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五門(辛)
張閗光先生向陳立夫部長仔細講了吳靜園已經離開杜月笙的“孤山別墅”、萬墨林親自相送的事情。接著又調侃了老五門的人,整天麵對著一位三十幾歲年紀,穿著一身褪色的半舊藍色布衣布褲,白襪黑布鞋、滿身濃鬱的書卷氣、一副中學校長模樣的人,卻喜歡披著一件幾萬塊大洋、極盡奢華的狐皮大氅,盡顯老氣橫秋之不倫不類的尷尬……兩人不覺腦補了一番此情此景,寬慰地笑了。
然後又講起了昨天晚上,張閗光親自開車將杜先生送到“範莊公館”,在那裏和宋子文、範紹增中將一起吃飯的過程。宋子文在席間還提到了他的父親宋查理和樸老的父親、張閗光的父親、辛亥元老陳其美都督等人,一起為孫中山先生募集辛亥革命資金的過往,真是殫精竭慮、無比艱辛,卻也是無比感人的——陳其美都督就是被袁世凱安排的人,詐稱要為革命軍捐款,而設計刺殺身亡的……
飯後,“範莊公館”的人照例都是要打麻將的,張閗光就先行離開了。杜先生將他送到門外,提議要贈送三套別墅給中統局做秘密聯絡處。杜月笙願意交出來張嘯林死後留在莫幹山的“林海別墅”,林海別墅位於湖州市莫幹山的莫幹山路546號,起初稱作:嘯林公館,後又稱“郵電4號”,建於1934年。該別墅除臥室是仿歐建築風格外,其餘都是純粹的中國古典式建築。一樓大堂內,全部采用中國古典式方磚,朱紅大柱,赫赫官威;落地長窗上刻有一套《西廂記》的金絲楠木浮雕,人物栩栩如生,精美各異,至今還保存完好……還有杜老板的位於西湖畔孤山公園中,吳靜園先生小住過幾日的、鬧中取靜的“孤山別墅”,這次也是要捐贈出來的。第三座別墅就是黃金榮在蘇州市平江路的鶴鳴堂康宅,位於邾長巷1號,占地麵積約464㎡,建築麵積約456㎡——這一次的綁架行動,黃金榮和金九齡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隱身在這裏。這三處別墅,如果作為中統的秘密聯絡處,絕對會出人意料,隱蔽性還是蠻厲害的……
陳部長點頭首肯:“可以接受杜先生這樣的提議!後天就可以安排人和對方辦理交接手續。這一次中統局已經把吳靜園先生的案卷和李文明的案卷,合二為一、並宗存檔了。這個綜合卷宗的保密等級很高,裏麵包含了李文明從日本人那裏得到的日本隱修門派的秘密信函、剛倉天心的研究報告密件,還有你們老五門和福建漳浦石頭城趙宋後裔的一些關聯、包括李文明的死亡過程……卷宗的另外一部分,是這次吳靜園先生綁架案的諸多細節、你們老五門和日本人、黃金榮的關於《清明上河圖》的糾葛,還涉及到了日本人對我們中國的其它種種陰謀和企圖……”
(2023年4月25日,台灣法務部調查局的大火,正是把這個卷宗的秘密暴露了出來,又一次引起了別有用心的一撮人兒的注意,這才會在八十年後的東北亞,又一次掀起驚濤駭浪!)
陳部長看著坐在沙發裏的張閗光,見他器宇軒昂,神采奕奕的狀態,不覺引來了自己的談興。陳部長哂笑了一下:“這次讓杜先生主動交出來九十萬塊大洋,也隻是九牛一毛罷了……販賣鴉片已經成為杜先生最大的收入來源,現在他更是大肆售賣成癮性更高、更難以戒除的毒品海洛因。杜先生曾經轟動半個中國,大肆興建的上海浦東外高橋杜氏祠堂, 業已成了遠東最大的地下嗎啡和海洛因加工廠——全球每八包海洛因中,足有七包出自杜氏祠堂……”
陳部長見張閗光聽得越發深沉,就又給他斟上茶葉,隨手拍了拍他的右臂,繼續說道“杜先生的毒品除了在國內販賣,杜還通過法國總領事的官方渠道,進入法國的各大城市以及殖民地,構成了一個從上海到河內、西貢、進而直到馬賽的向海外販賣海洛因的龐大販毒網……最近又根據線報,杜先生的毒品生意又已經從法國擴展到加拿大、美國和拉美各國……杜先生是當之無愧的“上海灘毒品皇帝”!!
