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紀行 8 | 旅行感悟 — 聞之不若見之

旅行感悟 — 聞之不若見之 

Impressions - To See it to Truly Know

此次印度之行，隻走訪了北方的幾個城市，卻已讓我百感交集。多年關注這個國家，也略知其文化與曆史，但親眼所見，仍讓我深切體會到印度的獨特與不可思議。這裏孕育了燦爛的古代文明和世界性宗教，其輝煌不遜於古巴比倫或古埃及。印度文明影響廣泛，塑造了世界文化的格局。

印度教曾經主宰南亞，這一點在柬埔寨的吳哥窟、印尼的巴厘島都可見端倪。佛教曾廣泛傳播，其思想精髓融入東方文化。瑜伽、咖喱、寶萊塢等，更是印度文化對外的深遠影響，幾乎無處不在。

然而外來文化與宗教卻難以影響印度這個高度“信仰化”的社會。德裏蘇丹國和莫臥兒這兩個伊斯蘭王朝，共統治印度長達六百多年，才讓整個國家約有12%的人口成為穆斯林，據說其中大多數還是伊朗與阿拉伯移民的後裔。

大航海時代，歐洲列強在印度建立殖民地，基督教的傳播原本具備得天獨厚的條件，但經過多年努力，信奉基督教的人口比例也僅約2.3%。文明的大英帝國未能改變印度人用手指吃飯的習慣，也沒能教會他們普遍修建廁所。寶萊塢明星個個能歌善舞，而舉國卻難找幾位能跳芭蕾或唱歌劇的演員，這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旅行中雖與當地人的接觸不多，卻仍能從世俗生活中管中窺豹。貧窮無需掩飾，生活也不粉飾太平；社會貧富差距明顯，卻散發著深厚的精神氣息。婦女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勞作，卻穿著色彩鮮豔的紗麗；汽車雖舊，卻裝飾得別致；房屋破敗，也會塗上自己喜愛的顏色。人們質樸善良，人、動物與自然和諧共處，讓旁觀者時而沉思，心生敬意。

此次我們的旅行方式，與平時為客人安排的服務模式完全一致：全程由專職司機負責用車，遊覽時預約當地導遊講解。在這種模式下，司機的角色至關重要——不僅承擔駕駛任務，還需協調沿途導遊、酒店與旅行社，有時甚至會簡要介紹路途中的景點。

我們的司機 Jay 來自拉賈斯坦，今年三十歲，19 歲結婚，如今已有兩個孩子。他待人細致周到，一上車就主動打開個人熱點供我們使用；停車時總是第一時間下車開門，照看我們上下車的安全。車上備有零食和消毒液，還放置了一個小冷藏箱，每天更換冰塊，確保礦泉水和飲料始終冰涼。

有一晚我們參加活動至深夜，他送我們回客棧後發現大門已鎖，隻能在車裏過夜。第二天午餐時，我們勸他稍作休息，不慎耽誤了十分鍾，他卻反複向我們道歉。Jay 的敬業與體貼，令我們由衷欽佩。

印度的導遊和旅行代表（Rep）分工明確。Rep 通常隻在抵達與離開時出現，說一句：“Welcome! Is everything OK?” 或 “Bye Bye!” 便告別。一路上所有事項均提前安排妥當，我們從未問過路、打過車、臨時找餐廳，或查攻略決定該看什麽；也沒有鬧肚子、受騙或被糾纏。或許這種旅行方式少了幾分“探險式體驗”，但確實讓人 Peace of mind。不過，超規格的服務也伴隨著相應的期待——所有為你提供服務的人，幾乎都在用眼神提醒：“Tips”。

旅遊景點的門票價格非常低廉，即便外國人票價已明顯高於本地人，仍然相當便宜。購票窗口區分外國人與本地人，同時也區分男女，印度在“內外有別、男女有別”這件事上做得極為徹底。我並未發現專門針對遊客的“高回扣”旅遊購物店，或許是提前打過招呼，導遊不好意思帶我們前往。我猜想，在印度，旅遊購物吃回扣的現象並不算盛行。

旅遊業為印度貢獻了約 8% 的 GDP 和近 10% 的就業。盡管國際遊客到訪量尚未躋身全球前十，但人均消費水平卻遠高於許多國家。原因之一，是遊客在印度的平均停留時間較長；其二，則得益於印度極其豐富且獨具魅力的高端旅遊資源——從宮殿古堡酒店到豪華旅遊列車，應有盡有。

印度擁有的豪華旅遊列車數量，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從早期的 Palace on Wheels（車輪上的宮殿） 起步，短短二十年間，發展至擁有包括 Maharajas’ Express、Deccan Odyssey 在內的七列豪華旅遊列車，滿足希望在輕鬆舒適中探索印度文化遺產的高端遊客需求。

▲Palace on Wheels – 車輪上的宮殿▲

回想同一時期，我們也曾嚐試推動“中國東方快車（China Orient Express）”聯通絲綢之路、跨越青藏高原……但真正穿行神州大地的豪華旅遊列車，終究隻是一個未竟之夢。

 

▲早年中國東方快車遊客在新疆天池（前排左一為作者）▲

遺憾的是，印度至今仍缺乏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高端航空公司。國有旗艦印度航空（Air India）負債累累，並於2017年被IATA國際航空運輸協會移出全球預訂係統。1995至2014年間，共有12家航空公司相繼倒閉，其中包括國內航線第二大承運商 Kingfisher Airlines；2019年4月，印度最大的國際航空公司Jet Airways亦難逃破產命運。

從烏代浦爾飛回德裏，在泰姬瑪哈酒店休息一夜後，我們轉機前往羅馬，印度之行至此畫上句點。

這趟旅程帶給我的感悟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把每一天過好。保持良好心態，寬容地看世界。最簡單的事，往往也是最難的。

一塊古老而神秘的土地，無處不回旋著思辨的理性、飄忽的神性與悠閑的惰性。我希望未來還能再次訪問你，看的更多，懂的更深。

“印度是不能被評判的，印度隻能以印度的方式被體驗。”-  奈保爾 (V.S. Naipaul) -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印度裔英國作家

後記： 這篇印度遊記初稿寫於2019年，共分九篇陸續分享。撫舊文回讀，慚愧文蚩圖拙。承蒙朋友建議將散篇合並，以期保持閱讀的完整與連貫，故補綴翻新。

文中配圖皆是原創，所述觀點僅代表個人。最後，附上一首我朗讀的泰戈爾詩作《旅行》，作為收尾。感謝您的閱讀。

—— 2025 年 8 月 於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