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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圖》——百年苦旅 第四卷 《亡命天涯》第七十章 (七十)

(2024-12-30 20:28:21) 下一個

 

第七十章 亡命天涯(十)

上周日,他們一起飛回莫斯科,這個周日他們要一起飛回北京,吳三少再從北京飛上海,張九叔會從北京飛山東省煙台市。他們一邊吃著牛排和海鮮,還有美味的俄羅斯肉餅、紅菜湯,一邊喝著一支托斯卡那基安帝紅葡萄酒。托斯卡納(Tuscany)是意大利中部地區最著名的葡萄酒產區,主要以種植桑嬌維塞(Sangiovese)葡萄品種為主,這也是意大利托斯卡納獨有的一個品種,意思是“丘比特之血”。這個葡萄品種所釀製的葡萄酒個性獨特,通常呈寶石紅,年輕活潑、香氣濃鬱,酒體飽滿,結構強勁,都或多或少帶有一些酸櫻桃和西紅柿的紅色水果的芳香……基安帝葡萄酒在最佳狀態時充滿紅色水果、草本和香料等香氣,酸度較高,單寧較厚重,搭配肉類口感絕佳。陳年後則會轉化成櫻桃幹、咖啡和煙草等香氣,口感也更加柔和細膩。

六月二十三日,張九叔回到了山東煙台,處理之前幾年遺留的兩件債務糾紛。他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在派出所做片兒警,後來因為持續加夜班,換上了很嚴重的胃炎,不得已辭職加入了家族經營的海運公司,一邊小心翼翼地調理身體,一邊給家人駕駛當年比較稀缺的奔馳轎車。在同齡人捉襟見肘的時段裏,他很是胡吃海喝地風光了幾年。再後來,家族又跨界建築工程施工,張九叔又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了N多年……

但是,極度舒適的生活環境,卻讓命交華蓋的他,在良知上備受煎熬。所謂大隱隱於市,也正是從這個時期開始,他重新撿拾起了童子功:研習中國傳統書畫,並屢次在省級書畫賽事中獲獎。同時,他也癡迷起來古錢幣的收藏和茶道文化——總之,其完成了初級意義上的“道遁”,以道為遁。但是,隨後幾年,卻又因為段位太低,形成了因果報應和反噬,差一點功敗垂成!

張九叔的父親叫張罘山,出生於1944年8月,比同輩的吳三爺小了四個月。張罘山隻在父親的懷抱裏待了一年多,他的父親、也就是張九叔的爺爺,就和大奶奶橋本美慧子先去了上海,後來又奉命去了日本。由於種種原因,一九五零年代和六零年代,直至七零年代,差不多每隔十年,父子二人可以在上海見上一麵,共同相處幾日。其餘的大多數時間,張罘山隻能和母親尉遲慧子兩個人在煙台街相依為命。

張罘山從小生活優渥,在小城裏吃穿用度頗有些辣眼,即使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雖遭幾度抄家,卻依然依靠著關鍵人物的隱身保護,照舊可以不廢其張府大少爺的身價和派頭。後來,他青年參軍,從普通水手做到輪機長,最後再做到船長,並在八十年代後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條三百噸位的漁貨輪船,六十歲他從作訓部部長的位置上退休。

張罘山和張九叔父子之間的關係很尷尬。後來根據張九叔自己的反思,他認為自己的父親應該是每次在上海和祖父張閗光見麵、小住之後,迅速完成了墮落、腐化、變質,成為一名徹頭徹尾的市井小人……深究其原因,卻又不能言說。再反觀身邊的更多人等,他們的一生其實都是謬論,都是一種悖論,但是他們依然煞有介事,也偏偏就是樂此不疲,樂在其中……想一想,也挺無語的,這也讓張九叔深爲自己感到悲哀……

總之,張罘山雖然深愛著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視其為“掌上明珠”和“心頭肉”,卻終究父子二人漸行漸遠。尤其是在2000年妻子去世之後,張罘山再娶,最終從親情上徹底失去了彼此——這也是中國社會新形勢、新模式之下,權貴資本大潮造成強烈地衝擊,拜金主義、精致利己主義不斷滋生,撕碎一切、毀滅一切,顛覆一切情感、倫理和道德的必然結果。

有關兒時和父親的記憶,就是張九叔跟著張罘山的艦船去煙威地區的各個渤海島嶼,遊泳、漁獵、實彈射擊;最遠還去過大連和連雲港……碧海藍天,異地風貌和乒乒乓乓的荒野實彈射擊,正是這些與眾不同的童年經曆,讓張九叔半生很難去苟且和猥瑣。這一點他很感激自己的父親,但是卻又讓他最終極度鄙視父親像喪家犬一樣空洞、暗淡無光地活著。

還有,就是他跟著父親學習畫畫,讀《紅樓夢》和《金瓶梅》。張罘山給了他一本“紅樓瑰寶”的畫冊,出自清晚期的畫家孫溫之手。孫溫是河北豐潤人,和清朝中期曹雪芹增刪批閱《石頭記》十載是在同一個地方。據說這位老畫師差不多從五十歲起,繪製《紅樓夢》畫冊一直到八十五歲,似乎是把他的整個生命完全投入到了這套畫冊的創作之中,已成絕響!

