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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陳丹青

(2007-07-01 01:26:09) 下一個
今天看到梧桐的關於陳丹青的訪談,看到他又說話了。我所認識的陳丹青,其實不過是斷斷續續的片段連接而已。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然後上高中以及大學後瘋狂的崇拜,為何崇拜?現在想想無非是他很出名,他的畫我不很喜歡,但他的文章,他的紐約瑣記卻讓我讀過無數遍,至少,他是很有才情的人。

而第一次認識及接觸他,是我上大二的時候。
我不得不承認,他對年輕人真的是很好。他來我們學校講學,我的老師當年和他是一起考南藝的就認識的好朋友,二十多年的友情不散。他的夫人原來也是我們學校國畫係畢業的。所以我們學生之間也流傳些他的軼事,都是老南藝傳給小南藝,據說當年陳丹青考我們學校沒考上,反倒直接上了中央美院的研究生;還有他夫人上課時的畫室也是我上大一大二時的畫室,都說畫家總是風流,我剛上大學時便聽說一位當年陳丹青的情敵,追他夫人未果,從我們那畫室跳下,有說是一命嗚呼,也有說是摔斷了半條腿。反正瘋傳不止,我曾好幾次從我們那畫室的窗台往下目測,四層樓高,一樓還有個大陽台作為緩衝,人要是跳下來也許頂多掛了半條命。我當時隻是胡亂猜想,但當年我們瘋玩一種叫碟仙的遊戲,結果我們畫室無一例外就成為最佳選擇,我膽小想保命玩到一半就不玩了,但我有一師兄居然還畫了一張玩碟仙的速寫。不管怎樣,我們那畫室就成為那不老傳說的所在地。以至於我有一晚上獨自在那寫作業,同學開句玩笑說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在這裏發生過,不到半小時我就撤了。

剛才說了那麽多廢話,還請原諒。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陳丹青是他在我們係講完學後,我的老師,李小山,周一清,楊春華他們請他到我們學校後門口的一家咖啡館去小聚。我聽說了以後,也不知天高地厚帶著自己的畫跑過去。他和他夫人都在,兩個人都穿著中式的衣裝,一黑一紅。言語之間,給人一種淡定的謙和。那時他剛當上清華美院的博導,但他對自己的這種職銜,當時他給我們言語中的流露卻透著種茫然。我那時已讀了他的書,在我看來,他那時早就是在一種思索的狀態,不管是畫,還是文字,隻不過文字更易於表達思想。至於他的畫賣的如何,繪畫市場怎樣,我想這早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們夫婦倆和我的老師們聊著瑣事,很多很有趣卻無關藝術,我那時老想在藝術上有一番大的作為,於是把我自己創作的半成品給他看。我雖然是學版畫的,也愛畫油畫。毛焰是我們那一波的油畫偶像,也是中央美院畢業的,有天才,怪才之說,他的路子讓我們這些學生不懈的模仿。所以我那畫作,也多多少少有他的痕跡。我畫一個長發的人, 也許是男的也許是女的,閉著眼,麵無表情,似乎有些痛苦,整個構圖他或她在畫麵的最左前端,後麵是無盡的沙漠毅依稀中掩映著樓蘭古城的模樣。陳丹青定定的看了一會,對我說:"你這畫沒完成阿。"我點點頭,說:"想看看您的意見。" 他笑了笑,"有想法,但你首先把它畫完了。" 我說:"其實我有點不知道該怎樣繼續下去,這是我第一次畫大油畫的創作。" 他聽完後,問我:"你想畫什麽?" "我想表現人的一種痛苦,或者是無奈,或者是憂傷,總之我這兩天心情也不大好,想畫畫這表達一種情緒。"我說完這話就覺得自己說的有些蠢有些俗,但我那時的確是碰上些不順心的事。陳丹青聽完後有點默默的,還是舉止很溫和的對我說:"你知道什麽是痛苦什麽是不幸嗎? 墨西哥有個女畫家因為車禍造成癱瘓終日與病床為伴,她不斷的畫她所受到的痛苦,而且題材也不斷的和這有關,沒有一種徹底的經驗是畫不出痛苦的感覺的。你涉世未深,沒有曆煉到真正叫痛苦的東西, 你的畫也就沒有這種東西。" 我聽後有些失望,這還不是藝術來源於生活的另一種說法嗎? 後來 我自己去找那女畫家的畫冊,我當時並不喜歡,覺得血淋淋的太過直接。但當我出了國,在美國親眼看到那位女畫家的畫,我的確感到我當年是膚淺的。至少就是作表現主義,沒有生活的沉澱也很難表現出份量感。

