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戰老兵John烔恩
炯恩個子瘦高,不苟言笑,蒼白的臉上鑲嵌著濃眉大眼,灰藍色的瞳子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二隻眼睛總是炯炯有神的。他的名字很平常叫John, 但我不想按莫名其妙的常規中文譯法叫約翰,我自譯叫他炯恩,自詡為神翻譯,更名符其實。他的姓氏我永遠記不住叫不準,是很拗口、又長又無規律的北歐姓,他的臉型也是那種典型的北歐立體型,即正麵狹長,側麵卻十分俊美清秀,年輕時一定是美男子吧!他和我在劍橋市立醫院共事5年多,按他的話講,除了下班回家,我們工作與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多。他話語不多,言簡意賅的,但為人極誠懇,是可以講真話,給人諄諄教導的那種人。我把他看作好同事兼異國兄長,遇事總要向他討教。有一次我們聊起18歲時在幹啥?我說在南中國山區上山下鄉修理地球呢,他講被政府抽簽去越南當兵,他有一姐姐不算獨子(美國人不象有的國人觀念不把女孩子當後代,有的家庭有好幾個女兒,但還稱兒子是獨子),遂與另二個中學好友同時應征入伍,同時開拔去越南打了二年戰,一個好友葬身戰火,他與另一好友複員回家後上了大學,複退軍人免學費,他們畢業後都當了醫技工作人員,也算安居樂業了。我好奇地想問起當年他參戰的實況,沒想到炯恩的臉色突變,冷冷地撇我一眼道:"please don’t ask ,I don’t
want to talk anymore”! 即"別問了,我再也不想講那些事了!” 從此以後對越戰當兵話題自然是噤若寒蟬再也不提了。
炯恩的的業務水準很精深,我們經常討論疑難病例互學互助,工作中配合默契,十分和諧愉快。他還是小說迷,每天都帶書來,等待病人的工間就靜靜坐在辦公室一角閱讀,有時我也借讀,多是偵探推理警匪之類,風花雪月的很少。他也很心靈手巧,業餘愛好即hobby除了打高爾夫球,就是常在家翻新廚房衛浴,也無償為親友弄點,是典型的喜歡動手的handyman, 中文譯作"汗滴男",哈哈!他對朋友也很熱心,那幾年我和先生的美國生活大事小情,如與鄰裏關係,翻新廚衛、砍樹種草什麽的都向他資詢,他也都耐心解釋,儼然成了我們的私人法律和技能顧問。他又很助人為樂,有次聽我講喜歡一款棉繩木框的樹間吊床,他就趁周末去購買了運到我家並幫忙安裝。女兒喜歡極了,有空就拿本書抱著愛貓,躺在吊床上晃悠。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五年後的一個清晨,毫無征兆地,炯恩宣布他準備退休了,我們知道他還不到60歲呢,離美國正常66歲退休還早呢!他道出的原因是:他的同學發小,就是那一同當兵的退伍越戰老兵,近日診斷晚期癌症,時日無多,他要盡可能陪伴照顧老友。另一原因竟是上班不自由,他先前提早半年請假想去打高爾夫球比賽未獲批。當然最重要的是,加上當兵的軍齡和補貼,他的工齡夠長,可以拿一份較豐厚的養老金與社安金。他已經在南卡瑞裏市的高爾夫球場旁買了房子,不日將喬遷新居。拜拜,炯恩,希望你安度晚年,餘生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個厭惡戰爭,崇尚和平與自由,"不自由,毋寧退"的越戰老兵,我的好同事好哥兒們,就此別過了,餘生各自安好各生歡喜!
2021年秋寫於洛杉磯
後記:
此舊文是習作“美國眾生相”係列中的一篇,今大年初三修改發出。剛才從穀歌上搜索到了越戰的一些曆史資料如下段,多少解開了炯恩對參加越戰的慘痛經曆諱莫如深的原因。
越南戰爭中,美軍死亡6萬人,戰後回國後還有10萬餘士兵選擇自殺。
1965年3月2日,美國總統約翰遜批準“滾雷行動”,開始對北越進行大規模轟炸。8日,約有3500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在越南峴港登陸。越南戰爭正式爆發,美國也從原來的幹預轉變到了直接參戰。據相關數據顯示,美國參戰人數為65萬人,戰後死亡人數為58202人,受傷人數為303616人,失蹤人數為2500人。但其實,在十幾年的越南戰爭中,美國前後出兵並非隻有65萬人,而是300萬人,其死亡人數高達5.8萬人。但是相比之下的對手,也就是北越死亡人數高達1176000人,其受傷人數甚至高達60萬之多。越南戰爭是可以說在美國戰爭史上損失最嚴重的一次。
據統計,從1965年到1973年間,美國公布的官方軍事支出就高達1347億美元。在戰爭中期,也就是在1969年的時候,每年平均要花費149.7億美元。越戰產生的軍事開支,占到了當時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1.5%之多,最高的時候占到3%。但是這也不過是物質上的損失罷了,實際上真正損失慘重的並不是錢,而是人,是那些被開赴到越南前線去作戰的美國士兵,是那些因為戰爭而失去親人朋友無辜的越南人民。
戰爭給人民造成深重的苦難,帶來難以彌合的創傷!越戰結束近五十年了,依然是美國和越南人民心中永遠的最痛!譴責戰爭譴責暴力,世界需要和平,我們永遠熱愛和平!
2023大年初三於洛杉磯
普京必敗,正義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