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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留學生中歐紀行(1994年)之一

(2023-03-05 09:07:58) 下一個

老留學生中歐紀行(1994年)之一

盧蜀萍

        這次的歐洲之行是從紐約出發的,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從德國領館拿到簽證後,當天便順利地從奧地利和瑞士領館拿到簽證。據說德國的簽證最難拿,如果它給簽,其它的一般沒問題。一個婦女的護照上蓋了法國、奧地利等國的簽證,但不知什麽原因,德國還是拒簽。另一個申請人在回答問題時過於緊張,竟然說:“我去德國後,還打算去歐洲。”結果他被拒簽。

  波蘭的簽證也等了一個星期,但手續簡單多了,並且不收費。他們似乎從未辦過中國人的簽證,因為原來共產主義國家之間是不需要簽證的。我打電話去問時,接電話的高聲問她同事:“中國的公民需要簽證嗎?”經過討論決定要我去領簽證

  接下去申請去捷克。布拉格是一個美麗的城市,又加上是在奧地利到波蘭的途中,非去不可。碰巧剛好看了百合推薦的米蘭·昆德拉的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電影,更是急於要親眼看一看托馬士、特麗薩和薩比娜的故鄉。打電話去捷克領館,接電話的領事說他們不受理簽證,所有的簽證一律得去首都華盛頓特區的大使館去領。我心想我途中要在維也納停留,那也是首都,幹脆到那裏申請。

  下午在紐約飛出後,不久就進入了黑夜。乘的是英國航空公司的班機。空姐們既好看又熱情,臉上始終令人難以置信地掛著笑容。英航的另一個好處是有免費酒吧。美國飛機上的酒水是要收費的。我要了Cognac,這是托馬士和特麗薩初次見麵時他向當waitress的她要的酒。嚐了一口,驚訝地發現我原來喝過這酒。三、四年前我在國內陪一來講學的老外遊覽京城,他出於感謝送了我一大瓶,不久我就出國了,還剩了半瓶在宿舍。我曾拿了和同事們分享,但沒人喜歡喝。現在我忽然覺得這酒很有滋味,不由得心疼起來以前從來沒想起過的那半大瓶Cognac,但願不是被倒掉了。
 
  六個多小時後在曼切斯特降落,我們在這裏轉機。天已經大亮,人們在用早餐德國的朋友建議我們在這裏體驗體驗英國式的早餐和早茶。無奈我在飛機上已被喂得飽飽的,實在沒有胃口。B說他餓了,他去買早餐。我指望他帶回來一杯英國式的早茶,我好喝一口嚐嚐。誰知他卻買了一杯咖啡。他象發現新大陸似的告訴我:“你知道他們把Muffin叫什麽嗎?他們叫American muffin。我們說的English muffin在這裏就叫Muffin。”他左右環顧了一下,馬上又發現了另一個新大陸,“嗨,他們一大早就喝酒,真有意思。”
 
一.德國
 
  英國和德國的時差一個小時,從曼切斯特到慕尼黑隻要兩小時。高登和簡在機場接我們。他們都是美國人。這一對戀愛了五、六年,還沒結婚。簡祖籍愛爾蘭,她在五年前大學剛剛畢業時就獨自來闖歐洲了,在好幾個國家做過waitress,賺了錢就四處旅遊,活得很瀟灑而不在乎,腿上一茬茬毛乎乎的從來不刮。現在簡在慕尼黑輪流做幾家愛爾蘭酒巴的waitress,業餘給雜誌寫稿。一直追簡不舍的高登在南部的Konstanz大學教書,他已經收到普林斯頓大學的聘書,將於八月份離開德國。我們這次的歐洲行全是他極力促成的,他想在他離開之前領我們玩玩,而我本來是決定回中國看看的。
 
