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鄧恩回憶起那些美好時光,以及他曾與之觥籌交錯的名流精英。
第一章:《The Way We Lived Then (昔日生活)》作者:多米尼克·鄧恩
《讀後感》
By HOLLY BRUBACH霍莉·布魯巴赫 (1999)
這是一本奇特的書——一本穿插著電影明星快照的家庭相冊,一本主人公仿佛夢遊般度過前半生的自傳,一本充斥著名人軼事的“好萊塢回憶錄”,以至於它常常搖搖欲墜,就像一塊沒有麵團的水果蛋糕。多米尼克·鄧恩是《名利場》雜誌的特約撰稿人,也是五部小說的作者,他在這本書中將聚光燈投向了自己,其結果既引人入勝又令人費解。
喜歡電影明星軼事的讀者一定會津津有味地閱讀這些手寫邀請函、賓客名單和回憶錄。鄧恩似乎總是隨身帶著相機,這些照片和照片說明生動地記錄了電影明星們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照片裏有保羅·紐曼和柯克·道格拉斯在羅迪·麥克道爾家吃熱狗,沃倫·比蒂在派對上彈鋼琴,娜塔莉·伍德用刀刃在晚餐後檢查妝容,塞西爾·比頓用勺子吃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冰淇淋甜筒,伊麗莎白·泰勒和她那愛管閑事的母親在打火機上,伊麗莎白和她的貂皮大衣依次出現,蒙哥馬利和喬治·漢密爾頓跳舞,她的丈夫吉格·楊努力博取她的關注,以及漢密爾頓因為鄧恩已經記不清的原因而流淚。
然而,那些期待鄧恩能像他在新聞報道中那樣,剝開表象,揭露人性殘酷本質的人,注定會失望,因為本書中此類真知灼見寥寥無幾。本書的素材頗具吸引力:在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雲集的哈特福德,他成長於一個享有特權的愛爾蘭天主教家庭;二戰末期,他應征入伍;他與斯蒂芬·桑德海姆和戈爾·維達爾等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還與阿納斯·寧有過一段(暗示性的)戀情;他娶了一位光彩照人的名媛;在電視直播的黃金時代,他先在紐約,後在加州開啟了電視直播事業;他育有五個孩子;他擁有一棟豪宅,經常參加高檔派對,結識了眾多名人朋友和鄰居。鄧恩以近乎八卦專欄般急促的文筆,講述了他從追星的童年到追星的成年的人生軌跡,但其深度卻往往不亞於八卦專欄。以下是一個節選段落:
“洛基·庫珀是加裏·庫珀優雅的妻子,她經常在晚宴上款待南安普頓的社交名流,例如福特家族的亨利和安妮·福特夫婦,以及奧黛麗·赫本和洛克·哈德森等電影明星。庫珀夫婦住在他們自己設計建造的精美現代住宅裏,屋內擺滿了英式家具。查爾斯·布拉克特夫婦在貝萊爾的家中舉辦的周日午餐最為出色,他們的家就在芭芭拉·赫頓與加裏·格蘭特婚姻期間居住的房子隔壁。查理·布拉克特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紳士,出身於羅德島州普羅維登斯的一個顯赫家族,畢業於威廉姆斯學院,多年來一直是比利·懷爾德的編劇搭檔。《日落大道》之後,他們的合作關係結束了,查理與福克斯公司簽約,擔任編劇和製片人。蒙哥馬利·克利夫特、奧利維婭·德·哈維蘭、美麗的吉恩·蒂爾尼,以及一位來自路易斯安那州門羅的年輕聲樂教練瑪格麗特·拉姆金經常來這裏吃午飯。拉姆金曾教伊麗莎白·泰勒如何在《雨樹縣》和《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說南方口音,後來嫁給了馬克,兩人在酒吧相識後結婚。利特曼後來成為倫敦著名的社交名媛,也是戴安娜王妃的密友。那真是一個光鮮亮麗的時代。 “
