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吃過晚飯如蘭洗個熱水澡,換上鬆軟的睡衣,躺在炕上看書。看困了去西廂後麵上廁所,回堂屋插門關燈上床。剛入睡就聽見響動,接著一個黑影撲來,重重地壓在她身上。直覺告訴她,這赤身裸體的惡人就是老周。她拳打腳踢,奮力反抗,很快就筋疲力盡;叫喊聲又被大嘴遮住。火熱的肌體,狂烈的心跳,急速的喘息,刮得光光的下巴讓她憤怒恐懼。接著,更可怕的事兒發生了……多日未曾有過的實體刺激著植物神經,她周身酥軟,身不由己地迎接那天然的野性。從未體驗過的力度激活了欲望,身子像小船一般在波濤裏逐浪。在那漫長的十幾分鍾裏,她不知多少次興奮得死去,也不知多次少被快感喚醒。突然她覺得心慌氣短,無法承受的興奮伴隨著說不出來的痛苦讓她忍不住呻吟。呻吟聲中,小船被巨浪湧上風光無限的海域,任她宣泄、徜徉。 真沒想到,性,原來是這樣。過去十幾年,性,總在冰冷的時候開始,在預熱的時候結束。要說也是,老馮生就瘦小,又上了年紀,壓根兒就沒有舍生忘死的激情,從未給過像現在這樣欲仙欲死的高潮。
盡管如此,那合法的性愛還是給過她一些快感,讓她釋放一點性能量,疏緩一下緊繃著的性心理。而且在完成這份定期的家庭作業之後,她可以像孩子那樣躺在他的懷裏,整宿享受愛的溫存。可是這樣的安全感親密感是老周不能給她的,為什麽呢?因為這是強暴!對,就是強暴!想到這兒便覺得像被迫吃了一堆嘔吐物似的惡心,她猛地推開他的大手,厲聲地喝到:“滾!滾!”他卻像沒聽見似的,賴在床上不動。“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他沒吭氣,爬起來,走到櫃櫥後穿衣,出門時沒出一點兒聲音。
她快步走去插門,回身倒在床上,蒙頭大哭。哭著哭著,眼睛睜不開了,似睡非睡的時候,突覺巨大的黑影撲了過來,一下子驚醒。如此反複,一夜也沒有睡好。
清晨,睜眼就想起夜間的噩夢:她無法相信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一切,她恨自己不爭氣,下意識地配合不說,還產生過高潮,真丟死人了。她爬起來,好歹擦了把臉便走出大門。
天剛亮,街上靜悄悄,隻有那個羅鍋在溜早。雖說殘疾本該憐憫,可那曲扭的身子卻讓人看著不舒服。她像往常一樣,跟他打了個招呼,不想他卻露出訝異嘲諷的臭臉和調侃猥瑣的眼光。難道他聽到了看見了什麽?她不敢再想下去,快步走出小鎮,穿過麥茬地和玉米地,來到寧家老墳。撫摸著先人的墓碑才明白,神使鬼差來到這裏,是冥冥中萌生了死念。
不知在墳地裏呆了多久,直到大街上響起了賣油條的吆喝,小巷裏晃動著挎菜籃的身影,才想起新的一天已經開始。要為兒子準備洗換的衣服,說不定他啥時候會回來;還要給老馮的前妻寄錢,二十塊錢的生活費,每個月都按時寄到江西。要不要給老爹也寄點啥?有日子沒有聽到信兒了。
白天匆匆過去,黑夜終於來了。她特別害怕這個黑夜,因為老周還會來,直覺告訴她,他一定會來。咋辦?剪刀藏在枕下,擀麵棍放在床頭。
武器安置停當,她燒了一壺熱水。這兩天出汗多,自己都覺得頭發有味。說到洗頭,她每次去供銷社都想買洗發皂片,捏著錢包,總舍不得花那一毛六分錢,可今天她連想也沒想就買了一小袋。皂片洗頭,頭發絲滑噴香,她對著鏡子梳好漆黑濃密的短發,別上剛買到的祖母綠底色配著水紅花飾的塑料發卡,昂起脖子,打量著紅撲撲的臉蛋和線條分明的下巴。街坊同事都說她天庭飽滿地頜方圓舉止嫻雅儀態大方,不是嗎?端詳著鏡子裏的倩影,她笑了,她可從來就是個目不斜視,耳不妄聽的正人淑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