張罘山告訴兒子,他在一九五零年代,在上海他父親的宅子裏,看到過其餘二十三本《紅樓瑰寶》畫冊,全圖以《石頭記大觀園全景》為開篇,畫麵以鳥瞰組織構圖,將大觀園諸多景致悉數精心入畫,一覽無餘……畫麵緊密圍繞原著的故事情節,將主要人物形象設計的細致入微,人物的活動表現立體飽滿,楚楚動人。《紅樓夢》每個章回情節,所繪製的畫幅數量不盡相同:從第二開畫麵開始,依次描繪出全本《紅樓夢》的故事情節,僅各種人物就多達3700餘人。為此,他的父親聯合吳靜園老先生,還詳細撰寫了十幾萬字的鑒定文稿。

香港三聯出版社出版的《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已經成為金迷們的搶手貨。所謂繡像本,就是人們常說的崇禎本,是大明崇禎年間刻刊的《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書中有200張繡像,每張都有創作者名字,內容接近純文學,後來逐漸演變成了流行的版本。換言之,繡像本是經過文人加工過的,文筆趨於優美。

對普通金迷們更為友好的校本,是夢梅館校正的《金瓶梅詞話》,由台灣台北市裏仁書局出版。梅節先生以日本大安《詞話本》做底本,經過了多次校點而深受讀者和學術界的好評。張愛玲當年就曾經對好友宋淇講過:“看了梅節校正本,《金瓶梅》的好顯示出來了!”詞話本完整地保留了繡像本已刪掉的認為不重要的衣食住行的描寫,書中用語也多見俚語,稱得上原汁原味——從這個角度來看詞話本,則是更全麵,也更珍貴。詞話本不太通俗易懂,有些俚語看了注釋也不一定懂,但勝在完整,滋味完全。

雖然這個校本也被有些人指摘出一些毛病,比如批評梅節先生把書中的某些字句(口語)做了改動,失去了原味……但是,“瑕不掩瑜”,對普通讀者而言沒有比夢梅館的《金瓶梅詞話》更適合的版本了。卓越和優秀卻又招致盜版居多:買到書之後,需要先看第三冊最後一頁的印章是不是印刷上去的,如果是的話即為盜版;而倘若是正版書的話,這一頁的印章則是人工印上去的,可以看到明顯的印痕,在紙背還隱約看到印泥滲透了過來……

雖然張九叔從父親手裏接過來台灣裏仁書局的兩套經典名著,但是,他卻認為父親張罘山完全沒有讀懂《紅樓夢》和《金瓶梅》所共有的悲憫和悲涼:每一個蹀裏蹀斜(金瓶梅詞匯)、嘚瑟的人,都沒有讀懂;每一個沒有被喚醒良知的人,都沒有讀懂;每一位人品沒有微光的人,都沒有讀懂……

從小的耳濡目染,手追心摹,再加之《紅樓夢》裏麵透露出的高度精神潔癖,因此,張九叔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安排出時間來,編撰出《金瓶夢》和《紅樓夢》的人物圖譜。

從小到大,在煙台街的大馬路和二馬路範圍內,海軍大院和市井子弟們勾結在一起,沆瀣一氣,形成了一黨“狐朋狗友”,日常地為非作歹。非常幸運的是,還帶著紅領巾的張九叔結識了鄰居、忘年交高老頭兒……

當時的高老頭兒六十開外,高個子小平頭,須發皆白,脾氣溫良,時常麵帶笑容。他剛剛退休,平日裏就是在將軍樓下打理自己的小菜園子和花圃。高老頭兒家庭出身是富農,在海軍體係內,家庭出身都明顯相較陸軍會比較富裕,原因就是海軍需要較高的文化素養,在舊時代隻有富裕家庭的子弟才能讀書、識字兒。同時,共產黨的第一支海軍部隊來自於國民黨軍隊的起義部隊,起義官兵都是江浙人,原本也都比較富庶……

高老頭兒的父親高老太爺,是膠東棲霞縣的落第秀才,素喜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尤其喜歡栽種花卉苗木,而且高老太爺的花圃麵積竟然足足有兩畝半地兒。十二、三歲的高老頭兒,就在高老太爺的逼迫下,每天挑水澆花,不得倦怠,並時時遭到掌摑和體罰,使得他經常偷偷躲起來抹眼淚——他媽的,簡直就是封建禮教的壓迫和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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