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從很多細節可以感覺到張藝謀是個很有毅力,很執著的人,也是一很愛講故事、愛攝影的人,張藝謀當年的攝影創作有個特點,他特別喜歡在心裏預先建構一副圖案。他那時的很多靈感都來自古詩詞…… 尋謀記
張藝謀是西安人,這個誰都知道,但張藝謀是我們雜誌社的老作者,這就讓我有些意外。雖然不是追星族,但好奇心讓我找到了當年發表張藝謀作品的老編輯。
張毓秀老師已經77歲高齡了,可依然精神矍鑠,思維清晰。他和張藝謀早在1973年時就認識了。那時張藝謀還在陝棉八廠上班,張老的兒子張健也在八廠管道組,兩個人都酷愛攝影,所以來往較多。再加上張老多年的攝影經驗,張藝謀更是時不時地帶著自己的作品來張老家裏請他指導。在張老的記憶中,張藝謀是個話不多但很有想法的年輕人。不抽煙,也不怎麽喝酒。每次來家裏聊的話題幾乎都和攝影有關。給雜誌社投稿那會兒,他已經是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了。學校放假回來,他就從家裏來雜誌社找張老,和他聊聊天。張藝謀家那時住在小南門裏,離雜誌社並不太遠。
根據張老的指點,我來到張健老師現在工作的地點交大醫學院國際交流處。張健老師很隨和。說起當年的事,他笑著說時間太久,很多事情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還是有幾件印象比較深刻的事情。
下麵,就是他們當年一夥年輕人的故事。
那是一個假日,天氣比較好。
張藝謀、楊西民還有我,我們三人一起去華山拍照。楊西民是當時鹹陽西北橡膠廠宣傳科的職工,也是攝影愛好者。
逃票這個事是發生在從華山回西安的時候,其實說起來也不算是故意的,我們下山的時候耽誤了些時間,來不及買票就直接上車了。誰想到從華山到西安一路無人查票。等到了西安站我們一看沒買票,怎麽辦呢? 站台要查票肯定出不去,就順著西閘口往西走打算找個口出去,幾個人一路走一路聊拍照的事。誰想到沒走出多遠,迎麵走來了個鐵路職工。打量了我們一番,然後問:“你們幾個沒買票吧?從哪個站上的車?回去補票。”“從臨潼上的”張藝謀馬上說。因為臨潼離西安要近的多。當然那個職工是很懷疑的,他就說你們幾個去臨潼玩總是要帶個相機什麽的吧,你們有嗎?他不說這還好,我們當時正想怎麽讓他相信呢。聽他這話樂了,馬上拉開包,一人一台120雙鏡頭相機。
看到相機,那位老鐵路自然相信了。
補了三張票:臨潼——西安
(還好不是數碼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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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
當我第一次看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時,我的記憶在那一刻仿佛觸電般地被拉回到了70年代我和張藝謀一起拍照的時候,我覺得或許早在那時他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這樣的意象。
那是在菊花盛開的季節,我和張藝謀還有幾個喜歡攝影的朋友一起去拍菊花,拍完後的當晚我們都聚在暗房裏衝膠卷,那會兒用的都是黑白膠卷。張藝謀就用水彩把黑白的菊花染成棕色,黃色。當時的效果出來非常好。
我還記得當時張藝謀拿著相片,點了根煙,盯著看了半天,然後緩緩地念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黃巢的詩在那時那刻讀出太有感覺了。一張普通的照片馬上就被負載了一種宏觀的曆史意象。
其實張藝謀當時的攝影創作有個特點,他特別喜歡在心裏預先建構一副圖案,然後再將它具體化。他那時的很多靈感都來自古詩詞。我記得,他曾經拍過一張照片叫做“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是用兩張底片合成的,一張是一個牧童騎牛的裝飾品,一張是柳葉。出來後還真是那麽回事。還有一張叫做“獨釣寒江雪”,張藝謀用鹽和小船做的設計。當時拍出來在我們朋友圈內也是備受好評的。
張藝謀平時還愛講故事,那時候,一停電,大家經常異口同聲地喊“聽謀謀講故事”。曆史的,傳奇的,神鬼的,他都講。而且非常能夠吸引聽眾。他一直都是個很有想法的人。所以說他後來當了導演,都是有很多很有力的東西在撐著。一種內發的東西。
買肉記
說起這個事比較有意思,那時我們大夥都是在八廠的食堂吃飯。當時每個人每月的肉是定量分配的,一個人發四張肉票,也就是說你一月隻能在食堂買四次肉。
張藝謀那時在廠裏的織襪工藝設計車間工作,平時主要手繪一些織襪的圖案。他那個車間離食堂特別近。有一次中午吃飯,等我快走到食堂才發現沒帶肉票,就拐到張藝謀那裏去借一張,誰知道他早就用完了。我正打算拐回去取。張藝謀說:“等等,我給你畫一張。”他一邊說一邊就拿起筆。沒幾分鍾功夫,一張肉票就出來了。畫工之高足以以假亂真。
接下來,就是打飯的師傅笑嗬嗬地接過我手中的票,然後抄起大勺就是一份肉。
大眾情人
在我們八廠未婚女工中經常流行一句話:“嫁人就嫁張藝謀,不行再找滑爾剛”。
張藝謀那時在八廠裏是很有風頭的,他有才,人又帥。很多女職工都喜歡他。來廠裏第一個看上的也絕對是他。他平時也挺注意個人形象,穿的衣服在那時也算是比較時尚,中山裝,翻領襯衣,鴨舌帽。記得有一次我們幾個工友正在聊天,張藝謀樂嗬嗬地跑來,大家說謀謀,今天什麽事啊?你這麽高興。他指指腳上的皮鞋說:“看看!馬皮的!”
胃痙攣.地震
和張藝謀有關的還有兩件事情給我的印象特別深。
第一個是在1976年9月份,那時毛主席剛去世,全國哀悼。廠裏的宣傳欄要放一些照片紀念。這些舊照片都是需要翻拍的,我和張藝謀必須連夜把它做出來。我記得那天白天的時候張藝謀胃就不舒服。一天什麽飯都沒吃。到了晚上在暗房工作的時候,他的病情越來越厲害,胃痙攣。他當時告訴我說胃部劇烈絞痛。我看到他臉色蠟白,頭上汗不停地往外冒,就勸他休息,但他還是忍痛堅持下來,在第二天將所有的照片貼在了宣傳欄裏。
另一件是唐山地震後不久,那時傳言西安也要地震,人心惶惶。有一次我在廠裏碰見了張藝謀,他一臉嚴肅地說:“我最近一直都把我的相機隨身攜帶著,如果真要地震了,我一定要用它記錄下那一刻。”在那個時候,他依然想到的是攝影。
從這些細節可以感覺到張藝謀是個很有毅力,很執著的人。所以很多年後我反思從前的事,都會覺得他之所以能成為一個大導演是有其必然因素的。
80年春節期間,當時張藝謀放寒假回西安,這是他和幾個朋友在本刊大院裏的合影。你不難找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