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道31號 2.5

2.5   竹籬笆

我帶上五顏六色的糖紙去找高潔，她說：“等有時間再看糖紙，咱們先種菜好嗎？清明節已經過了，再不種菜就太晚啦。”

高潔像俄羅斯姑娘那樣，用一塊紅頭巾把長頭發紮到腦後，走進雞圈，拿起小鐵鍁把雞糞肥裝進筐裏，我和她一起抬到東牆根兒，在菜地裏摟出一條溝，用小鏟把雞糞鋤到溝裏，把長出嫩芽的黃瓜、西紅柿苗種在溝裏。

低頭幹活時一個皮球從操場飛來。“快，快往屋裏跑。”我扔下小鏟跑到廚房門口就聽喊聲：“費明，跑不了，早就看見你啦。”王發翻過牆頭兒跳進院兒，把揀起的皮球扔回操場，大笑：“趕明兒見。”

趕明兒還不知道會怎麽起哄呢，高潔是大班長，又是我找她，她當然沒有事兒。想到這兒，我氣呼呼地說：“都怪你，要是去我家，能有這事兒嗎？”高潔笑著說：“就這樣，你還三天兩頭來呢，要再去你家，你還不把我家門坎踩平了？”“我再也不來了。”

轉天剛走進教室就聽見同學們喊叫：“去找女同學啦！”“我們都在課桌上劃男女分割的三八線，你卻往女同學家裏跑。”嘲笑聲此起彼伏，我臊得恨不得鑽地縫兒。周老師來了，既沒有批評也沒有指責，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奶奶說：“怨不得說你通女兒經，整日價往女同學家跑。這樣纏著女同學，別說我了，同學們也看不下去啊。”

我說：“我一進教室，王發就帶頭起哄。”

“當敵人不如做朋友。他家不就在馬路對過嗎？去他家玩呀。”

王發跟我一樣，喜歡下象棋。一次殺得難解難分時，他爸回家吃午飯，看見王發的劣勢，幫他出招，結果還是輸了。他爸要親自上陣，我說不下了，他說沒這樣贏了就跑路的，有本事再下一盤。我想不通：一個大官怎麽非要跟我這個孩子一爭高下？（那時隻知道他是個大官，到底是多大的官還是後來知道的）那盤棋我輸了。多虧輸了，要不他還不讓我走呢。跟這樣爭強好鬥的人下棋並不愉快，但是能跟大人對弈的棋力卻大名遠播。別人都當作笑話，奶奶卻當真了，還寫信到上海跟姑姑們吹噓呢。

也許奶奶說的不錯，見麵三分情，常去王發家，他不好意思再出我的洋相；也許是同學們漸漸淡忘，總之沒過幾天，那場危機就過去了。這天去高潔家，我指著操場西牆架起高大的竹籬笆，問：“看見竹籬笆了嗎？”

“我爸找到校長，說皮球經常踢進我家的院子裏，讓學校想辦法。”

“還以為是因為我呢。”

“當然是因為你。你一個月不來，我爸弄清了是怎麽回事，很生氣。說他的隱私被侵犯，客人被騷擾，這樣的事兒不能再任其發生，這才去找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