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亡命天涯（二）
“吳苑”是在清朝“怡和園”茶館的基礎上改建的，光門麵就有五開間，後門一直連通到珍珠弄，茶館除前樓外還有方廳和四麵廳、愛竹居和話雨樓等，樓上還有小堂口和書場，亭台樓閣，移步換景——老蘇州人覺得在這裏喝茶真個雅格。茶館東麵二間房出租，有人專門做生煎和蟹殼黃等糕點小吃，方便茶客點饑。這也是很多老蘇州人，身處天涯海角，充斥一生的味蕾記憶……
“吳苑”書場的聽客，是以老蘇州當時的報館名人、作家和教師為主的，聽客文化水準之高，以至於能有“吳苑聽客，均屬文墨中人”的描述。像日本作家、小說《魔都》的作者村鬆梢風於20年代赴蘇時，便即在吳苑聽書。即使抗日戰爭時期，吳苑書場亦是生意不錯，日本人高倉正三作為來蘇的特別研究員，也會赴之聽書。
黃金榮進了“吳苑”，隻在方廳入座。集法租界巡捕房高級督察長、上海灘青幫天字號老頭子、國民政府少將參議、行政院參議“四位一體”的大人物之場麵，自是不容分說的，吳三官、門神和尚等一批幫內的弟兄，滿臉堆笑地圍上去阿諛奉承。黃金榮就安坐在方廳，稍微過問一下幫內後輩們的近況，表示表示關切之情，另一方麵也在此廣收門徒，擴大自己在蘇州的勢力。
其他的茶客，聽說黃金榮來了，都也是要蜂擁而至的。和黃金榮有一麵之緣的，都要擠上去打個招呼；不認識的，更是要一睹“流氓頭子”的廬山真麵目，也好日後在親朋好友麵前有個談資，因此，每年的這一天，“吳苑”都是人滿為患！
1881年，黃金榮14歲，他的父親黃炳泉在上海南市張家弄猛將堂病逝。黃金榮回蘇州靈岩山歸葬了父親，去上海之前，他特地到石湖西北的上方山五聖廟去借了陰債。一番虔誠地焚香許願，他對著神像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並禱告說：保佑我阿榮回到上海灘元亨利貞，如果有一天飛黃騰達，我一定來上方山五聖廟年年進香，歲歲還願。1899年，32歲的黃金榮在上海灘開始發跡，一步步成為上海灘上叱吒風雲的“三大亨”之首，連蔣介石也曾投在其門下……
此後，每年八月十三日左右，如無特殊情況，黃金榮必定會到蘇州上方山進香還願。而且他不忘當年的衣著，來時在華麗的馬褂裏麵，會貼身穿一套香雲紗衫褲，以示不忘當年離蘇時潦倒之情景。但是他卻不曉得：老蘇州人講，上方山是五鬼山，陰債更是借不得的，借了就還不清，會禍害子子孫孫……黃金榮晚年絕戶，眾叛親離，孤苦無依，死後被刨墳揚屍，竟至死無葬身之地——終是陰鬼索陰債，報應不爽啊！！！
1944年12月24日，中國南方最後一位江湖大佬張仁奎中將在上海病逝，享年80歲。國民政府於1945年4月29日，在陪都重慶為張仁奎召開了盛大的追悼會，蔣介石親自為張仁奎題字“海岱朔望”，國民政府特地發布褒獎令，表彰其為抗戰、為民族、為國家做出的卓越貢獻。
1937年11月，上海淪陷，國民革命軍第55師完成阻擊任務後，被迫暫退至法租界。55師的官兵決心回到抗日前線繼續戰鬥，但法租界周圍有大批日軍圍困，無法通行。張仁奎動用自己在上海灘的各界力量，將55師的官兵乘夜色分批運往碼頭，使他們順利離開上海，一部分前往溫州、江蘇北部等地駐防，一部分去無錫加入了新四軍，繼續抗日。
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灘青幫已是民國勢力最大的幫會。從成員組成看，此時青幫已不再單純是底層社會互助互濟的秘密結社團體，而是一個包容了幾乎所有階級、各個階層的人鬼混雜的社會亞文化群體。青幫內部很明顯地形成了三個層麵，即“主要由官僚政客和流氓惡霸頭子組成的幫會頭領和骨幹分子層，普通勞動群眾為主組成的幫會群眾層，以及介於幫會首領和普通群眾之間的流氓無產者階層。”青幫開始直接影響和幹預上海灘舊社會——上海灘有句老話：“杜月笙的麵子，張嘯林的膽子，黃金榮的票子”。
