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from home, 我想是從2020年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最常用的幾個詞匯之一。小朋友放假在家了,可是我們工作卻不能停。幾乎是一夜之間,全世界的白領都轉入了遠程網絡辦公的模式。剛開始之初,再一次十分驚歎互聯網的存在的意義。這個分布式去中心巨大的網絡終端接入係統,當年的發明目的就是在大災難,比如說核戰爭的時候,仍然能夠保存通訊的可能。這應該是第一次在這樣“核戰”級別的災難下,的確互聯網挑起了“拯救”這個世界的重擔。在西方主要靠知識創造價值的經濟中,經濟居然能夠正常運轉,而且有的效率還有所提高。而且這個網絡非常的堅固, 居然沒有崩潰掉,真是讓人開了眼。
我的工作是在能源部的國家實驗室裏。部門是一個大科學用戶裝置,職能就是幫助大學或者是機構的研究者,在巨貴無比的儀器上做實驗。一年上億的經費支撐起了美國科研中最尖端關鍵的設備。幾年前我們就開始加入了遠程控製的設置,但是隻能內部的人員使用。2020年初,我們剛完成了幾項重大的升級:更可靠的硬件,更容易使用的軟件,當然也更方便的能夠遠程控製。剛重新開放接客,現在卻隨著疫情整個用戶項目按下暫停鍵。用戶不能來了,頓時讓我們感到了存在還是消失的壓力。
能源部的這個實驗室當年就是為了解決造原子彈的問題而設立的,所以遇到危機的時候,有著光榮傳統的使命感就出來了。實驗室中研究材料的部分立即聯合正好住在當地的N95口罩的發明者蔡炳炎炎先生力圖解決口罩的快速的生產問題。做計算的部門也投入到一些巨大數據的整合當中。而我們這個大科學裝置的部門,也在能源部的一聲令下,暫停了其他的工作,專門做跟covid相關的工作。
我認為很可惜的是,在2003年SARS過去後,美國在這個病毒方麵的研究資金就慢慢的停掉了。比如當時有做相關疫苗研究的PI在Galveston UTMB做了一半就沒有錢了。中國在SARS上的基礎研究工作就一直沒有停過。後來不斷有跟SARS比較相似的MERS之類的出現也沒有改變美國相關的資金狀況。2020年時,我翻看過NIH剛寫的strategic plan,也是他們第一次試圖寫這樣的計劃。裏麵對SARS這樣高風險的病毒沒有任何提及。所以當這個covid事情出來以後。同在HHS下麵的CDC和NIH那麽多研究人員和研究經費卻對此極缺乏了解,全靠從中國那邊傳來的,亦真亦假,不可信的說法行事。之後,也居然沒有人為這樣的錯過而負責。這要是放到能 “指哪打哪”的能源部的實驗室來說,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幸運的是在中國關閉之前SARS -Cov-2的基因序列傳了出來。這樣我們就可以研究這個病毒的不少蛋白結構。通過對這些分子的了解,來得到這個病毒的一些特性,也許還能篩選出治療的藥物分子。後來所用的mRNA疫苗也是因為這個能夠很快的設計出來。
於是像我一樣做生化相關的研究人員就變成了essential worker可以特許進入實驗室工作。美國這邊比中國慢半拍,除了幾個比較容易的蛋白能夠迅速的表達出來,得到了結構一些更有趣更難的部分卻並不是那麽容易上手的。於是我想到了咱們是從哪來的了。
聯係到國內的一個組正好需要用同樣的手段來解決一個問題。他們有樣品,我們有儀器。跨國的合作就這樣開始了。先是我通過了這邊專門為covid設置的“快速通道”,安排好設備時間。然後中國那一組生產了大量的樣品通過FedEx發了出來。那一段時間,美國的網上辦公雖然可以,但實際上的物流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為了順利清關,早日到達。我們部門的法務幫忙寫信,打電話,於是海關,FedEx和實驗室一路綠燈。迅速的把樣品送達到這裏。一般實驗隻是給兩三天的時間,可是非常的時期非常的實驗,我們需要多少天就是多少天。最後我們用了十幾天的,就在這單單一個樣品上。創了紀錄了。幾乎是無上限的使用這裏的資源。數據出來以後,又使用正好在實驗室裏,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計算機來模擬結構擬合實驗數據,分析解釋分子現象。
漸漸地。中美的關係也越來越糟糕。我也感覺國內的研究重心開始轉換了,轉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向。比如如何在冷鏈運輸中篩查病毒。我想任何一個有科學訓練的人都知道病毒靠這樣的傳播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在國內受到也許是受到上級指令居然有不少研究組開始了這樣的研究。
中國政府在也在國內外到處散播謠言,什麽“千裏投毒”之類的。任何一個稍微關心時事的人,經常看新聞的人,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其它地方,隻要不是健忘,都能知道這個事兒就是從中國起的。可是中國政府胡言亂語,胡攪蠻纏,讓人覺得十分的惡心。人身在海外,和國內的合作雖然有利於科學,卻是在兩頭都不討好,便無心再繼續。
值得一提的是,covid進入美國半年後,我們的用戶也可以正式遠程實驗了。想一想,並不是那麽熟練的用戶就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遠程登入我們的設備,直接操控價值上千萬美元的設備,在一個核設施裏麵做實驗。想一想也很佩服我們自己的創造力和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