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基層官員的人生:14年政治明星遭遇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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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他被評為全國優秀青年廠長,曾受到當時的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從此,一腳踏進中國官場。 1992年,他罷免市長不成,反被“公、檢、法”聯合專案組關押214天,受盡折磨。《 中國青年報》記者盧躍剛以長篇報告文學《以人民的名義》,詳細記錄了那場發生在基層中國的政治風波,為他在中國政治史上留下了特別的位置。 此後10多年裏,他先後以省、市人大代表的身份,正科級“財委主任”、副處級“蔬菜局局長”的 職位,浸淫在湖南婁底——這個中國中部貧窮地級市的種種政治紛爭之中,樂此不疲,他也因此6次被立案查處,被他的上級領導列為三大“政治毒瘤”之一。 2006年8月30日,他終於以經濟問題和刑事犯罪的名義,被推上了人民法院的審判台,被指控10多年間,受賄16次,共29萬多元。 在法庭上,他依然張揚不羈,高舉帶著手銬的雙手,向人群揮手致意,打出V字手勢,向法官宣講權力與法律的關係,他把自己演繹得更像個“政治犯”,而不像“經濟刑事犯”。 14年前的政治明星 8月30日,湖南省新化縣。200多名警察嚴陣以待,把守著通往縣法院的馬路。上午8時許,一排警車呼嘯而至。透過車窗玻璃,顏躍明揚起帶著手銬的雙手,向車窗外的人群揮手致意,而車外顏的親屬開始放聲痛哭。 52歲的顏躍明被立案前是湖南省婁底市商務局黨組成員,兼任婁底市不良金融資產處置公司第一副經理,副處級幹部。這個並不顯赫的職位,讓這場審判沒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隻有熟悉湖南官場的人明白,顏躍明在湖南、在中國有著怎樣的影響力。 2005年11月,湖南省紀委以受賄3.7萬元對顏躍明立案雙規,同時,湖南省檢察院和公安廳一起出動查處,在先雙規後偵查曆時9個多月後,提起公訴。為了審判顏躍明,新化縣專門成立了“顏躍明案件指揮部”,由政法委書記擔任指揮長,法院院長、公安局長擔任副指揮長。 對此,顏的家人一直質疑聲不斷。要求有關部門解釋:“一個副處級幹部,3.7萬涉案金額,為什麽要動用如此高規格的偵查和審判程序?”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胡旭曦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顏躍明是個特殊人物,不能按一般副處級幹部案件的審理來對待。” 湖南省紀委一工作人員也告訴記者,顏躍明不是一般的幹部,他這種人省裏不出麵,婁底市動不了他。 顏躍明的不一般,更多是源於14年前發生的那場風波。1992年3月,在婁底市(縣級)四屆人大三次會議上,作為市人大代表的顏躍明與另外22名代表聯名,向大會提出“罷免市長案”,雖然罷免沒有成功,但在1990年代的中國,顏躍明以人大代表之職,高調提出罷免最高行政官員,這在中國政治的舞台上,顯得那麽光彩奪目。 人大會議閉幕後不久,顏躍明終於開始為自己“出格”的政治行為付出代價,婁底市“公、檢、法”三部門迅速組成聯合專案組,以顏躍明經濟犯罪為由,將其非法關押,進行人身折磨,經媒體曝光後,在當年全國八屆人大一次會議上,“顏躍明事件”成為人民代表議論的焦點。最終在當時的中央政法委書記、中央書記處書記任建新等中央領導的幹預下,顏躍明被非法拘禁214天之後,才重獲自由。 