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07）

第107章 《風林淬刀》

漢江的春，是從冰裂聲裏醒來的。
殘雪簌簌化入青苔縫時，嫩蘆芽已悄無聲息地戳破冰麵，像一柄柄青刃剖開凜冬最後的禁錮。風林渡的老柳枝爆出米粒大的黃芽，忽被撲棱棱掠過的白鷺驚落，絮影墜入江麵，蕩開圈圈漣漪——恰似這襄陽地界，總在柔媚春光裏藏幾分兵戈之氣。

襄陽鹿門山的桃林燒成一片胭脂雲時，元軍大將阿術正勒馬江畔。馬蹄踏碎落英，濺起緋紅煙塵。他眯眼望著漢江漲起的春水，忽然冷笑：“呂文煥最擅借水勢打仗。等這江水漫過蘆葦蕩，宋人的戰船怕要擠滿渡口了。”

身後一陣鐵甲鏗鏘聲。劉整摘了朵野桃別在鞍上，朗聲大笑：“夜戰？末將在郢州那會兒——”話未說完，老水師張榮實已撐船靠岸：“將軍且看！”船櫓撥開浮冰，驚起一行白鷺，翅羽掠過年久失修的宋界碑，“風林渡”三字顏體在夕照裏泛著冷光。

百家奴以箭杆逗弄采蜜粉蝶，忽指江心：“好大青魚！”但見三尺魚影躍出水麵，鱗片映著落日金紅，啪地濺了阿剌罕滿臉水花。眾將哄笑間，劉整按刀立在船頭，聲沉如鐵：“傳令！今夜加練火箭渡江——”江風卷起他玄色披風，驚飛崖頂蒼鷹。

七丈望樓吱呀作響，木梯承著重重鐵靴登臨。漢江如白練繞山，對岸鹿門寺佛塔在霧靄中若隱若現。水軍統製邢德裏執鞭指畫：“此渡背靠鳳凰山，南控襄漢咽喉，西去五裏便是習家池。”身旁張誌眼透精光，接道：“當年孟浩然常披蓑垂釣於此，吟那‘垂釣坐盤石，水清心亦閑’——”話音未落，史天澤擊節朗吟：“‘沿洄自有趣，何必五湖中’！妙哉！”

劉整突然猛拍欄杆：“若在此築炮台！”手指劃過滔滔江麵，“任他千帆競渡，亦要問過某家的石心大炮！”欄外驚濤拍岸，恰應和著鎧甲鏘鳴。史天澤眼中寒光乍現：“即刻督辦！”令箭擲地時，江風卷起狼頭旗獵獵作響。

暮色浸染楓林時，十餘騎踏碎滿地殘紅馳向西山。劉整揚鞭指路，笑罵聲裹著馬蹄聲散入晚風：“俺這活地圖豈是虛名！”箭袖掠過道旁荻花，驚起白鷺如雪片紛飛。偶見荒廢的宋軍烽燧台隱在桃李深處，垛口處竟有野蜂結巢，嗡嗡聲裏恍聞舊日號角。

阿術忽勒馬回首。落日熔金處，風林渡的戰船首尾相連，桅杆如黑林聳立。他拈起鞍側野桃輕嗅，唇角牽起冷弧：“孟襄陽釣的是閑趣，吾等釣的——是襄陽城。”

江浪忽劇烈拍岸，望樓燈火次第燃起，照見河床深處蟄伏的鏽蝕刀劍——似在回應亂世烽煙又將淬煉這片風林古渡。
劉整忽然展眉笑道：“前頭習家池秋色正好，可願隨俺去賞那\'天下第一園”？”
“哈哈——好好好！”眾將大笑聲中翻身上馬，劉整揚鞭指路：“看俺這個活地圖！”十餘騎踏著滿地楓葉往西山奔去，驚起群群白鷺。
馬蹄聲漸遠，白鷺振翅聲飛向天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