  機場到市區坐地鐵需要四十多分鍾,兩個人的車票加起來要二十馬克,相當於十三個美金,比比從曼哈頓到肯尼迪機場隻要兩塊五貴了不知多少倍。我問簡她怎麽能夠manage這樣貴的交通費,她說她有月票,那隻要五十馬克。這麽一來,慕尼黑的居民又比紐約的居民有更多的優惠。
 

圖:慕尼黑市政廳
 
  他們領我們到Marienplatz--Platz是Place的意思,慕市的中心地帶,也是市政廳的所在地。市政廳的建築很宏偉,有一個獨特的鍾樓,每到正點會有一場別開生麵的演出,先是兩軍交戰,然後是一群小醜的滑稽表演,最後以一隻鳥兒探頭鳴唱而壓軸。據說這樣的演出進行了四百多年,一直是由機械齒輪帶動的。居然從沒停止過,不能不說是一個小小的奇跡吧。教堂前是一片空地,人們坐在遮陽傘下喝飲料,吃冰激淋,聊天兒。周圍隻有行人而沒車輛。B又發感歎:“真好!紐約就找不到這樣的地方。”後來我們看到歐洲各城市到處有這樣的露天Cafe,那種氣氛很隨意。

 

圖:慕尼黑的夜晚

 

  接著我們去了English Garden。這是慕市最大的公園,規模似紐約的中央公園。有一條叫冰河的小溪(可能是Isar的支流)穿過公園,在冰河兩旁的草坪上躺著很多裸露的人們。有的成雙成對--男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或女的和女的,有的是自己來的。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在津津有味地看書。我觀察,男同性戀占了很大比例。男人們的生殖器毫無顧忌地暴露在日光下麵,似乎很驕傲的樣子。相對之下,女人們可以為她們豐滿的乳房而感到榮耀。

圖:中國塔

 
  朋友把我們帶到裏邊的一個啤酒園(Beer Garden)。那裏有一座中國式的塔,塔的名字就叫“中國塔”。一支樂隊正在塔中演奏。啤酒是德國的文化就像可口可樂是美國的文化和茶是中國的文化一樣。中國到處可見的茶館在這裏都變成了Beer Garden。啤酒在這裏不僅水一樣普遍,而且酒精濃度要比美國的高的多。麥當勞、Burger King之類的速食店也出售啤酒。很熱,樹蔭下的啤酒園坐滿了人。人們一個個手持一公升容量的大水罐往嘴裏倒。我心想他們真幹脆,連杯子都不用。在美國的酒吧,都是大家分喝一個大水罐,各人先把酒倒到自己的杯子裏。轉眼間高登端了四個大水罐過來我瞪大了眼:“你要我喝一公升呀?”我縱然不被醉到也會被撐死。我從來沒喜歡過啤酒,在這裏喝一公升的啤酒權當喝德意誌的文化吧。慶幸的是高登給我買的啤酒摻了我喜歡的苦檸檬。一個水罐下肚,頓時氣壯如水牛,似乎忽然領悟了日爾曼的精神。

 

圖:高登給我們買來啤酒
 
  我們住宿的地方是精神病研究院的招待所。這是一座兩層的小樓,樓上三間臥室,樓下是廚房和會客廳,樓前有草坪和月季花,四周是樹木圍成。這本來是給來訪教授住的,房費隻要十元。是高登托關係走後門弄來的。傍晚去後門散步,沿著籬笆,走在青苔未退的小道上,一時間以為自己身在杭城浙大的求是村。的確,後來我在看了蘇黎士、維也納和柏林之後得到的總體印象是歐洲的城市更接近亞洲的城市而不是美國的城市。街道和樓房的格局以及氣氛從外觀上與亞洲的大同小異可能這是因為它們都比較古老,而美國的城市則很年輕。
 
