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思 [2]

陳玥回到了臥室。坐在梳妝台前，往事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湧了上來。兩年來，自從那天在醫院痛哭的時候被好友季雯臭罵一頓之後，這一切的回憶似乎都被強行壓在箱底，不願再提起了。 當時他們的關係像是爛了的蘋果，從表麵，慢慢的往更深了去。 隨著陳玥的畢業，工資一下子就成了張陽的兩倍。爭吵多了，張陽再也沒有了對陳玥悉心的照顧，脾氣也開始越來越大。陳玥似乎很委屈：當初和你好，就是因為你對我好。現在你對我也不好了，自己的事業也差我一截，我還圖你一個什麽？她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張陽的愛情！ 愛情麵前，每個人都應該是卑微，而不是驕傲的。 陳玥一直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從小到大，成績該拿第一名，社會活動該出色，大三該談戀愛，博士讀完了該結婚。一切都按著計劃一步不差。結婚前，兩個人當時已經是兩天一大吵，一天三小吵。但是吵過之後，似乎一切也就忘掉了。 問題，都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吵架，不過也是一種情緒的宣泄。 婚後的日子也似乎沒有什麽不同。陳玥依舊是工作狂人，事業蒸蒸日上，出門呼朋喚友。張陽還是朝九晚五，很少加班，工作不求有功，喜歡默默地在電腦麵前上網，遊戲，沒事下樓抽抽煙。但陳玥眼見自己的項目不錯，年底要升工資，張陽卻在公司表現平平，輕輕鬆鬆，眼見朋友們開始炒股，創業，買房，張陽確是什麽提都不提，似乎還在像學生一樣過著悠閑的日子。總是覺得心裏像咯了一個石頭。 每次陳玥脾氣發過，張陽就是一根煙又一根煙的抽。直到有一天， 張陽對陳玥說：有些東西是我改不了的，我想改，但是發現不行，我就想輕輕鬆鬆過日子。 陳玥似乎覺得一直以來的夢都碎了，瘋了一般的捶打張陽，為什麽結婚前你不說呢？現在再說，我還能怎麽樣呢？ 相愛的夫妻，爭吵過後，往往是在床上解決問題。最後還是肉體的搏鬥代替了唇槍舌劍。但是也就是那晚，張陽沒有用保護措施，女兒在這個時候來到了。 陳玥知道了自己懷孕，第一次慌了手腳。兩個人本計劃工作都穩定一些，買了房子後再考慮孩子。沒有想到張陽確是十分冷靜，現在不能要小孩，打掉他。陳玥第一次發現張陽原來有自己不認識的一麵，果斷而又冷酷。 她呆愣了好久，覺得張陽應該起碼安慰一下自己，他難道不知道什麽是流產麽？那天晚上自己明明要求了要用套子，但是張陽情緒很激動，堅決不用。難道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麽？陳玥傷心欲絕，確是扭起勁來說什麽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並且哭著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張陽最終同意要孩子，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很少再跟陳玥說話，總是麵臉愁容的想心思。陳玥不知道他心裏麵在想什麽，他似乎是非常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他越是不要，陳玥就越是傷心，就越要把她生下來。 雙方家長幫忙，加上兩人的儲蓄，他們一次性付款買下了房子。陳玥的肚子還沒有大起來，她一如既往的盡全力不耽誤工作。張陽包攬了裝修到照顧陳玥的所有家務。但是他，也隨著辛勞變得越發的沉默了。 這段日子，張陽對陳玥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可是陳玥從來沒有這樣覺得他的遙遠。陳玥覺得他不愛自己的孩子是一件無法理解，無法寬恕的事情，覺得他是一個極端不負責任的男人，出了事情，難道就應該是一句打掉它就能解決問題的麽？ 她越是生氣，越是把這種情緒藏在心裏，表麵裝作十分得平靜。兩人就是那樣的冷眼相對，進門打個招呼之外，似乎沒有別的語言。陳玥心裏知道張陽的辛苦，但是他冷漠的態度，讓自己覺得被冒犯，覺得惶恐。於是她就用更冷漠來對應。這種更冷漠，有時候就是對自己的折磨。 懷孕3個月左右的時候，陳玥反應很大，聞到肉味就想嘔吐。這個時候，家屬一般都會多做些花樣，或是做些清淡食品，或是直接喂營養的藥品。張陽並不知道這些，他按時準備早餐，晚餐，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似乎像完成任務一樣，從來不去過問陳玥還需要什麽。張陽喜歡吃肉，每餐全是大魚大肉，陳玥覺得飯菜不合口味但也不說，總是吃不到兩口就想吐了，吐了幾次，看張陽問都沒有問上一句，就偷偷躲在廁所裏麵流眼淚。 她越是傷心卻越是倔強，直到有一天暈倒在了實驗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