為適應社會政治、經濟變化，構建上層建築，幫會各大首領開始打破青幫幫規舊律，創立起一批新型的、高品質幫會團體。楊虎的興中社、朱學範的毅社、張克昌的暢社、劉文藻的監社、朱景芳的景社、金九齡的春社等。其中杜月笙的恒社、張仁奎的仁社和黃金榮的忠信社最有勢力，被稱為上海灘三大社團。
張武夫子在4000弟子中，親自圈定社員200餘人，成立了仁社。仁社表麵上是個民主製度章程的俱樂部，理事長張仁奎。社員大多為上層人物，圈定標準是文官為特任、簡任、薦任以上者，武職是將校以上。看看加入“仁社”的一少部分人物，就可以知道張仁奎當時到底有多牛：韋驚周（中央造幣廠廠長）、吳鐵城（上海市市長）、韓複榘（山東省主席）、朱紹良（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蔣鼎文（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陳銘樞（國民黨上將），楊虎（國民黨陸軍中將、上海警備司令）、黃琪翔（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等等。
杜月笙的恒社於1932年11月成立，成立前後都是在陸京士等人策劃、主持，杜月笙任名譽社長。恒社是上海灘第一個青幫會社，社員一度多達910人，分布全國各地及緬甸、菲律賓等國。恒社一直秉承拒收職業流氓，成員都有正當職業，主要是工商界老板，警界、政界、軍界人員，工運領袖等。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恒社成員大多離滬，隨杜月笙移居香港。其他青幫團體，在解放前後也都停止了活動。政府責令參加過幫會等組織的人員必須向政府登記，強迫幫會頭子接受監督勞動。留在大陸的青幫，有的因血債，有的與人民政府為敵，被鎮壓或判刑。不出兩年，上海青幫基本肅清。
青幫在鼎盛時期大概有6000多萬人，他們集中分布在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主要活動範圍以浙江、上海、江蘇為主。1951年，亡命天涯的杜月笙，在香港油盡燈枯，因中風偏癱導致器官衰竭而死。恒社移至台灣，江湖凋零，社會激蕩，隻剩下300多名的青幫骨幹分子，他們以陸京士為首繼續進行活動，這乃是上海青幫保留的少數血脈——數年間，青幫和洪門在台灣已經合法化，恒社就成為青幫組織在台灣的總部……
洪門由明末清初時期的反清組織“天地會”演變而來，至今已經成立400年。洪門分支遍布美國，法國，南非，澳大利亞，泰國、越南等20多個國家。1904年，孫中山就是以“洪門大哥”的身份赴美進行革命活動。
2024年3月22日，星期五，莫斯科，天氣多雲。
燈光下，《上海幫會簡史》，作者：胡訓瑉、賀建。看完最後一頁，一雙修長健碩的雙手，合上了這本書，放在了紅色雀巢咖啡杯的旁邊，杯子嫋嫋熱氣，香氛四溢……
這時，時針指在七點五十分，窗外莫斯科西北郊克拉斯諾戈爾斯克市的“克羅庫斯城”音樂廳，突然響起炒豆般密集的槍聲，繼而是手榴彈的爆炸聲，隨後是幾顆威力巨大的燃燒彈……最後，站在窗口，看到的是四散奔逃的人群，音樂廳的火光已經衝破建築物屋頂，夜晚的天空仿佛也被燒灼，場麵極其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