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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驚魂記——入埃及記第二回

(2025-06-26 16:30:21) 下一個

(圖片來自梅梅的視頻號截圖,致謝!)

 

海豚驚魂記——入埃及記第二回

 

旅行是個係統工程,主要構架包括:項目管理,流程規劃,危機處理,預算管理,方案優化,反詐處理,情緒控製,身材管理等。每條背後都有一個故事。

再加一條與背後的故事:認識你自己。跟德爾菲名言沒關係,完全是我自己的人生感悟——來自紅海絢爛的五彩珊瑚礁無法抵禦的誘惑,來自皮膚光潔如橡皮不停上下翻動的海豚的召喚,來自取了眼鏡水天一色模糊的無可奈何。梅梅現在沒事就調侃:走,追海豚!接著一串哈哈哈哈。

頭天拖傘滑翔,玩嗨了。離開快艇碼頭時,梅梅一步一回頭,一看就沒玩夠。這隻是前戲,明天才是紅海存在的理由,如果少了這個,我想不出來紅海幹啥,我義正辭嚴說道。追海豚?我知道,你以為海豚是你養的,說追就追,哼!梅梅嬌叱。

海豚是海洋界的大熊貓,專職討人喜歡,聰明伶俐,喜接近人類。在海洋公園,他們是當之無愧的明星,看他們表演的人群也最多。孩子們喜歡靠得很近,等他們故意濺起水浪淋濕,引來陣陣歡笑。兒子小時候,海豚玩具是他的好朋友,排在蜘蛛俠之前。記得在開曼群島,有一汪小小的海灣,有幾隻海豚,但應該是人工喂伺的。我們等了近一小時,也不見他們露麵。古巴瓦拉德羅出海,也打著觀海豚的旗號,眾裏尋他千百度,不知他們在茫茫大海何處。海豚不喜淺水區,偏愛深水域,要看他們,要出海很遠,更不要說與其同樂共舞。然而紅海的海豚似乎是另外一種物種,他們出沒淺海礁石區,甚至靠近旅遊區,特別是赫爾格達。紅海豐富的珊瑚礁生態係統,礁魚、烏賊和甲殼類是他們的天堂與佳肴。紅海沿岸的貝都因人視海豚為吉祥的象征,傳說他們會引導迷航的漁民回家。早熟的埃及文明教化,連海豚也早熟。

去碼頭的行程順利得出人意料,很不埃及,很德國。我們的酒店超過百分之九十都是德國人,泳池邊一色日耳曼金發紅膚。可能德意誌的一板一眼中和了當地人的散漫。

上得一艘雙層大船,也許淡季,沒多少人,大多是歐洲白人,年輕人居多,也有兩家帶著孩子。幾位船員,當地小夥子,體型健碩,長腿長手,一看就是海上人家,黑黝黝的皮膚在陽光下,油亮可鑒,忙前忙後。我興奮得嗷嗷叫,坐在船長旁邊,跟著他唱剛學會的埃及最流行的阿拉伯語歌——哈比比哈啦嗦……每次出海,都會不安分,體內腎上腺素潮起潮湧。陽光滾燙,曬得毛孔爭先恐後舒展;腥鹹海風,穿過我的黑發的你的手。去年斯普利特出海,聽懂了克羅地亞狂想曲;今天出海,追海豚其一,另外一個心思:與摩西作異度時空交集,實地聆聽出埃及記。

我完全忘了要浮潛,要追海豚,遊泳裝都沒帶,梅梅一路念叨。在酒店大堂發現沒帶,折返回去拿,走半道上,接人班車到,一車人等,接到我的電話後火速趕回。後來證明,沒帶是件好事。海裏遊泳不易,紅海裏遊泳更不易——超高濃度鹽分,不小心喝一口,滴滴苦澀,意猶未盡。還想跟海豚比試水性,班門弄斧,蚍蜉撼大樹。