那個夜晚讓我感覺他是特別隨和的人,我跟他要了電話號碼他也都給我了, 他講到他的女兒談了個黑人男朋友,說:" 我跟我女兒講,你談我不反對,但真要結婚的話,你也要考慮下我們家的後代什麽樣吧? 我這女兒聽了也覺得不對頭。" 他屢屢說到他女兒,看得出是非常疼愛的。我的表姐原來在清華美院上學的時候也和我說過陳丹青怎麽拿他女兒沒辦法,表姐論文答辯的時候陳丹青也作為答辯老師。

後來我上大三的時候開始考慮畢業後的去向,劉索拉也來我們學校講學,雖然她是作音樂的,我卻是非常崇拜她,寫小說也寫的特別好,真正的大才女。她人也很好,聽到我這個小粉絲對於前途的一些困擾後,跟我說:"我回北京後跟陳丹青說說,你要麽考他的研究生?" 後來陳丹青再來到南京,看到我跟我說:"哎,那個索拉跟我說啦,你要考我的研究生,英語和政治還是要看的。" 後來在美國看了他的退步集,看到他痛陳國內的考研製度,心想他還不如不當這博導,招來的全是不會畫畫的,多痛苦,沒想到不到半年他就辭職了。

我覺得他對於年輕人的態度一直是鼓勵,很多時候喜歡在一起探討,我一個師兄,原來學壁畫的,後來專研美術學,經常和陳丹青打電話談討藝術批評之類,有一回他直接對陳丹青說:"你為什麽要對TG的畫寫畫評呢,他的畫,裏麵有什麽東西呢?" 陳丹青也是一愣,也直說:"是呀是呀,後來看看我也是這種感覺。" 他們之間這樣的探討很多。我那師兄喜歡好為人師,所以出國前他這些和老陳的的學術探討我也不知聽了多少回了。我剛來美國的那一陣,給陳丹青打了一次電話,我問:"您還好吧?" "好,還活著呢!"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語速。後來我去了紐約,上學之外在街上畫畫,又聽到不少關於他的故事,知道他也曾在街上畫過,但很短,後來隨他夫人去畫畫布,但藝術上並沒有什麽成就。後來有一次我在法拉盛的花旗餅屋裏吃早點,一個老太太坐在我對麵跟我攀談起來,一聽我是學畫畫的,便跟我說:"我原來有個房客就是畫畫的,平頭,後來我看報紙我才知道他很有名。" "那他叫什麽名?" 我試探的問道,"嗨,我記不住,反正他回去後是在中國最好的大學教書。" "哦,陳丹青吧!"我笑了,覺得天下還有這麽巧的事。"對呀對呀,他在我的房子裏住了八年,人很好呢。"

我也很久沒和陳丹青聯絡了,文章絮絮叨叨的,算是一個晚輩對長者的一些回憶吧。看他依然在中國的藝術領域裏行走江湖,依然是黑色中裝,依然是綠色的軍用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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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金凝 回複 悄悄話 是啊,我覺得中國現在很浮躁呢,很多都是短視行為。
stillthere 回複 悄悄話

"依然是黑色中裝,依然是綠色的軍用書包... ..."

中國需要退點步.

他是當今中國人裏少有的有頭腦、不人雲亦雲的人;當今中國需要更多的陳丹青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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