《中國青年報》記者盧躍剛寫下長篇報告文學《以人民的名義》,洋洋灑灑10多萬字褒揚這位為中國政治進步而蒙難的基層官員。從那之後,湖南官場無人不知顏躍明,雖然他不過是個正科級的小官。 在婁底,他成了一個官場異數:不被重用,也沒再遭打擊,10多年間,雖然他跟1992年一樣,興致盎然地摻合著各種政治紛爭,但還是靠著1992年累積的政治資本,安穩地把官從“正科”做到了“副處”。可是,到了2006年,他身上政治明星的光環終於被透支盡了。 曠日持久的審判 2006年8月30日至9月2日,婁底市下屬的新化縣法院經過4天庭審,宣布因案情複雜,擇日宣判。但事實上,根據起訴書指控,顏躍明的案情看起來並不複雜。 檢察機關指控,在1995年至2005年的10年間,顏躍明先後共受賄16次,錢物折款共計人民幣29萬餘元;挪用公款10萬元;隱匿其主管的屠宰辦會計憑證、會計賬簿;在其妹夫涉嫌的一起刑事案件中妨害作證。 對於這些指控,顏躍明都予以否認,辯護律師也均作無罪辯護。在法庭上,顏躍明甚至根本就不願意糾纏這些問題,他像一個蒙難的政治家那樣,高聲地叫嚷:“我是無罪的!審判長,我知道你們是做不了主的,也是無能為力的,不過,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發言完畢,他誇張地向聽眾們敬禮,向法官們鞠躬,充滿了表演的欲望,跟10多年前他在人大會議上充滿激情地號召大家不選某某當市長一樣。“10多年過去了,他這個人還是一點沒變,對鬥爭充滿熱情!”旁聽席上的那些老友們感歎。 庭審間隙,在去洗手間的過道上,他拉住外甥劉軍輝,攥緊拳頭對他說:“相信我是無罪的,即使家破人亡也要幫我告,跟他們鬥到底。”他一直堅稱,這是一場荒謬的審判,自己不該站在審判台上。 他還在看守所裏寫了一封又一封自己遭到刑訊逼供的控告信。在供述材料中,他在每頁最後的簽名,都把“顏”字故意寫成了“彥冤”。這成了其家人和律師一直咬住不放的一個證據。這個從事了10多年政治鬥爭的人已經把鬥爭的智慧練得爐火純青。 對於這些指責,有關辦案人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一一反駁:“他是蹲過班房的人,反偵查的能力太強了,但是,我們早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審理全程都有錄像記錄,防的就是他翻供,搞這些花樣。” 但是,這也讓法院一直不能輕易判決。從立案到偵查再到宣判,一拖再拖,用盡了所有法律允許的最長時限。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審判中,顏躍明的家人受盡煎熬,他們四處奔走,為顏開脫。 但是,與14年前顏躍明同樣被以經濟問題為由關押時,多家中央級媒體連篇累牘地報道、國家領導人紛紛批示的風光相比,這一次,幾乎沒有一家媒體願意報道,為數不多的報道也隻是把他描繪成腐敗分子,刊登起訴書了事,一切都是在法律程序內運行。這讓顏躍明和他的家人感到莫名地悲涼。年的時間,這個當年被中國的記者們描述成民主鬥士的基層官員,是否完成了某種蛻變?即使按照顏躍明所稱,跟14年前一樣,他這次還是遭人打擊報複,為何前後14年,會有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打擊同一個顏躍明?14年間,基層中國的政治邏輯有著怎樣的變化?這些問題,讓我們對顏躍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家族情結 婁底位於湖南中部,是湖南省重要的農業和能源基地。需要特別說明的是,1992年的婁底市(縣級)是現在的婁底市(地級)的婁星區,也是婁底的主城區,這個城市1960年建市,1962年撤消,1980年又恢複,1999年,又成立地級婁底市,行政建製更換的頻繁程度國內少見。 顏躍明的房子位於婁星區民營市場內,整個家族兄弟姐妹6人住在一棟樓裏。