赫爾格達的海岸線漸漸消失,碧水共長天一色。正陶醉間,聽到船員召集大家講解安全事項,浮潛設備的使用。我的心思早已隨海豚起伏,他說的話大半沒進耳朵。斷斷續續聽到:不能驚擾海豚,我們的船至少保持在一百米以外;還說自己評估是否“Good Swimmer”,如不是,別去;如需求救,雙手交叉……。讓我們找樂子吧!我一副老夫聊發少年狂地衝口而出。惹得大家愣了一下。對,在海豚那兒找樂子!大夥附和喊道。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喔不對,去聽,去明白,原來遊泳池不是海。

航行大約一小時後,船長減速,拋錨,停船。眼前一亮,有一片五花海。五花海,梅梅取的名字,她說比九寨溝的五彩池還漂亮,顏色更豔麗。海水很透明,陽光直射,透過琉璃般的水麵,照進珊瑚,叢林一樣,水草招搖,魚群穿梭,彩鱗閃閃,忽東忽西,左右騰挪。

忽聽得船員叫大家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約五六隻海豚,排列整齊,有節奏潛入水下,然後躍出水麵,噴出一股股細小的水柱。

大家驚喜地拿出手機,竊竊私語,怕驚擾了海豚。他們卻毫不在意,依舊按著自己的節奏遊弋。陽光透過水麵,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若夢境。船員解釋說,這群海豚日日在此出沒,已經十多年了。它們認得船的聲音,有時會跟著捕魚的船走,等著漁人扔下幾條小魚作為犒賞。遊船一旦發現海豚,也會相互通知。成熟的旅遊項目,海豚才是真正的紅海明星。

追海豚啦!隨著船員一聲喊,大家全副武裝,排著隊,撲通撲通跳下海。我排在最後,戴上梅梅給我特製的遊泳眼鏡,貼了近視鏡片。自從有了這副眼鏡,梅梅再也不擔心在水裏我看不清美人魚啦。隻是沒有考慮到眼鏡邊卡不緊呼吸管,無法直立。海豚驚魂記從這裏開始。

浮出水麵,第一口吸進的不是最渴望的氧氣,而是一大口鹹得足夠做一百壇老壇鹹菜的海水。相比之下,加勒比海,愛奧尼亞海,愛琴海,亞得裏亞海那些海水,比依雲水還好喝。張無忌他媽說最美的女人最毒,原來越漂亮的海水也越難喝。埃及民諺:隻要喝了尼羅河的水,就一定會回來。我覺得紅海的水也如此,那味兒,忘不了,忘不了。

缺氧也罷,遊泳眼鏡也跟著添亂,左邊鏡片先起了霧,右邊鏡片隨即進水,視線頓時模糊,清晰度從4k倒退至360p,世界變成一台信號很差的老式電視機。海豚的影子隱約在前方晃動,我卻隻能看見一團灰藍色的混沌。

因不能驚擾海豚,船離我越來越遠,已經在幾百米以外。此時我知道了啥叫“Good Swimmer”的海洋版定義,遊泳池的千米比不上海裏幾米。船上其他人顯然都是,除了我。他們追著海豚群,越漂越遠。我望著幾百米開外的船,突然意識到:以我的泳技,遊回去的難度大概相當於橫渡英吉利海峽。後來梅梅說她真正感到害怕了,這麽遠,遊得回來嗎?

耳中隻有自己心髒急速跳動的砰砰聲,喘如火車的呼吸聲,還有擋不住的齁鹹海水灌進喉嚨的咳嗽聲。魯濱遜,泰坦尼克,Cast Away…

胡思亂想,嘔啞嘲哳中,傳來一個聲音:Come over here!聲音不大,妙似天籟。我的救贖!是那位講解安全事項的英俊船員。Easy, easy, just lying on your back, I am here, no worries…

也許,幾千年前的摩西就是在這片海域,聽見了上帝的聲音:“你向海伸杖,把海水分開,以色列人要下海走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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