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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三章(5-6)

(2024-09-09 16:04:49)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三章(5-6)

第五節:

   武嫂是個人精般的女人,或許在武裏氏被彭正夫拽上炕第二天,就能看出不善掩飾的武裏氏神情異樣。武嫂從沒說破,不過是晚飯就開始尋找各種借口,把裝好雙份的水煎包,讓武裏氏帶回家自己吃去。沒等彭正夫的媳婦回來,武裏氏自己就像被逼無奈的說出實話。蔓子神出鬼沒的來無影去無蹤,武嫂卻總是在第二天,就能從武裏氏的臉上判讀出來,武裏氏被武嫂一覽無餘。
   啞巴豆和武嫂的事,武裏氏是想告訴彭正夫:死了心吧,你那點心眼,連我這個木頭都知道。
   想到啞巴豆比自己的兒子興旺還小兩歲,武嫂和自己同齡。讓一個男孩子,騎在了自己的身上,就是黑燈瞎火,可怎麽能伺候好人家孩子呀?!越是覺得不可能,武裏氏越是往下想……。

   啞巴豆住進來,“費老窮水煎包子鋪”每個飯口,立馬就少賣兩三鍋,接近一小半的減量。人們對警察的反感和怨恨,無以宣泄,自然而然的遷怒給和他們相關的一切,包括家人和孩子。雖然還沒人知道啞巴豆把武嫂給睡了,但房客是僅次於親屬的社會關係,自然就要受到牽連。
   有誌氣愛較勁的,就是不再光顧了。門前聚堆的窮人也沒有了,但真正來買包子的倒顯得人多了。以車老板子們為主,進城就要吃包子的農民和溫林的光棍漢,吃回包子也不嫌麻煩,偏偏要分著買兩三趟。隻為多看武嫂兩眼,再多搭訕兩句,哪怕是沒給好臉,化整為零願意折騰。
   啞巴豆看見有人圍在門前就撂臉子,這座瘟神在溫林,是除了南玄三以外,第二惹不起和第二蠻不講理的,比明火執仗的胡子都可怕。但這些並擋不住跑騷的亢奮,不過是多留神而已。

   袁鶴財忌憚啞巴豆,不敢像小老幺和小扒廚那樣,追隨在南玄三的左右。南玄三又沒安排他什麽差事,在刑事股正是悠閑並猖狂的時候。但恰逢啞巴豆的新婚期,也正在極為敏感的階段。
   擠眉弄眼的剛接過包子,嘴裏還油腔滑調著,不時的帶出個髒字,接包子的時候,故意把手托武嫂手的下麵。啞巴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後,起腳就給踹了個趔趄,緊接著第二腳就給踹倒了,十個包子掉了一地。武嫂慌忙從屋裏往外跑,啞巴豆的第五腳,剛要踹出去。
   武嫂死死的拉住了啞巴豆,氣急敗壞的質問著:“沒招你沒惹你的,你憑啥踹人家呀?!”
“跟你沒關係,我告訴過他,見到一次踹一次,踹夠五次才拉倒。”啞巴豆指著倒在地上的袁鶴財罵道:“我就住在這了,今天算你他媽的撿著了頂兩次,剩下的那次掛賬,咱倆帳清了。”
   武嫂趕忙又跑回屋,給袁鶴財重新又包起十個包子,小跑著出來,啞巴豆早已經沒了蹤跡。袁鶴財撿起掉在地上的帽子,邊往腦袋上扣邊在哄笑中也跑遠了,武嫂在後麵怎麽都沒喊住。