由於此次他的妻子周繼蓮一同涉案在押,在婁底,記者能見到他最親近的人隻有獨生女顏亞蓓,這個生於1982年的女孩子,原本該是不問政治的一代人,可是由於父親的緣故,她對自己生活的那個城市裏的種種政治紛爭如數家珍。 1992年父親被抓時,她就成天跟著奶奶四處到當時的地委專員家裏磕頭,求他們出麵救父親。到現在她還記得,當她們敲開一個副專員的家門時,裏邊的人開了木門,看到是她們,就死活不開外邊的防盜門,隔著鐵門,奶奶拉著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2000年,從婁底市農機學校畢業後,她被分配到婁底市公安局做戶籍民警,那是一個小城裏讓人羨慕的職位,每年,一大批正規大學畢業的學生排在門外進不去。這也讓顏躍明落下話柄,利用自己的權力給女兒安排好工作。對於一般的副處級幹部來說,這原本是件見怪不怪的事情,可顏躍明是個政治明星,他這樣做了,引起很大非議。 顏躍明是一個家族觀念極強的人。關於顏躍明的爭議,遠不止女兒工作這一件。他中專文化的妻子在婁底市廣播電台做副台長,原本做理發師的哥哥(現已去世)在他下屬的一個商場做黨委書記,弟弟則到他下屬一個國有公司做副總經理兼司機。外甥、侄女等親屬大都在其下屬單位或者財政局、稅務局等部門上班。 對於這些,外甥劉軍輝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舅舅從小失去父親,幾個兄弟姐妹相依為命,而且,1992年的風波,整個家族的人都為他受了多大的牽連啊,對家族的照顧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在婁底,副處級的幹部享受這些好處,太正常了。” 顏的家人一直都覺得,與他這個級別的幹部比比,他們得到的這些好處,根本不算什麽。但顏躍明的悲劇就在於,他是個不一般的副處級幹部,這些對家族的照顧,顯然讓其原本為人民呐喊的“人大代表”的正義形象受損。 14年前,盧躍剛在《以人民的名義》中這樣描述顏躍明:“他跟我說,他喜歡搞政治。然而,政治活動中,無論多麽廉潔正直的人,常常要麵對肮髒的交易和違心的妥協。他卻做不到。”14年的時間裏,如果說顏躍明完成了某種蛻變的話,對於家族的無原則關照,是最直接的一點。 顏躍明的悲劇還在於,除了這些,他無法完成更多的妥協和更徹底的蛻變。這10多年,他的官做得並不大,大部分時間是在蔬菜局的職位上度過的,每每遭遇官場黑幕,他總萌生退意,他曾不止一次地跟自己唯一覺得性情相投的外甥劉軍輝說,他不想幹了,可是他脫不了身,有那麽多人需要他照顧。 在這些既得利益的環繞之下,顏躍明不再是個無私、正義的“人民代表”形象了,可他參政的熱情從未降低,14年來,仍然試圖堅定地執行自己人大代表的權利,遇到他看不慣的事情,他還會出頭,組織人大通過各種途徑幹涉,即使是已經判了刑的前任紀委書記羅子光,他還四處為他鳴不平,因為他認為羅子光是個好人。 現在顏躍明又出事了,他的家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現在,跟爸爸有過關係的人都人人自危,願意出麵講句公道話,提供一些幫助的人很少。”顏亞蓓說:“這麽多年來,爸爸沒有幾個真正交心的好朋友,他的嘴巴太壞,得罪了太多人。” 官場糾葛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是個新聞人物,一直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周圍人的注意。我能幹什麽?我敢幹什麽?”這是14年前,他接受盧躍剛采訪時激憤的話。14年後,他依然如此。他依然把自己的蒙難理解為政治上的打擊報複,這一次,他把矛頭對準了前任婁底分管政法的市委副書記、現任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胡旭曦。 