨,在采訪中談起來潸然淚下。
還有青龍獎影後,肉叔不久前也聊過的湯唯,在相當長時間裏處在標準化工業的夾縫裏,真正懂的導演和適配的劇本跟不上,那隻能被處心積慮為李安拉羽絨服拉鏈、茶裏茶氣等傳聞趁虛而入,在短視頻裏類似聲音一樣不絕於耳。
張靜初的 " 黃謠 " 之所以能夠大行其道,有龐大市場。
在肉叔看來,或許也是一家之言:
除了造謠成本門檻太低的機製原因,更深一層的是——
這些女演員被耽誤了,才能被閑置了。
她們太久沒有輸出創作的興奮、幸福以及成就感,就隻能被反向倒灌不明就裏的猜測、無中生有的誹謗。
所以。
要想改變好戲的女演員沒有用武之地的狀況,首先得改變國內影視劇對女性形象塑造單一的情況。
而要想改變女性形象的單一,首先得要改變的,則是內娛的環境。
也請整個行業都看清楚這一點,尊重和保護這些女演員最好的辦法就是激勵,給予機會。
隻有她們有機會,這個行業才可能有不一樣的明天。
當然。
就像紀錄片《諸法轉變》裏,一群女性電影工作者經過長年累月的努力與爭取,才使得女性在好萊塢的狀況略有改善一樣。
內娛,同樣需要我們各自的努力。
哪怕隻是發聲。
哪怕隻是拒絕。
否則,像張靜初這樣的演員,最終留下來的,隻會是蠅營狗苟的流言蜚語與蕩婦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