   武嫂氣得差點沒掉下眼淚,這一下溫林城裏保準又得亂套,沒人會計較啞巴豆和袁鶴財的過節,都會說袁鶴財在包子鋪撩騷,又挨了頓胖揍。啞巴豆還就住在家裏,這底下的閑話就不愁編了——
   好在這是第二次啞巴豆在包子鋪門前踹袁鶴財了,第一次好像啞巴豆到溫林還不到十天,把上回的連在一塊,想編排倒是咋都能編,但編排起來真正能信的就不會太多。要是編排的劇情玄乎:啞巴豆剛來到溫林就看上武嫂了,這不就到底想出個好轍,直接住一院,晚上黑燈瞎火的……。
   從袁傻子重新回到溫林,袁鶴財也跟著就緩陽了。當時正逢金植偷著馬跑了,袁鶴財也就放羊了,整天在街上跟在袁傻子的屁股後麵。袁傻子想吃包子,哥倆快到東南胡同口的時候,又遇見了六子。袁鶴財那天正好兜裏有了倆錢,借著袁傻子和六子兄長弟短的寒暄,非得拉著“六哥”帶幾個包子回家吃。在包子鋪前三個人就口無遮攔,但黃也好粉也罷,畢竟還沒衝著武嫂說。哪知袁傻子突然冒出來一句:“二弟,從小老幺他二媽那論,你和小老幺是表兄弟,武嫂就是你小姨呀……。”
“從我三姨那論,武嫂就是我嫂子。他管我三姨叫嬸子,還管我舅叫大哥了?”袁鶴財衝著低頭忙活著看不出生氣還是高興的武嫂說到:“嫂子,是我叫嫂子你高興,還是叫老姨你願意答應啊?”
“高興叫啥就叫啥。”武嫂不得不回應一聲:“咋叫不都沾著親嘛?!也叫不出別人家去。”
“還是叫嫂子好,老嫂比母,這親呢!”袁傻子陰陽怪氣的說道:“親戚嘛,咋親咋叫。”
“老嫂比母,還是叫嫂子好。”六子在一旁邪惡的對袁鶴財笑著:“你這個媽給奶吃不?”
   袁鶴財開始倒沒想光天化日之下鬧得太過,嘴上占便宜堵了路,那就得不償失了。而且袁鶴財一貫膽小,大庭廣眾之中,還確實缺乏勇氣,但被六子逼視著便膽肥了一把,對武嫂嬉皮笑臉:“媽,我想吃奶了!”
   啞巴豆正站在三人身後,一字沒拉的全聽見了。隨著袁鶴財話音剛落,起腳先把袁傻子踹了個跟頭,同時一巴掌就結結實實的拍在了六子的臉上,六子的鼻子立馬就淌出血來。再起腳,袁鶴財也被踹了了趔趄。一腳沒踹倒,啞巴豆來氣了,緊接著上去踹了三、四腳:“肏你媽的,你咋不滿街認爹呢?!”
   再抬頭看,六子和袁傻子早已無影無蹤,幹脆就可著袁鶴財踢吧,還是武嫂跑出來拉住了啞巴豆:“這位長官,自己家孩子不知個深淺裏外拐,別和他一般見識,不是來鬧事的,你可……。”
啞巴豆指著袁鶴財:“肏你媽的,裏外拐不分,就會跑騷?!”啞巴豆罵完,臉倒紅了:“買三十個包子……。”

——武嫂一點都不是自尋煩惱,溫林的人們對於市井傳言極具興趣!自打滿洲立國就三天兩頭追查謠言,老百姓早被嚇唬皮實了,不過是誰倒黴誰就挨兩嘴巴再被訛筆錢。啞巴豆和武嫂的年齡差異,貌看往一塊編撰故事確實有些難度,或許也缺乏可信度。然而荒誕不經的情節,會更加跌宕起伏的一波三折,有高手的話也能編排的更加引人入勝。在傳播中經過不斷的粉飾和加工,最後就能真實得不由得你不信。
   就在當天晚上,武順子的“武大”名號,便開始在市井中被傳開了。在同情的掩飾下,津津樂道的武嫂怎麽和啞巴豆在炕上軲轆。

 

第六節:

   啞巴豆晚上坐在炕上,好容易才把武嫂盼回屋躺下了,可還是合衣背向衝著他,連被都不蓋。給武嫂蓋上被,啞巴豆趴在她的肩上,又幾次都被武嫂給甩膀子閃開,還是一句話沒有。
   啞巴豆苦苦哀求的解釋著:這幾天連著在門口遇到袁二兩回了,嘚嘚瑟瑟的都沒搭理他,都裝作沒看見,他還緊著過來起膩,這八成是當上警察了,穿身狗皮就過來顯擺黏糊,不能慣出他毛病。今天眼睛滴流亂轉,毛手毛腳地發賤,就是找挨踹。
   從啞巴豆回家吃飯,武嫂就沒和他說一句話,上炕啞巴豆說啥,她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就是不搭理他。啞巴豆口幹舌燥的沒辦法,就光不出溜的蹦下了地,“噗通”的跪在了炕前,正好和武嫂臉對臉。武嫂怕晚上天涼再凍著他,又被他哈在臉上的熱氣,弄得心神有些不定了。
   心疼的連忙坐了起來,拉還拉不動。無可奈何的歎口氣,趕緊掀開了被子脫光了衣服……。
   啞巴豆上炕,拎起大被一揚,被子便披到了他的身上,就把剛剛脫光了的武嫂,直接給壓在了身下。女人的心機不是一時的小聰明,更是長時間的潛移默化。對身下的女人,啞巴豆精細到了無微不至。每天晚上,蒙上大被趴在像母親般寵愛著自己的女人身上,這般騎乘著,邊不緊不慢的抽插著,邊和武嫂說著悄悄話,是他最享受的時光。

   九歲時親眼目睹爺爺和叔叔,打頭的和一個長工,被槍打倒,被持刀捅翻,聽到屋裏奶奶撕心裂肺的喊著“大爺”、“祖宗”在求饒,聽見媽媽和嬸子恐怖驚悚的嚎叫,最終看到嬸子赤裸的帶著身孕的屍首……。五年的流浪,身邊有過凍死和病死的僵屍,被年齡相仿買賣家孩子的鄙夷和叱罵,被花枝招展的女人們躲閃和唾棄,更被年長的流浪漢欺負和踢打,經常幾天吃不飽……。
   啞巴豆羨慕偎依在大人懷裏的孩子,甚至垂涎嬰兒嘴中的乳頭,和那流淌入脾胃的乳汁。
   武嫂和啞巴豆上炕沒多久,就知道了啞巴豆胸口的槍傷來曆,也知道了啞巴豆為韓淑秀以命相搏。除了暗暗吃驚自己的小男人,還曾經和那麽大的人物朝夕相處,也對啞巴豆的有情有義所震撼,更加有把握能把啞巴豆給掐吧老實了。每當啞巴豆不開心或者要發火的時候,武嫂都會在勸阻的時候,似乎不經意的撫摸他的頭,在炕上就更為簡潔,直接就將乳頭塞進他的嘴裏。
   一切就都迎刃而解,連天大的火氣也都被驅趕的無影無蹤,隻剩下懷裏聽話的大孩子。

   啞巴豆在武嫂的懷裏,把十幾年的心結,在不停的傾訴中,慢慢的打開和清除掉……。武嫂最為驚詫的還是南玄三:這麽個惡魔般的怪家夥,竟然為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展現出了令人聞之動容的人性義舉…….
   啞巴豆祖籍濠州鍾離人,本姓朱,據說是朱元璋的本家。但和從哪輩子開始,逢災有難便外出要飯一樣,已無證可考。爺爺就是在要飯的路上,被送給江蘇淮安的王家。
   淮安的王家也是破房三間,地無一壟。不過是基本能夠果腹,不至於怕在家餓死而出門要飯。父親王新華自幼頑劣,成年後在江蘇清江浦的陸軍十三混成協當了三年的“丘八”。回鄉後醉酒誤傷鄉鄰,在啞巴豆一歲的時候,負案潛逃。
   沒有手藝隻能靠苦力為生,聽說北邊好活,便一路向北。在天津落腳,混跡於德租界。人以群分,苦力堆裏的北洋軍逃兵唐傑石,掙強鬥狠敢下死手,便和王新華成了把兄弟。
   唐傑石祖籍河北河間,家傳的修腳手藝。早年在闖關東,先在郭家店(吉林省梨樹縣東部),給南滿鐵路當築路工,一路順道就闖到了海參崴。民國初立回國,慕名投到了在陳其美光複軍任團長的張宗昌麾下。
轉年張宗昌叛變投靠了馮國璋,唐傑石因倒賣軍需唯恐敗露,更兼恐懼馬上渡江攻取南京的作戰險惡,便開了小差。南方生活很是不習慣,回家又是兩手握空拳,無臉去見爹娘鄉親。

