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市場經濟，才能帶來長期繁榮 - 初讀路德維格·馮·米塞斯的《人的行動》

 

奧地利經濟學派第三代領袖路德維格·馮·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 1881-1973)的名著《人的行動》(Human Action)一書的主題，概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隻有自由市場經濟，才能帶來長期繁榮。 該書初版於1949年，是一部既寫給經濟學家也寫給普通人讀的經濟學著作。米塞斯認為“經濟學是文明和人類生存的關鍵”，“今天所有政治問題都事關經濟學。所有當今有關社會和公共事務的論爭都是關於實踐學（praxeology）和經濟學的基本問題” , “當你加入某個政黨時，當你在選舉中投票時，你就是在采納某種經濟學理論的立場”。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當年的競選口號“白癡，經濟才是第一”（It's the economy, stupid）可以說是在印證這話。很多看似與經濟學無幹的事情，比如小學校是不是該給學生提供免費午餐之類， 其實都跟經濟學緊密相關。米塞斯認為每個人都避免不了對經濟政策作出自己的選擇。你可能盲目信任“專家”，也可能被媒體宣傳左右。但這選擇的結果，事關重大，不僅是關於你個人的福祉，也更是關於你子孫後代的福祉。所以“盡管很少有人能對經濟學思想有所貢獻，但每個有點頭腦的人都應該對這些經濟學思想有一定了解。這是我們時代公民的基本責任。” 這本書就是米塞斯從他的觀點出發，對這些經濟學思想中基本觀點的綜合介紹與批判，和對他自己的觀點的詳細論證。

 

《人的行動》是一部巨著，有大約九百頁，有些望之令人生畏。但實際上深入淺出，沒有經濟學基礎的一般讀者都不難理解其基本大義。該書以英文寫成（米塞斯的母語是德語，所以這是他的“外語”著作），文字淺顯平易，相當好讀。

 

一個社會的經濟活動，不是別的而是所有具體個人的行動的總和。米塞斯強調說他的經濟學，完全是研究現實中人的行動的學說； 而非研究理論化或規範化的行動的學說。所以他名之為實踐學（praxeology）。 “實踐”一詞在這裏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意思。 米塞斯認為重要的不是討論人應該是什麽樣，或怎麽把人改造成應該的那樣，而是研究人就是什麽樣 - 也就是說研究人的真實，而不是理想的行動。米塞斯的出發點是： 所有個人的行動都是旨在改善自己的情況，解除個人的某種不適。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侯最迫切需要解除的不適千差萬別，有人因為饑餓而不適，有人因為無聊而不適，有人因為看見別人受苦受難而不適。總之，千差萬別。

 

米塞斯用他的“行動”說，重新闡釋和補充了亞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的經典自由主義經濟學。社會化分工與自由交易，較之孤立的個人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其解除個人不適的功能遠為有效率 - 分工與貿易讓每一個參與者的生產效率都大大提高，從而加快社會財富的增長，讓所有人都受益。米塞斯認為在過去兩百來年間人類生活得到了巨大的改善，就是實行放任自由經濟的豐碩成果。

 

分工的關鍵是是資源，包括人力資源、自然資源與資本，的有效配置。隻有市場才能最大限度地優化這些配置。 因為個人需要不同，才有交易。而一個具體的人，在不同的時侯會有很多想得到的東西，他“想得到”那些不同東西的程度就是那些不同的東西對於他的不同價值。米塞斯經濟學的核心就是強掉所有“東西”的價值都既不是客觀的，也不是恒定的。對一個很饑餓的人來說，第一碗飯的價值比第二碗高，第二碗可能比第三碗高；第一百碗的價值可能是負值（要倒給他很多錢才能讓他吃第一百碗）。這就是所謂“邊際效用遞減”的概念。

 

東西的價值因人而異變化無常，“企業家”無從跟據價值來決定生產。但隻要有市場，東西的市場價格倒是可以知道的。所以市場極端重要，有了市場，才有價格，“企業家”才能根據價格信息來估計生產什麽，何時生產，生產多少才能最大獲利。這樣達到的資源配置，才最好地滿足了“消費者”的需要。否則就會造成資源調配的錯置：不那麽需要的東西占用了寶貴的資源，而最需要的東西卻因缺乏資源而得不到生產。也就是說市場是通過價格機製進行資源優化配置的關鍵工具。

 

在米塞斯的經濟學中，一個小農，隻要是自負盈虧，自己決定該生產什麽，就是一個企業家；而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並不自負盈虧，也不自己決定該生產什麽，就隻是一個管理人員，而不是企業家。“企業家”在米塞斯的經濟學中處於核心地位。企業家們出於自私而追求利潤，但他們的逐利行動，驅動了社會資源的有效配置，有效增進了社會財富，改善了所有人的生活。有人隻看見企業家擁有財富，甚至巨大財富，而看不見企業家在增進社會財富中所起的巨大的功能，從而認為企業家所獲有違公正，應該由政府全部或部份沒收而重新分配。這種思想對社會是極端有害的。傷害企業家的積極性，必將導致破壞企業家的經濟功能，惡化經濟，降低人民生活水平。

 

米塞斯強烈反對政府對市場的各種幹預。他堅信盡管這些幹預常常帶有良好的意願，最終結果卻往往破壞市場機製，從而產生負麵經濟效果。政府對市場經濟的幹涉可以有很多形式，比如將企業國有化，取消自由市場，通過政府命令控製某種產品的生產，補貼某種產品的生產，通過操控中央銀行貨幣發行量操控銀行信貸，通過條規或關稅限製或擴大出口或進口，以及規定市場價格上限，規定工人工資下限等。米塞斯在書中詳細論證了這些措施是怎樣破壞市場機製、削弱經濟活力和效率，使得經濟惡化。

 

米塞斯本人深入研究金融貨幣並在奧地利政府中從事相關工作多年，是享有世界聲譽的貨幣與信貸專家，但他認為政府通過操控中央銀行貨幣發行量和利率操控銀行信貸，也許在短期能起到應急作用，但其長期後果總是害遠大於利。米塞斯認為正是中央銀行的信貸操控產生了經濟周期，帶來繁榮和衰退的循環。他的貨幣和信貸周期理論強調，通過人為下調利率創造的繁榮是不可持續的，並最終導致經濟危機和衰退。這也是奧地利經濟學派關於商業周期理論的一個核心觀點。 這部分的論證對一般讀者的難度比較大。

 

從某種意義上說，米塞斯的一些觀點與現代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政治經濟學也不無相似之處。比如米塞斯也多少同樣認為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資本主義國家是“帝國主義”的。米塞斯也堅決反對“官僚資本主義”和“封建主義”。不同之處在於他認為“帝國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都是對“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的背叛，都是（國家)“幹預主義（interventionism)”的形式, 都是（國家)在對自由市場經濟進行幹預，都不是真正的“資本主義”。米塞斯認為壟斷並不是自由市場經濟的自然結果，而是政府對市場經濟幹預的結果。他強烈主張減少政府的角色，允許市場在沒有幹預的情況下自由運作。

 

 

附記：位於美國阿拉巴馬州的“米塞斯研究院”以傳播奧地利經濟學派及自由主義思想為己任，免費提供大量米塞斯及其他奧地利經濟學派學者的書籍電子版及有聲書，任何有興趣的讀者都可以上該網合法下載。

 

米塞斯研究院鏈接：https://mises.org/

《人的行動》電子版及有聲書鏈接： https://mises.org/library/human-action-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