2005年10月份,在察覺自己被人暗地調查之後,顏躍明給婁底市委書記蔡力峰寫了一封長信,把他跟胡旭曦的矛盾詳細地寫了一遍。信中涉及的政治紛爭複雜,牽涉婁底官場人物眾多,記者截取一段原話: “第二屆黨代會之前,胡旭曦利用公安局長的職權,硬是將我女兒毫無道理地下放到婁星區公安分局去了(全局唯一一個下放的),這時我才知道,胡對我的誤會甚濃,積怨太深了,我也知道,選擇一位偏激偏信又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領導,定會做出比趙伯棟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手段來迫害我,所以在市委第二屆黨代會上,我是不希望胡當選的。” 於是,在婁底市第二屆黨代會前,顏躍明又像10多年前一樣,四處活動,公開號召大家投胡旭曦的反對票,並搜集、羅列胡旭曦各種問題,2003年10月份,他多次向中紀委、省紀委等部門寫信控告胡旭曦等人,並親自到北京、長沙有關部門反映情況。 在反映的種種問題中,他一直抓住一件事不放。1999年,婁底市反貪局查處婁底農機學校黨委書記李細軍夫妻受賄案,其間,李妻左手致殘。顏躍明依靠人大代表的身份,四處向人大、法院等部門為李伸冤。最終,在婁底市人大的幹預下,婁底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李細軍夫妻做出無罪判決。而當時,胡旭曦任婁底市檢察院檢察長,領導偵查李細軍夫妻受賄案。 在顏躍明的種種努力下,2003年底的婁底第二屆黨代會上,胡旭曦差點沒能獲得進入常委選舉的資格。顏躍明及其家人在送到各處的控告信中,都堅稱是此次事件招致胡旭曦怨恨,從而打擊報複。 10月31日,湖南長沙,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記者見到了被顏躍明一口咬定打擊報複他的胡旭曦。這名1982年畢業於西南政法學院的老法官,兩個多月前,從婁底市委副書記調任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他不願意談顏躍明案子本身。“我現在作為省高院副院長,不便評論,否則會有幹預辦案之嫌。我們等待主審法院的最後判決就是了。” 跟顏躍明本人的恩怨,胡旭曦則沒有避諱,給予了一一回應。 “李細軍受賄案偵查過程中,辦案民警確實有過火行為,但那件事情很複雜,有很多關係在裏邊。” “關於顏亞蓓下放基層一事,當時沒有大專文憑的,一律要下基層,說我為此事跟他結怨?我一個市委副書記為這點小事報複他,這合乎常理嗎?” “你如果要寫顏躍明這個人,不把他放到婁底官場的大環境裏寫,是無法看清楚這個人的。”胡旭曦說。而婁底官場究竟是個怎樣的官場呢?這名在婁底從政10年的官員用一個比較來形容:“你看過著名的官場小說作家張平的書嗎?比如《生死抉擇》、《國家幹部》。當年婁底的官場比小說裏的官場要複雜得多,恐怕中國找不出第二個。” “婁底市長期危害政治、社會風氣的,有三大‘毒瘤’,分別是伍新勇、鄒凡輝和顏躍明。”胡旭曦說。 據湖南媒體公開報道,伍新勇原是《婁底日報》政法記者,關於他的軼事,最出名一則是,他把一些官員帶到他開設的按摩店裏玩樂,然後叮囑賣淫女悄悄地將“物證”帶出,憑此到他那裏領取額外獎金。而他則將“物證”存放在冰箱裏,日後以此“拿捏”官員。一時間,伍新勇成了婁底的“陳阿太”,聚斂數百萬錢財,經常聚眾豪賭,養起多名情婦。 2003年,伍新勇以詐騙罪、挪用公款罪、非法持有槍支罪,數罪並罰,獲刑19年。 鄒凡輝,原婁底市紀委幹部,曾在上世紀90年代做過婁底地區監察局舉報中心主任,憑借這個職位,他掌握了大量舉報官員各種問題的信息,他的手段是,先去恐嚇,嚇倒以後,接著說:沒關係,隻要咱哥們在位置上,你就沒事。” 2004年,鄒凡輝以詐騙、貪汙、誹謗、行賄等罪名被判有期徒刑20年。 