兩人沉默了片刻,都是心照不宣:娘希匹!如果沒有宋氏兩姐妹地鼎力支持,怎麽會有這麽個上海灘“毒梟”……
喝了一會兒茶,陳部長又突然講到:“幾天前,就在吳靜園先生被綁架的當天,你的好朋友、日本“紅色親王”、昭和天皇最小的弟弟三笠宮崇仁親王(1915年12月——2016年10月),他是大正天皇和貞明皇後的第四皇子。親王本人並不是侵華主戰派,卻是日本“和平派”的非正式成員,他密謀策劃了刺殺侵華主謀——“剃刀“東條英機的行動,希望此舉能夠讓他自己當上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這樣就可以由他來徹底結束這場罪惡的侵略戰爭。但遺憾的是,東條英機雖然腹部中彈卻撿回來了一條命,刺殺行動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三笠宮崇仁親王也因為危險舉動與危險言論、被日本天皇關了禁閉……”
兩人不禁扼腕頓足,深深歎息我中華民族劫難未消。陳部長調整了一下情緒,接著又問道:“張老弟,你清楚紅色親王為什麽會這樣勇於對立、勇敢地搞分裂政變行動嗎……”
張閗光笑了笑,起身給陳部長續了半杯茶,表示願聞其詳。
陳部長為此解釋說明了半晌:日本的三笠宮崇仁親王讀了共產黨領袖毛澤東著的《論持久戰》一書,深深為之折服,稱之為:“陽謀之祖,陽謀之聖”。
幾年前他曾經親自來到過中國戰場,非常了解對華戰爭的真實情況。隨著對《論持久戰》這本書研究的愈發深入,三笠宮崇仁越開始感到絕望,甚至還萌生了倘若日本再繼續這樣打下去,可能真的要亡國了的想法。回國之後,他將《論持久戰》這本書翻譯成日文,並推廣至日本軍中,還寫下了一篇對日軍侵華戰爭的反省文章。
張閗光聞言,欽佩之餘,也不覺由衷地說道:“明末清初,正值中華大地的戰亂時期,根據典籍記載,當時整個中國社會上上下下都充滿了戾氣:宦官如此、奸黨如此、東林黨亦莫不如此……現在是中華民族全民抗戰的緊要時期,國內民眾也是都充滿了戾氣。我們中國人不能整天關注著“炮火連天”、“大漠吳鉤”、“快馬霜刃”和什麽“鐵血殘陽”的豪邁,我們不能整天“喊打喊殺”,還要多想一想“以靜製動”、“靜為動之母也”,努力提升理論、邏輯水平,重視千古雄文的理論指導作用——“不戰屈人之兵”。
陳部長聽後大為讚賞,兩人又喝了一會兒茶,然後他又向張閗光闡述了近一段時間以來,國民政府正在組織全體黨員和幹部,努力學習共產黨領袖毛澤東、毛先生寫的《論持久戰》……陳部長認為這本著作,不僅在國內已經成為指導抗日戰爭最全麵、最科學的軍事理論,而且在世界軍事學術史上也是經典的軍事理論著作,它是首次揭示了“戰爭哲學”的千古奇文。最後,陳部長還表示:抗日聯合統一戰線和論持久戰是戰場實踐中的兩大創新!
1938年5月上旬開始,毛澤東同誌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就完成了長達5萬餘字的軍事理論巨著《論持久戰》。周恩來把它寄到香港,委托宋慶齡先生找人翻譯成英文在海外發行。宋慶齡先生收到這部書後,認真地讀了兩遍,她深為毛澤東的深刻分析和高遠眼光所折服,立即找來自己最親近的朋友愛潑斯坦等人把《論持久戰》翻譯成了英文,在海外出版。
《論持久戰》的英文版在海外發行後,得到了國際上反法西斯同盟的積極響應和高度評價——英國首相丘吉爾、美國總統羅斯福、中國戰區美軍司令官史迪威將軍等人的案頭上,都放著英文版的《論持久戰》。
蘇聯共產黨領袖斯大林的案頭上也同樣放著他專門請人翻譯成俄文的《論持久戰》的文稿,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書記、兼管中國事務的專家季米特洛夫讀完《論持久戰》後,在共產國際刊物上發表署名文章,高度讚揚毛澤東:“有史以來,還沒有人把軍事問題、戰爭問題說得這樣透徹過。論持久戰是一本劃時代的著作。”他還對中國共產黨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團長任弼時說:“這本書閃耀著理論思想的光輝,緊緊抓住了戰場上風雲際會的規律……”
《論持久戰》著作的出版,在國民黨高層也同樣引起共鳴。第五戰區代理司令長官白崇禧還積極地向國民黨最高統帥蔣介石推薦此書,蔣介石也不得不佩服這本書的價值;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陳誠,是在1938年10月下旬武漢失守,繼而長沙淪陷,抗戰形勢的發展真切地如毛澤東所預見的那樣,陳誠這才意識到抗戰的艱巨性、複雜性和持久性,於是又重新捧起《論持久戰》仔細研讀。他被毛澤東的精辟分析和科學預見所撼動,還特地請周恩來同誌到湖南衡山給軍官訓練班的學員講授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和《抗日遊擊戰爭的戰備問題》。