  人們都喜歡傍水而居,水可以喝、可以用,是人賴以生存的寶物,因此每一個城市都有一條河。慕尼黑的河叫伊塞爾(Isar)。這是一條美麗清澈的河,兩岸楊柳倒垂,在柳枝後麵,你可以看到兩個教堂的圓頂和慕尼黑博物館的鍾樓。有一個小教堂城堡一樣屹立在那邊的河岸上。河的中央有一個窄長的小島,夏天常常有人來這裏露營、遊泳或曬太陽。在橋上可望見那些快樂的著泳衣和不著泳衣的人們。

 

圖:Isar河
 

  裸體日光浴在歐洲很普遍。歐洲人比美國人對裸體的態度要開放得多。這裏到處可見全裸體的廣告畫或照片,這在美國似乎是被禁止的。在美國,即使被允許脫衣服,人們也很害羞。紐約州允許人們在公園可以Topless,但我至今沒有看見哪位女人Topless,除了一次在Washington Square Park同性戀遊行上看到有些女同性戀者這樣做。我的一位女同學在New Jersey的一個裸泳海灘脫光上身衣服,結果周圍人的眼睛都電燈泡一樣掃著她的胸脯。

圖:English Garden

 
  這裏的飯店結賬時已經打入了小費,不過你還是被Expected再加一點有一點使我很不習慣的是他們不免費供應自來水。據說德國的自來水不幹淨,最好不要喝,所以在那裏我隻好改喝汽水。在飯店一入座,一杯汽水至少要你大約三馬克。服裝也很昂貴,一件連衣裙標價都在兩百馬克之上。一雙皮鞋也要在兩百馬克之上。簡說她從沒在這裏買過新衣服,實在需要衣服時到舊衣店去買。名牌牛仔褲如Levi’s在這裏至少要七十美金,而在美國一半的價錢就可以買到。在去了瑞士後才發現德國的東西並不最貴。我在蘇黎士一家專營美國貨的商店看到名牌牛仔褲都在大約九十美金之上。如果早知道這樣,可以從美國帶一批牛仔服在街頭賣掉把路費掙回來。
 
  歐洲的城市交通很先進。這裏沒有人賣票,上車也沒人檢票。每一站都有自動售票機,你根據說明找出你應買的票,把按鈕一按,把錢放進去,就可取到票。後你得把票放到一個機器裏敲上日期,否則這票不算有效。地鐵的和地上公共汽車的係統大致一樣。這種的做法就跟開架售貨一樣,在很大程度上依靠人們的自覺性高登說他在德國的兩年期間隻遇到過三次查票。查票的人都著便衣。抓著的話罰款六十馬克。即使這樣,從概率上說,罰款仍比應付的車費少得多。有趣的是,正在高登向我們解釋這些時,一個大媽走過來,向我們亮了亮她的證件,正是高登所說的便衣。過後高登說:“這是第四次。沒想到這麽湊巧讓你們碰上了。
 
  另外一點也讓我喜歡歐洲的城市交通,這裏騎自行車的人很多,有專門的自行車道,很安全,跟在北京一樣,不紐約自行車和汽車在同一個道上賽跑。
 

圖:慕尼黑市
 
  慕市是希特勒發跡的地方,當然有很多這個殺人狂的遺跡。但德國人想必是引以為恥的,並不標出這些地方,而是等著時間去把它淡化。我在Odeonplatz的那個Stage上走過,想到希特勒五十多年前就站在這裏嘶聲力竭地叫喊,不禁打了個寒顫。此行中也補了曆史課,了解到當時反法西斯的“白玫瑰運動”和因此被謀殺的索非亞、漢斯這一雙不滿二十歲的當時才是高中學生的英雄姐弟。
 
  我在德國期間,李鵬也正在那裏訪問,李到處遇到示威抗議,不得不時時改變行程以躲避。有一個財團的頭頭評論說:“李應該懂得示威抗議是民主的表現,這樣的事情在這裏經常發生,不必害怕。”  這個就是對牛彈琴了
 