伍新勇和鄒凡輝的共同點是,通過掌握官員的把柄,插手官場安排。在胡旭曦的描述中,顏躍明跟伍新勇、鄒凡輝是一個性質的人,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控製官員、操縱選舉。 到了2005年,“三大毒瘤”隻剩下了顏躍明,厄運也無可避免地降臨他的頭上。 “他們這樣的人,即使在封建社會,也是要被打擊的,何況是今天,不除掉,婁底的政治、社會環境隻會越來越壞。我當時作為主管政法的市委副書記,打擊他們不是因為什麽個人恩怨,而是出於責任感。”胡旭曦說。 以誰的名義? 記者一直無法理解的是,顏躍明區區一個副處級幹部,而且隻是擔任蔬菜局局長,這樣一個邊緣化的職位,如何在婁底官場興風作浪? 他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說,他胡旭曦敢打擊我?看我怎麽搞掉他!“當麵鑼對麵鼓地跟人鬥,是舅舅的最大的特點,家裏人不止一次勸他不要這樣幹了,可他從來不聽。”劉軍輝說,“舅舅跟伍新勇完全是兩類人,他曾不止一次公開說伍新勇是個流氓,根本不屑與他交往,怎麽會跟這樣的人並列呢?” 以一個蔬菜局局長之職,這樣去針對掌握著婁底政法大權的市委副書記,看起來如此不自量力。可顏躍明自有他的法寶,最重要的莫過於人大代表和黨代表,通過他們手中的選票,影響人事安排,也因此,他被視為婁底最大的“地下組織部長”。 什麽樣的人該當多大的官?在這個貫穿婁底政治鬥爭幾十年的核心問題上,顏躍明總是不甘心上級領導說了算,希望人大代表、黨代表能有足夠的發言權,所以,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用心經營這些,把人大代表和黨代表的身份用到了極致。1992年那次罷免風波,雖然失敗了,但最終市長被調離,顏躍明的鬥爭資本和號召力大大增加,他更加心安理得地扮演起了“反對派”的角色。 1999年,婁底成為地級市,2003年的黨代會和之後的人代會是地級婁底市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活動,跟1992年一樣,顏躍明再一次把自己攪入紛爭。 婁底市一名基層官員自稱看透了這些紛爭,他用一段激憤的話總結:“人大代表、黨代表多是各個部門、各個縣市以及鄉鎮的一、二把手,他們能代表人民的利益嗎?真的是以人民的名義在行使自己的選舉權?這些人容易被抓住把柄,被官場的利益所籠罩,所以,我很佩服顏躍明的膽識和為人,但我不同情他,他不是在以人民的名義,而是在以自己的名義,以他個人對官員好壞的判斷。他們這些人既可以把壞的官員選下去,也可以把好的官員選下去。” 誰才能真正代表人民的名義?這個在政治活動中最基本的問題,人們無法回答。於是,顏躍明原本無比光輝的政治形象,經過14年的官場浸淫逐漸失色,終於在他的對手眼裏,他們不過是一小撮壞人鑽了國家政治體製、選舉體製的漏洞,盜取人民的名義,為自己謀利。 最後一次離開婁底時,記者去了一趟顏躍明的家裏,由於夫妻二人同時被抓,他那棟裝修簡陋的房子從2005年11月28日起就閑置起來,書房裏一片狼藉,滿地都是名片,幾乎都是各種報刊記者、編輯的。顏亞蓓說,她爸爸最愛結交的就是記者,而厭惡他的人則說,他每年都會給他認識的那些各地記者送禮,他看不上眼的官,動不動就說,找記者來曝光他們的醜事。 在《以人民的名義》結尾處,盧躍剛寫道:我對他的未來有著莫名的憂慮,他身上有著一種理想主義與狂熱的不穩定性相雜糅的東西,有一種時代深深植入他骨髓中的悲劇因素,將來可能發生什麽事情,實在是難以預料。 1992年的磨難之後,盧躍剛真誠地告誡顏躍明:“你去搞經濟吧,離政治遠一點兒。”可他那顆熱衷政治的心從來沒有冷卻過。14年後,一語成讖。顏躍明終於還是沒能逃脫悲劇的命運,而且這一次,他的受難也不再像14年前那般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