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道31 號 3.1

3   第一次挨打

3.1   驚魂夜

不久返校，報到、交學費、領新書，該上二年級了，我想著抓住暑假的尾巴再捉幾個蛐蛐，走進院裏，正趕上沈伯伯蓋著沈同正除草，我打了聲招呼，就去頭天晚上蛐蛐叫的地方，趟草地，翻磚頭，往小洞裏灌水。沈同走過來問：“你在幹什麽呢？”

“捉蛐蛐。”

“我能跟你一起捉嗎？”

“太好了。”我把蔥管交給他，他一手接過蔥管，另一手揣著口袋，他長得單薄瘦弱，縮著肩膀，像個立不起來的紙人。

玩得正起勁，住在馬路斜對過的王發來。他長得結實，動作麻利，兩層樓高的大樹，蹭蹭幾下就爬了上去。這身手把我和沈同震住了，蛐蛐也不逮了，低眉順眼地看他耀武揚威。他站在樹杈上大聲說：“信不信？我能從這兒跳下去。” 沈同說：“不信，從這麽高的地方往下跳還不把你摔壞了？” “那就看吧。” 他說著扶著樹幹運氣，閉著眼睛猛地一跳。哪知起跳時褲腿被樹杈掛住，頭朝下吊在半空，像個鍾擺那樣來回晃悠。

沈同嚇得小呼大叫，我連喊的本事也讓沒有，眼睜睜地看著王發兩手在空中亂抓，忽然“嘎巴”一聲，樹杈斷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動了。我倆趕緊上前把他扶起，他的右手輕輕托著彎曲的左臂，臉色煞白，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汗水順著眉毛上的豁口流進眼睛裏，他疼得牙齒咬得咯吱吱地響。

“斷眉斷胳膊”，沈伯母說的話還真靈驗，我心裏一陣發毛，這個人可惹不起，萬一哪天讓她詛咒，就倒大黴了。

抬頭看了看，沈伯伯不知啥時候離開，我倆一邊一個扶著王發， 把他送出庭院，送到大院門口，這是我們破了各自的家規，能走到最遠的地方了。看著他走過馬路，走進家門。

吃晚飯時，奶奶問：“你平時一上桌就呱啦個不停，今天咋啦？悶吭了不成？”我低著頭趕忙往嘴裏扒飯，不敢吱聲。

睡夢中，我突然被一陣皮帶的抽打，又疼又怕又懵，到底怎麽啦？奶奶為什麽不來救我呢？以往爸爸動我一指頭，奶奶都不答應，可今天她什麽都沒說就鑽進媽媽的房間。守護神不在，爸爸的皮帶可就掄了起來嘍，一下狠過一下，不停抽在我身上，火燒火燎的疼得我嗷嗷叫。不知過了多久，皮帶才停下。我從床上爬下來，抓著鐵床欄杆站著發抖。

王發的媽媽，王娘緩緩走來，端著一碗水，碗上蓋著一張白紙。她顫巍巍地問：“虎仔，王發摔在哪兒？我去叫魂。” 原來是她半夜來叫魂，來我家問地方，爸爸才發那麽大的火，事涉外人，奶奶才出去回避。

爸爸喊道：“怎麽站著不動？還不趕快帶王娘去！”

姐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穿好衣服，小聲說：“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後來姐姐告訴我，王娘端著碗叫兒子，魂兒聽到叫喚會鑽進碗裏。等她回到家，把碗裏的水噴在兒子身上，魂就回到兒子身子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