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暮修修 (26)

烏雲翻滾的更加厲害，一束黑色的龍卷風在空中緩緩形成，直直襲向承盛陸微所在的露台，轉眼間便將兩人隴在了裏麵。颶風中心，卻是一片風平浪靜，一條光彩琉璃大道，直直鋪向空中。大道上煙雲氤氳，五光十色，七色祥鳥盤踞在道路旁的石柱上方，隨著空中絲竹罄樂翩然起舞，豪華中透著威嚴，讓人肅然起敬。陸微驚訝得合不攏嘴，歎道：“果真是天界，比書中描寫的人間帝王朝堂更加意想不到的氣派！”

 

承盛卻扯一扯嘴角：“天界千年來就是迷戀於人間帝王無尚權威。依法炮製出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廟宇，天帝藏於這廟堂之後，塑造出高深莫測的神秘之態，以產生不容反對的威懾力量。卻不想這一招禦心之術隻是保住了自己榮華富貴，卻禁錮了整個天界千年的發展。元虛倡導你們凡間韓非的無為而治，可如若真的無為，對萬民有何作用？！”

 

陸微點一點頭：“無為而治本是道家的哲學，倡導君王克製欲望，不要征戰擾民，順其自然，垂拱而治。可是後來發展到君臣關係上來，便成了玩弄權術，愚弄臣下的手段。就連唐太宗這樣的一代明君，在其晚年，也免不得用這權術奴役群臣。這都是集權專製的附屬品，無法避免，除非——”

 

承盛深深看一眼陸微：“我承某何德何能，能得這樣一位紅顏知己！”

 

陸微臉上一熱，扭過臉去。隻見一朵祥雲托起他們兩人，沿著琉璃大道緩緩升上去，一會功夫便見眼前霞光燦爛，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群展現在眼前，乍一看來，水晶琉璃，黃金玉石，流光溢彩，碩大的廣場上是一麵完整的漢白玉石，每一處都刻著極精細的飛禽走獸。自然是人間無法比擬的天上景象。

 

可是，仔細看過去，卻跟人間故宮格局無大差別。三大殿，後三宮，東西南北四座大門。陸微不由笑道：“果真是把人間的帝王宅第抄了個完全，也忒沒創意了些吧。”

 

“神族法力在三界內本是最強。可是世上萬物，本來此強彼弱、此弱彼強。正是因為我們法力高強，便少了借手外力的習慣。不似凡人，肉身孱弱無力，古時候便知道牧牛馴馬，發展農業，打造兵器。無形中一直在鍛煉創造力，直到現在天上飛的，地下潛的，無一不能。而神族，同樣的東西到了手上變有百倍以上的力量，便習慣依賴自身神力，借用凡間萬物。他們自以為千年來是自己在管理凡間，卻不知道一直是依賴凡間而活。”承盛口氣中已有三分痛惜。

 

說話間，正殿大門緩緩敞開，匾額上鎦金大字“紫薇殿”瞬間霞光燦爛。一隻三頭麋鹿跑了出來，開口說話，聲音清越悠揚：“天帝宣承盛天君和凡女陸微覲見。”

 

承盛執陸微手，拾階而上，緩步跨入殿內。陸微隨承盛跪下，齊齊頌道：“微臣承盛，凡女陸微，叩見天帝。”陸微心中暗笑，宮廷片看的到這裏也有了用處，省掉了“萬歲”之辭，怕是因為這天帝本來就有萬年的壽命吧。

 

一句平身，陸微抬眼見到了大殿之側，烏泱泱占滿了神仙，目光或不懈，或好奇，都定定看著承盛和陸微交疊的雙手。正殿當中，鎦金龍椅之上，坐了一個穿著明黃龍袍的男人。頭上卻頂一個漢代的十二旒冕冠，水晶冕旒流光溢彩，映的他麵容不十分分明。倒也可以模糊看出是一個中庭飽滿，闊額盈麵的中年人。

 

“陸微姑娘，你身上若隱若現三分仙靈，便算的是神族的一員。此次就不要回去了，在天界留下如何？”

 

陸微心下鬆一口氣：看來還不知道我兼葭的轉世。想起白澤提到天帝欲殺她而奪凡人石，便覺得這個挽留對自己是凶多吉少。

 

她腳下一個踉蹌，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害怕的抖起來，泫然欲泣的說道：“謝天帝收留之恩，可民女還有一事請求。”

 

天帝頓了一頓“你講！”

 

“民女家傳一個聖物，乃妖界至寶凡人石。”說完掏出凡人石，捧在手上，亮給所有人看了個遍。大殿裏麵立刻發出各種歎息，抽氣聲，凡人石在三界大名鼎鼎，但因為是妖王傳位至寶，曆屆妖王又神出鬼沒，能有幸見得的沒有幾個。一時間，神仙們都伸長了腦袋，想看個究竟。

 

天帝沒有料到陸微主動亮出凡人石，大吃一驚。

 

陸微接著說道：“祖訓曾說：此石乃妖王所贈，人在石在，人亡石亡。可不想，最近總有三界之內的人覬覦這個寶貝，至我於危險之中。承盛天君幾次搭救，可終究他不是天帝。這三界內，隻有天帝君恩浩蕩，能惠澤萬民。望天帝能救我於水火之中，成全祖上的遺訓。我定持此寶物，效忠天庭。”

 

承盛心理暗暗叫好：其一，陸微對外宣布了凡人石的歸屬。天庭一向戒律森嚴，尊重古訓，天帝不好拒絕陸微的請求。其二，讓所有人看到了凡人石的樣子，天帝便有了束縛。所謂人亡石亡，如果陸微有了三長兩短，這石頭便決不能再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眾人麵前。其三，馬屁拍到天帝的恩澤之上，如果他讓陸微有了意外，自然是損了自己的麵子。

 

天帝果然被噎到，一張胖臉漲的通紅，呐呐說道：“朕定會盡力保你平安。”

 

陸微叩謝起身，對承盛莞爾一笑。

 

突然間，殿外一陣蕭聲傳來，一曲妝台秋思如泣如訴，奪人心魄。蕭聲由遠及近，陸微隻見一個青衫玉人，由九天玄鳥相伴，緩步而來。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多餘的飾品，卻幹淨的恰到好處。烏玉一樣的長發披散下來，眸若秋水，黛眉輕蹙，朱唇一點，真是雌雄難辨的美麗。這般容貌，也隻有九尾銀狐傑俊可以比較，傑俊眉眼裏，總有一絲狡猾嫵媚，而眼前這個男人，卻多一份千山萬水外的飄逸，和著蕭聲，陸微不由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