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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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道31號 2.2

(2024-08-31 11:25:51) 下一個

2.2   姐姐

    搬家後房租省了一半,遠離寫字間,不用再跟寫字間的先生們天天一起吃海鮮,又省了些夥食費。姐姐說:“學校近了,我和弟弟走著上下學,坐三輪的車錢也不用花了。” 

    爸爸說:“可你們要過馬路呀。”

    “沒事兒,上學我拉著他;放學有路隊,把他送到家門口。”

    “這個學期的車費已經付了,下學期再說吧。”

    “那也不用啦,我坐三輪,同學起哄說‘快看千金小姐乘花轎了。’”

    “有道理,趕明兒我跟王師傅說。”爸爸讚許地點點頭。

    姐姐總說我傻,但再傻也知道,幫爸爸省錢是她的主意,來回地奔兒卻有我的份兒。沒跟我商量就替我做主,讓爸爸那麽關注她,連看也沒看我一眼。跟她生氣嗎?不會,這樣氣人的事已成了家常便飯,真要生氣早就氣死了;跟她鬥又不行,再長倆腦袋也不是她的對手。但無論如何也不能當啞巴,吃虧吃到明處。我說:“姐,你問也不問,怎麽能代表我呢?”

    “想幫家裏省錢呀。你不想嗎?”

    “你該先問我。問也不問就代表我,拿我當傻子?”

    “你一點也不傻,你可精著呢。”

    奶奶說姐姐的心眼兒太多,有理不饒人,沒理攪三分,實在沒轍就打岔,看到我吃虧奶奶總跟她理論。這天姐姐手把著房門不讓我過,奶奶又數落她一頓。

    “哼!奶奶淨護著你,你們倆一撥兒。”姐姐跟我說。

    “我還說你跟爸爸一撥兒呢。你買小吃的零錢,準是爸爸給的。”

    “就算爸爸給我零錢,也是因為我受欺負,他看不下去。”    

    “你受欺負?你是受欺負的人嗎?”

    “全家人,姑姑、舅舅,誰不偏向你?偏向你就是欺負我。哼!都以為我會忍氣吞聲呢。”看她氣成這樣,還不定要怎麽鬧呢。

    中午飯桌上,奶奶給她夾了一筷子炒白菜。她把粘上一丁點白菜幫子的菜全挑出來,堆在桌上。奶奶生氣了:“你不吃河魚、豬肉,不吃蘿卜、茴香、韭菜,今兒個連白菜幫子也不吃了。這樣挑食,那你就吃醬油泡飯。”

    “行,奶奶,我聽您的,往後就吃醬油泡飯。”

    晚上爸爸在家裏吃飯,看到姐姐拿著佐料瓶往自己碗裏倒醬油,心疼地說:“徽徽,你正在長身體,光吃飯不吃菜怎麽行啊?”

    “爸,您知道天津的光榮醬油有多好吃嗎?同學李小芳的舅媽回上海,什麽都不帶,就帶兩大瓶醬油。我喜歡吃醬油泡飯,真的。”姐姐說話時眼睛眨也不眨,看上去坦白真誠,誰也不會相信她在跟奶奶氣兒。(眨眼的頻率和真誠度成反比,要是49秒鍾眨55次眼,肯定心裏有鬼。)

    “多吃青菜,徽徽,好孩子,聽話。”爸爸對她特別有耐心。

    “爸——,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喜歡吃醬油泡飯,一輩子也吃不夠。等我當上奶奶,”她說著瞟了奶奶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壞笑,“跟我孫子說:‘拿光榮醬油來,奶奶最喜歡吃醬油泡飯。’”

  奶奶的臉一下子變白,接著又漲得通紅,我真怕她會拍桌子站起來嗬斥沒有,她隻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把碗裏的飯吃完。

    以後的事兒不用說了,爸爸帶她出去吃一頓,多半兒還給她不少零用錢。

    轉天奶奶逗她:“大小姐,今兒個想吃點兒啥,奶奶去買。”

    “我隻吃白菜葉。”

    “好說。白菜買回來,炒了,我吃白菜幫子,白菜葉都給你。”

    “那不行,我不喜歡的不能讓您吃。讓虎仔吃,他吃,這事兒才算完。”

其實我也不喜歡白菜幫子,但為了讓奶奶誇我,我還是說:‘我就喜歡吃白菜幫子。(2022年,我將童年往事編纂成書,請姐姐過目。她看到這段說:“都說我小時候褶咧,就沒人說奶奶偏心。”褶咧:天津話,難對付的刺兒頭。還說,她現在喜歡吃白菜幫子了;我說燒爛的白菜幫,口感奇佳。)

    我問奶奶,為什麽姐姐的小名是“徽徽”,我的小名是“虎仔”? 奶奶說:“你姐原先叫費徽徽,你媽說姓、名兩個字音太接近,不如叫費吉提,把徽徽當作小名吧。我娘家侄子鄭為元的小名叫大蟲。大蟲就是老虎。這小名讓他日後成了一員抗日虎將。你跟他都是我一手帶大的,他叫大蟲,你叫虎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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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劉費明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藍色的星空' 的評論 : 歡迎你來承德道31號做客,前麵也有些姐姐出現的場麵,後麵更多。在生活裏,姐姐是虎仔的親人、玩伴、對頭,在小說中,穿針引線,不可或缺。希望在後麵再見到你。
藍色的星空 回複 悄悄話 作者筆下的姐姐是伶牙俐齒,不好相處的人,弟弟要吃虧沒處說了,你家沒重男輕女。以後的人生路上姐姐會遇上比她厲害的老公或領導吧。
錦濤總書記最喜歡的有個菜叫開水白菜,是高湯加白菜芯加上工藝做的,姐姐能吃白菜幫,也是到高層次超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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