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影撒哈拉——一千零一夜第六夜
進沙漠,騎駱駝。
我們與德國夫婦四人合為一組小小駝隊,在柏柏爾人牽駝向導引領下,緩緩前行。甫上駱駝背,很緊張,使勁抓緊護杆。搖晃顛簸幾分鍾後,漸入佳境,悠哉悠哉,居然可以騰出手來,隨著駱駝搖擺的節奏,擺pose拍照。後來發現,出片往往就出在這些不經意情緒飽滿的時候——梅梅的經驗之談。
這是沙漠,這是撒哈拉。連綿起伏的Sand Dunes,沙丘,絕無遮攔袒裎其絕世美貌。與平坦的沙漠不一樣,沙丘被風雕琢出的圓潤的弧線,如玉體橫陳,也似風吹皺的海浪。無盡丘外丘,延綿無盡頭。沙漠裏寧靜而空曠,駱駝的呼吸清晰可聞,不時還來個大噴嚏。曠野中,柏柏爾人向導時不時發出“嗚嗚”,不說也知道,彎刀劫商隊,電影裏看到過。受感染,我也用手拍嘴嗚嗚起來,頓感豪情萬丈,仿佛覺得自己是阿拉伯的勞倫斯。來到沙脊上,向導讓我們停下來,拍照打卡,說這裏拍的照片最適合發“朋友圈”,朋友圈是用中文說的。我們幹脆脫了鞋,任細沙撫摸腳底,純粹的快樂。行走在沙坡上,雙腳的速度跟不上眼睛的速度,看著很近的路程,因沙子的滑動,很久都走不到。
很多時候,時光都以固定的節律流動。但主觀感受,越老越覺得快,各種說法,似箭荏苒如梭便是例證。而慢時光,凝固時刻,一輩子,屈指可數。
眼前,撒哈拉正落日。滿目金光流轉,天地間,沙痕如波似浪。長天共大漠一色,色澤濃度達到高度飽和。梅梅的頭發此時也呈玫瑰金,風中起舞。遠處有駱駝隊,緩緩前行,天地間,化為剪影,殘陽如血。這幅蘊含天地奧秘的神奇畫卷,值得一個長鏡頭,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嫌無聊的長鏡頭的超長凝視。
無喜無悲,無古無今。古往今來的計時工具在此刻顯得多餘。沙是岩石在時間手中的最後輝煌,然後選擇群居,形成無邊無垠浩瀚的Sublime撼動的地貌。佩服漢字,撼動本質是感動。沙漠上空的雲獲得厚重的絲絨質感,在西方被紡織成一麵壯麗的光影大幕,徐徐關上,等候明天的啟幕。隻能機緣巧合才有的Epiphany,第二次顯現,在撒哈拉。大漠駝影遠,長河落日圓。
上帝說:要有光。
沙漠營地,篝火晚會。急促的非洲鼓點,柏柏爾人的音樂。沒有旋律,隻有節奏,很複雜的節奏。我們到時,一大群人,乖乖坐著,白人式安靜,在激昂的鼓樂中,撒哈拉的星空下,嗶哩嗶哩燃燒的篝火旁,難得。白人其實最拘謹,我對梅梅說。聽著新鮮的鼓樂,樂感細胞蠢蠢欲動,終於按捺不住,我加入了柏柏爾人的鼓樂隊。幾個小節後,身心融入,樂人一體。梅梅大聲叫大家站起來,動起來。經不住激情澎湃的邀舞,一個兩個,到全體加入,很快嗨起來,撒哈拉的夜空被點燃。
朋友阿丹躺在家裏的沙發上說,我們在沙漠裏苦苦掙紮,鳥都不拉屎。沒鳥難道就不拉屎嗎?騎在駱駝上,親眼目睹它們拉屎,像果核,大珠小珠沒入金沙。入住沙漠酒店帳篷,空調淋浴馬桶一應俱全,床品也不錯。地板上鋪著柏柏爾人的手工地毯,床上有兩隻用浴巾折成的可愛飛鳥,希望它們不拉屎。
阿丹以為我是玄奘,其實我是唐僧。
網絡流行語:一眼萬年,而這萬年的一眼,我們顛簸了整整兩天。
參團遊會結識一些有趣的人,這點自由行沒法比。有緣方能同舟共濟,同坐一輛車,奔馳商務車,很舒適。
我們一行共十二人,不算司機。
Mercy,三十多歲,來自中國,在沃爾瑪中國供職,IT精英,剛看了東非的動物大遷徙。說起旅行便滔滔不絕,不知為啥叫Mercy。德國夫婦。男士一頭銀發,總是坐如鍾,挺著腰板,總是認真係好安全帶,符合我們對德國人的stereotype刻板印象。女士總看著車窗外,好像要把風景刻在眼裏帶回家。西班牙小情侶。二十五六歲,一路上卿卿我我。西班牙夫婦。來自西班牙北部山區,女士喜歡說話,一口西班牙語,聽起來歡天喜地,男士叫她Laurent,這個名字好記。男士話不多,認真坐車,認真聽導遊。比利時夫婦。聽說我們來自魁北克,馬上改用法語交談,好像某種秘密暗號。Salma,來自多倫多。We're Canadians,我們在相互介紹後同時說道。話特多,車裏總是響徹著她的聲音,供大家提神醒腦。差點忘了梅梅與我,點人頭時常犯的錯。
旅途中,我們時不時會成為這種臨時共同體的一員。成員間互幫互助,共享當下。雖事後各分散,但也有成為朋友的時候,不失為旅途亮色。
我們一早就來到托德峽穀。據說是世界上最壯觀的峽穀之一,可真沒看出來,如果去過亞利桑那的Grand Canyon。
司機又給我們安排了一位導遊,這次叫阿卜杜。阿卜杜說這條穀底這條河的水是地下水。我撅了一捧,水很涼,澆在臉上,清冽提神。山壁陡峭,有人攀岩,已經攀了快大約二十多米處。我拍了一張,給兒子傳去,他喜歡攀岩。然後走在鄉間的小道上,七拐八拐到了柏柏人的家裏,聽酋長模樣的老者推銷他們的手工毯子。商業社會,連原生態都可以做舊包裝。
在奔馳拋錨,我們十二人,分三次拚到別的車的折騰後,終於在下午五點,抵達梅祖卡,撒哈拉沙漠的門戶。
進沙漠,騎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