   與王新華兩人謀劃一番,決計去關外為匪。唐傑石有很多工友老鄉,在滿洲“立杆起局”,他倆都是新軍出身,容易落腳,投奔過去先弄個發家致富,才能回家“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兩人聯手抱把,在吉林境內,幾次“掛注”,再幾次“拔香頭子(黑話:退夥)”、“脫杆扯出來(黑話:逃跑)”、“撧杆反水(黑話:叛變)”。像是“空子(黑話:不懂江湖規矩)”,從不在乎“傷攢子(黑話:做虧心事)”,就是一個原則:不論什麽江湖道義,隻要弄到錢就跑。
   終於唐傑石搭上了性命,王新華跑到了千金寨(現:遼寧撫順),躲進礦工的堆裏,逃過“熟脈人(黑話:同夥)”的“摘瓢兒把子(黑話:殺人)”。過了不到一年,綹子也該消停了,“刴公雞(黑話:懲治叛徒)”也不會沒完沒了。先在奉天周邊轉悠了幾個月,選好了臥子,才潛回四平,挖出了倆人的“存窯(黑話:積蓄)”,到彰武的葦子溝(今:遼寧阜新轄縣)蓋房子置地。

   王新華其實是很講義氣的,這些錢與唐傑石分贓,肯定是“哥們見麵一家一半”。王新華心中有數,自己不過是個跟班的,大哥唐傑石為這些錢搭上了性命,自己拿一半的一半都不少。
   現在他一個人私下分家,對得起良心就對不起父母和老婆孩子,出來混了7年多,拿回去的錢買不上一晌地,更別提蓋房子了。好在唐傑石是父母雙亡,隻有兄弟,又不急於養老送終。
   王新華決計留在關外,關外土地的價格低,這些錢能買30坰好地,蓋上十幾間磚瓦房的。特別是關外莊戶人家活的輕鬆,一年能閑半年。不似江南一年兩熟,全年都不得消閑遭罪。
   先把自己的家安頓好,再想轍給唐傑石的三個兄弟把錢送過去。即使不再重新掛注為匪,老老實實的幹上十年八年,種地積攢下的也不會比現在的少。既能無愧良心,又能對得起家人。

   房子沒建好就心急火燎的捎信,爹娘帶著剛娶上媳婦的弟弟和弟媳,王新華的老婆帶著兒子(啞巴豆),一家六口在路上折騰了小一個月,滿心歡喜的來到了葦子溝,那年啞巴豆才剛滿八周歲。

   清末至滿洲立國,東北長期遭受兵災和戰亂,社會極度的動蕩混亂,遊手好閑的青壯年,便落草為寇;戰後散兵遊勇流散於社會,嘯聚徒眾獨霸一方。土匪,成為東北地區的社會毒瘤。
綠林主要產生於甲午、庚子到甲辰這兵荒馬亂的10年間,基本上在遼河下遊及遼西各縣。
馮德麟(字麟閣)、杜立山、張作霖、金萬福、王小辮子……,就是早期各大股匪幫中的傑出人物。
馮德麟匪幫活動於遼寧盤山縣、遼中、台安、錦州彰武一帶,經常有百八十人出沒,最多時有幾千人。金萬福原是北洋新軍的一個小頭目,拉竿子因勢力過小,又加入了馮馮德麟旗下。
   在甲午戰爭和庚子之亂之間,東北幾乎沒有正式軍隊。地方鄉紳為保老百姓的安寧,請示政府招撫綠林豪客,成立遼河南路兩岸招撫局。“年力精壯、性情俠邁”的馮德麟,被推舉為總練長的。高舉“保境安民”大旗,並騷擾抗擊護路的俄軍,被遼西遼南百姓稱之為“團總”。
   馮德麟遼寧海城人,17歲便在縣衙充當衙役,因與綠林交往被解職。出道早、團夥大、占地廣、講義氣,確定了馮德麟在綠林和鄉勇界“公正俠勇”的前輩地位。張作霖早年與馮德麟交往,便充滿了崇敬之情,而在貧困窘迫時前去投奔,也僅能跟著馮德麟手下董大虎打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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