第八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二戰區北路軍總司令傅作義將軍在讀了《論持久戰》後,深切地感歎到:“抗戰中的一些重大問題,幾乎都在這本書中找到了明確答案。”於是,他立即傳令所屬各部官兵進行閱讀、學習。蔣介石的愛子、台灣蔣經國總統,也非常佩服毛澤東寫的《論持久戰》,仔細閱讀達七、八次之多。
《論持久戰》的軍事理論不僅在國內,就連我們的對手日本,對這部軍事著作也評價非常之高。日軍大本營參謀陸軍中佐山崎重三郎說:“毛澤東的抗日遊擊戰,堪稱世界曆史上規模最大、質量最高的遊擊戰。它是一種全民總動員的攻勢戰略,把百萬帝國陸軍打擊得團團轉。”東京大學教授近藤邦康公開宣稱:“我很佩服《論持久戰》,日本被中國打敗是必然的。這樣以哲學為基礎的宏遠戰略眼光,日本是沒有的。”日本在南太平洋的占領軍,在節節敗退之後,就計劃采用毛澤東的持久戰來對抗美軍的進攻……
日本關東軍副參謀長、航空兵高級將領遠藤三郎深刻反思:“這場戰爭客觀的來講,是確鑿無疑的侵略戰爭,其結果也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慘痛敗北。因此,我在戰時的一切的所作所為,當然也就徒勞無益了。”
隨後,遠藤三郎就開始為中日友好積極獻身,並努力為自身贖罪。毛澤東同誌接見他的時候,他竟然把家傳的日本武士刀交給了毛先生。這可是很了不得的表示,日本人近乎變態地看重這些家傳的寶物,遠藤三郎把家傳的武士刀交出來,可以說是真的是心服口服——“不戰而屈人之兵”……
麵對遠藤三郎的一再道歉,毛先生說出了那一段廣為流傳的名言:“我們中國人民還是要感謝你們的,你們是我們的先生,正是你們打了這一仗,才徹底教育了中國人民,把一盤散沙的中國人民團結起來了!”
一番暢談過後,陳部長的情緒看起來反而有些低落,莫非他已經意識到了“天道”、“地道”和“人道”,都已經被共產黨的軍隊熟練掌握了?還是他也意識到了,站在國民黨的對麵,是孫子兵法和鬼穀子的跨時代“結合體”??或者還會有其他的想法:“事到萬難須發放膽”,他是時候應該向左邁出一隻腳了……
為了打破兩個人的冷場,張閗光先生講了一下他要和荷蘭治港公司的愛斯德工程師去山東煙台擴建海港碼頭的情況,陳部長對此倒是饒有趣味,他囑咐道:“日軍對山東、河北、山西三省的資源掠奪和民眾盤剝最殘暴,當地老百姓是苦難深重啊……特別是山東省的大清和民國時期的銅板(銅元),還有家裏家具上的銅件兒、銅活兒,全部被集中到煙台港口,裝船運回了日本,用來鑄造軍火……這北方三省的男男女女,穿的、戴的、用的金飾,也都被強迫捐了出來……老百姓苦啊!!”
陳部長看到張閗光悍然不語的神態,一臉冷峻的表情,就又趁熱打鐵地說道:“那邊日軍封鎖地特別嚴密,中統局的行動小組連炸藥都搞不到,我在此懇請你到了地方上以後,一定要幫我們的人搞到炸藥!!蔣中正有杜月笙,我陳立夫有張閗光老弟……”
張閗光先生沉穩地點了點頭,陳部長見了就放心了,又叮囑道:“你去了以後,我們的人會主動聯係你的……”
那天吃完中飯,張閗光先生告辭離開,陳立夫部長送了他一本《論持久戰》,上麵赫然紅彤彤地加蓋了一枚金線篆文大章:“中華民國政府組織部藏書”;旁邊毛筆簽名:陳立夫。
後記:日本的三笠宮崇仁親王,1944年在軍事教育局任職,為大本營參謀,與軍內反對東條英機的勢力有聯係,曾密謀發動“津野田事件”,再次暗殺東條英機,但政變沒有成功。
1944年1月5日,親王對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幹部的一個講話:《作為日本人對中國事變的內心反省》。
他在這個講話中列舉日本自甲午戰爭以後侵略中國的事實,揭露日本軍人的殘暴行為,特別指出共產黨軍隊“男女關係極為嚴肅,對民眾的軍紀也特別嚴明,絕非日本軍隊所能企及”,在這種情況下,中共軍隊那將成為世界七大奇跡中的第一大奇跡。
他還說:“在我看來,這樣的日本軍隊,是無法與中共對陣的。”這在當時被作為“危險文書”而沒收,1994年被日本學者從檔案中找到,經三笠宮親王肯定後再次予以發表。
1998年11月,三笠宮崇仁親王在日本皇宮舉行的歡迎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的國宴上,就日軍在戰爭時的侵略行為,他對江澤民同誌沉痛地懺悔道:“……我的良知現在仍然令我感到很傷痛,我想向中國人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