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識咖啡
我承認這個標題借鑒自“聞香識女人”。如果等式兩邊約去”聞香”,那麽,“識咖啡?=?識女人”。
女人如咖啡。
首先是色。不知誰,最先咖啡裏滴了奶,於是,咖啡由黑乎乎的藥液,Black?Coffee或黑咖,“清咖”,上海人的叫法,進化為一種透露著性感的棕色。加奶越多,棕色越淺,如北歐日耳曼女子;反之,棕色越濃,就到了南歐與地中海,希臘與土耳其,那兒還原了咖啡,仍執拗其咖啡原本味主義。
我自己喜歡加奶至小麥色,在奶與咖啡尚未混合完全時——此時如果用那種可惡的小棍去攪拌,則錯過了“識咖啡”的色階段——此時呈現明顯的暈染,美麗如大理石的斑紋依稀可見,漸漸混合至一種有溫度的顏色,濃淡相宜,碧昂斯的膚色。
色之後,是香。
五百年前,這個世界隻有東方的空氣中才氤氳一種似有似無的香。那是把後來被西方人稱為“Tea”——我們叫茶——的植物的葉,通過各種處理,幹葉用滾水泡開,其裹藏多時的香娉婷嫋娜而出,孩子般純真的東方的審美,聞得到,吃不著。
突然,本來在非洲土著嘴裏嚼的小黑豆豆,被用來熬水,一種世界性飲料應運而生,這麽一上癮,就是五百年。這個星球的空氣中,多了一種酸澀的苦香味,複雜而執著。
十六世紀的維也納。奧斯曼軍隊曾來圍攻維也納,卻铩羽而歸。奧斯曼軍樂團打著鼓,吹著喇叭退回家去,在兵營裏留下一口袋黑乎乎的硬豆子。奧匈帝國的士兵繳了來,卻不知要拿這口袋東西怎麽辦。但有一位見多識廣的波蘭人卻知道這是好東西,卸下軍隊向導的職務後,他用這袋豆子開了一家咖啡館。即使是奧匈帝國滅亡之時,戰爭中那個滴水成冰的冬天裏,窘迫得隻好賣咖啡代用品,也不肯關門。
咖啡從此一直香,從維也納人的口鼻一直香到整個歐洲,亞洲直至全球。
這位波蘭人,到過伊斯坦布爾。那袋黑豆豆,就是土耳其人的咖啡。
旅行,見未曾見、聞所未聞。體味遠方風土人情,遍嚐彼土男女飲食,有時候足以讓我們擰上包,再次踏上旅途,忍受舟馬勞頓。去土耳其喝原貌咖啡,品其味,就是出行理由之一。
色與香之後,必須是味,咖啡是用來喝的。
隻有在土耳其,仍舊堅持喝連渣的咖啡,用專門的小銅盅煮開,也不肯用奶調戲咖啡。
在離以弗所不遠的山間小鎮希林斯,濃鬱的地中海風情。青石板路兩旁的商鋪剛開門,掃門前,擺商品,野貓們不緊不慢地穿梭,一家賣仿青銅雕塑的女老板用蘋果手機與朋友視頻,奇特的前消費混雜後現代景觀。
逛畢,我們選了一家叫阿爾忒彌斯餐館喝咖啡——土耳其咖啡。啜飲著土耳其咖啡,咖啡的原教旨主義。一位土耳其小哥,用熱砂慢慢熬製,咖啡渣漸漸沉到杯底,味兒比espresso還要苦。喝下,腦子嗡地一下,如當頭棒喝醒來。咖啡豆在這座山峰上,神秘地過渡為色香味俱全的土耳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