  在伊塞爾河中央的小島上我曾wonder一個問題:不知二戰時這裏有沒有中國人,如果有,他們的命運又是怎樣?我期待著答案。
 
  慕尼黑在德語中是München,發音相當於“夢琴”,不知怎樣成了“慕尼黑”。離開那裏,我們和高登坐火車去他工作的Konstanz鎮。Konstanz從地圖上看離Munchen很近,卻整整花了五個鍾頭,因為中間隔了一個大湖,火車得繞道走。中間還要在一個叫Lindau的小鎮換車。在Lindau等車時我們去鎮上轉了轉,這裏的房屋和街道式樣看上去比較古老,和中國南方的小鎮很相似。在臨湖的街上有露天cafe,有幾個南美的藝人在操琴擊鼓歌唱。我對南美音樂有一種特殊的衝動。南美洲音樂自然、古樸、隨意、歡快,最體現原始的人性。它的節奏好正好合上了我生命中的某種律動,因我每次一聽到南美洲音樂,就會感到自己的心弦在與之發生共振。後來在蘇黎士和音樂之都維也納等地也看到南美街頭音樂家,我很高興。真希望南美的音樂家遍布世界各地。
 
  在高登家發現米蘭·昆德拉的書《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原來看的電影版本中沒有這麽詳細的心理描寫昆德拉可謂是一個不從事心理學研究的心理學大師,也可以說是一個哲學家。可惜的是聽說他的書從來沒有以他的捷克母語出版過。)我一拿起書,就愛不釋手了。我更加想去布拉格。後來我一路帶著這本書到維也納和柏林。

 

圖:Konstanz湖
 
  Konstanz是一個至少有四百年曆史的古鎮。它麵臨Boden See--這裏的See是湖的意思。Boden See的一邊是德國,另一邊是瑞士。碼頭上有一座新建的高大的statue,是一個有著兩個碩大無比的乳房的婦女,一手托著國王,一手托著教皇。這個塑像曾引起一些教徒們的抗議。它的存在下來證明了人們思想的解放

 

圖:Konstanz湖邊
 
  Konstanz秀麗、寧靜。午後你可以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或把腳伸進水裏,讓微風吹拂你的臉頰,看白天鵝在你麵前遊來遊去。你也許會看到天鵝媽媽和天鵝爸爸一前一後地守護著兩隻“醜小鴨”。所以Konstanz不僅美麗,而且多情。人的多情有如高登,每個周末來回乘十小時的車去“夢琴”看簡。
 

 

圖:Konstanz湖邊
 
  高登執教的Konstanz大學則非常年輕,建築很現代化。它就坐落在湖邊,課後可以到陽台遠眺青山碧水,是讀書的好地方。休閑時你也可以到百米外的沙灘遊泳。這裏有好多人裸泳。高登有一次在那兒散步時撞上一個他教的女學生,她的赤身裸體弄得他很尷尬。高登說他從沒裸泳過,他不習慣,他還是美國人,尚未被歐化。在Konstanz大學碰到一個瑞士的學生。她住在蘇黎士,天天過來上學,路上總共大約要花兩小時。象她這樣的跨國學生有好幾個。她英語說得很好,口音也很純正。我好奇地問她,她說每年暑假她都去美國當保姆,今年放假後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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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pinger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iaoerlang' 的評論 : 真是時過境遷了。我慶幸看到過本真的德國。
pinger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verfechten1' 的評論 : 現在康斯坦茨怎麽樣了?我特別懷念。
那時德國基本上全部是白人。我一路上隻遇到一個外國移民,是越南來的。他是“越南船民”逃難出來的那一撥。當時各國都接納了一部分,美國也有。我看到他在柏林的一個廣場上賣小禮品,和他攀談了幾句。我見過的越南移民都非常勤奮。
diaoerlang 回複 悄悄話 照片很有年代感,有種戰後回望戰前的感覺,那個時候全球化的凱歌還沒那麽高唱入雲。
verfechten1 回複 悄悄話 寫得太好了,那時的德國看圖片基本上還是德國人的德國。感謝美文美圖!
(前天剛去過康斯坦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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