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任俠殺了田二郎,逃到天高皇帝遠的黑水白山落草為王,帶著一班兄弟打家劫舍,威震一方;後被梟匪杜立山迎娶成了壓寨夫人。
老爹任叔琪害怕官兵追捕,帶著老婆逃災避禍來到赫圖阿拉山水之間。
這裏地處遼寧、吉林交界,原是努爾哈赤發祥地,太祖入主中原便封山禁牧,兩百年間赫圖阿拉已成一片原始森林。
大好河山早就被俄羅斯帝國覬覦,見清府敗象已露,暴力占據外滿洲(外東北)。恭親王上書說,與其拱手把我大清龍興之地讓給老毛子,不如放開漢民禁令;西太後是個明白人,傳旨開禁,於是山東河北鄉人才開始流入富饒的東北。待任叔琪落荒到那裏,鐵嶺山下柴河畔已經興旺起來。
任叔琪早年跟女兒任俠一起在旅順外海捕魚,逃到這裏便在柴河邊搭了個馬架子住下來。柴河盛產鯉魚,肉肥味美,賣價不俗,逢五,逢十,遠近幾十裏的鄉親們都來集,正是賣魚的時候。每逢集日,他半夜下河捕撈,天明趕集,魚賣了換些米麵雜貨,一麵養活自己,一麵打聽女兒的下落。
一日任俠突然找來,父女抱頭大哭,各敘別後遭遇,不勝唏噓。臨走時,任俠念老娘離世,老爹孤苦,遂留下貼身丫鬟冬梅為老父作伴,生離死別。
這冬梅長得眉清目秀,生個兒子名貴喜。叔琪跟冬梅說:“女兒像小子,兒子像閨女。” 冬梅說:“誰說不像呢,見到的都說咱兒子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看他的手指頭,蔥白似的又細又長。”
任叔琪給兒子貴喜剛過了周歲生日就聽說杜立山死了,殺他的竟然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生怕老杜家前來報複,小隱於鄉大隱市,舉家居鬧市以求活命,於是從柴河邊搬到熊官屯 。
八月十五這天清早,遠道來大鎮趕集的剛到,任叔琪已撂下挑子,擺攤賣魚了。剛打上來的新鮮魚好賣,不到晌午兩簍子活魚就都變成銀子,挑著倆空簍兒去酒館坐坐。
這酒館有三四十個座位,平日多是在櫃台上喝一盅就走的過客,正兒八經坐下來的不過三五個。這天中秋,座無虛席,酒保高舉著托盤高叫“您啦,借光啦”一路小跑,酒館裏熱氣騰騰好不熱鬧。正在發愁落座,牆角有倆人離開,叔琪這才有了板凳。剛剛坐下就聽酒館裏歡騰,老少爺們兒都站了起來,“五常叔”、 “五爺”、“淩大伯”的呼聲此起彼伏。“淩五常”這個大名曾有耳聞,聽說他本是這一帶豪強,渾身肝膽,義薄雲天。後中了仇家埋伏,混戰裏老妻中彈身亡,殺紅眼的他把仇家殺得一個不留。就在他殺人立威,聲名赫赫之際,忽萌退意。為保愛女性命,遠走高飛,在玉女山上開店,進山探寶的人們多在那裏過夜。想不到今天竟然來到眼前,但見淩五常身高肩闊,五官疏朗,不怒自威,氣度凜然,頓覺肅然起敬,不由得站了起來。
酒保把淩五常引到叔琪身旁的空座,大廳裏漸漸安靜下來。兩人互道姓名之後攀談起來,知道叔琪打魚為生,淩五常問道:“老哥兒,你咋隻吃個半飽哩?”
“此話怎講?”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又靠山又靠水,放著大山不用,不是吃半飽嗎?”
“靠山,山裏有啥?”
“有咱關東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這三寶之中,最值銀子的是人參:撞大運挖上棵老參,幾輩子吃不完。俺年輕是叫得響的強梁,殺了仇家,身背命債,山神不待見,不再進深山挖參,隻在玉女山上開了爿小店。打道從奉天來探寶的,多在俺淩家店落腳。老哥有意呢,明年秋天也上山看看。”
“為啥要等到明年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