隨後,苦難接踵而至,原本輕鬆愉快的敘事節奏也開始放緩。派對遊戲逐漸被離婚、酗酒、吸毒、鄧恩失去工作和社會地位、觸犯法律以及險些身陷險境等一係列問題所取代——其中就包括一次令人毛骨悚然的遭遇:有人遞給他一包奇怪的可卡因,隨後將他毆打、捆綁,用棕色紙袋蒙住他的臉,並在上麵扔下點燃的火柴。鄧恩坦誠地記錄了他一步步走向苦難和貧困的過程,令人動容,也展現了他敏銳的洞察力,他總能捕捉到比任何描述都更深刻的細節:比如,他一度因為缺錢而賣掉了自己的狗。
大多數自傳作家在敘述自己的生活時都會加以潤色,省略那些不光彩的部分。鄧恩在這方麵卻毫不留情,反複暴露自己的狹隘和勢利。他甚至不惜清算舊賬:他想讓世人知道,哪怕隻是為了留個記錄,他和妻子早在杜魯門·卡波特在紐約舉辦“黑白舞會”兩年前,就在洛杉磯的家中舉辦了一場。而且,他們邀請了卡波特參加他們的舞會,而卡波特卻沒有邀請他們。
鄧恩在這些文字中流露出的虛榮心,並非人們預想的精心包裝,而是源於他與名人的密切關係。“我經常聽到兒子們說‘黛比邀請我們飛去拉斯維加斯看她在沙漠旅館的首演’,或者‘我要和邁克爾去傑克·本尼家’。邁克爾是傑克的孫子……說實話,我當時聽到孩子們這麽說,簡直欣喜若狂。我心想,沒幾個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鄧恩現在應該明白事理了,如果不是他那份揮之不去的、如同暗流湧動的、與名人交往的自豪感,讀者或許會欣然相信他的話。
13歲時,鄧恩——像大多數青少年一樣——迷戀電影明星。他與眾不同之處在於,他似乎從未擺脫過對他們如同神明般的信念。即便他與他們近距離接觸,擁有第一手資料,這本應足以讓大多數人改變看法。一個成年男人如此癡迷追星,著實令人唏噓。這代表著信仰戰勝了經驗,代表著不願將偶像從神壇上拉下來——為什麽呢?難道是害怕世界會因此變得黯淡無光?還是害怕那些光鮮亮麗的人物會失去賦予他生命價值的力量?
天堂般的生活偶爾也會出現波折:鄧恩的妻子在一次聚會後發現,朱迪·加蘭把自己鎖在浴室裏,藥箱裏的處方藥全都不見了;洛杉磯一家熱門餐廳的領班受弗蘭克·辛納屈指使,打了鄧恩一巴掌,辛納屈為此付了他50美元。但這些似乎隻是些許反常事件,短暫地打破了20世紀50年代好萊塢的田園牧歌般的寧靜。盡管鄧恩聲稱自己在戒除毒癮和酒癮、重塑自我成為作家的過程中經曆了某種頓悟,但讀者開始懷疑,過去的某些方麵是無法回頭審視的;歲月流逝,卻無法讓他擁有事後諸葛亮的視角。就連書名也顯得充滿懷舊之情,而非悔恨之情。鄧恩的妻子始終是個謎;他女兒多米尼克在1982年被謀殺一事,也隻是在結尾用兩句話提及。讀完這本書後,我對鄧恩的好奇心比讀之前更強了。
我認識的大多數作家都天生具有敏銳的洞察力,而且這種洞察力伴隨了他們一生。一般來說,反思的能力並非後天習得。人們懷疑鄧恩一直都具備這種能力,但他為了維護自己珍視的幻想世界而壓抑了它。對他而言,融入其中比什麽都重要。直到後來,當他被放逐出他所崇敬的那個世界時,他才得以審視自己的經曆——但又不能過度。獎杯陳列室裏滿是回憶,如果不加以打磨,它們終將黯然失色。
霍莉·布魯巴赫是散文集《時尚的忠實追隨者》的作者,該書是她最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