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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三章(9-10)

(2024-09-13 16:16:02)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三章(9-10)

第九節:

   轉年至夏末,已是第10軍軍長的郭鬆齡親自點名,指派啞巴豆到士官作訓大隊去培訓。排長都羨慕啞巴豆:小要飯的被郭軍長給相中了,真他媽的命好,回來指不定又要升官了。
   郭鬆齡性格耿烈帶兵嚴謹,但也容易感情用事。一開始就直接給了啞巴豆中士軍銜後,也曾有點後悔。連新兵訓練都沒經過的,又被留在了身邊衛隊連。便讓衛隊連長找了兩名軍事技能出眾的老兵,每人每天給啞巴豆開兩小時“小灶”,總得先像個兵樣。迷信軍校教育的郭鬆齡,更指名道姓的讓啞巴豆參加各類集訓。啞巴豆在家庭遭難前上了不到三年小學,但對學習和訓練都很感興趣,吃苦用功從不懈怠。每逢他集訓回來,被郭鬆齡遇到了,都會把他叫進辦公室,逐項成績問個遍,出乎意料的還都十分滿意。士官作訓三個月才結束,啞巴豆回到營地就開拔,第二次直奉戰爭開戰了。
   

   郭鬆齡負氣擅離職,集訓歸來的啞巴豆,被晉升為衛隊營上士班長,一直追隨左右至九門口(現:遼寧綏中縣李家鄉境內)。張學良悲情出演“蕭何月下追韓信”,使得郭鬆齡在憤激之下,置生死於不顧,督率所部勇猛攻擊,一口氣打到了秦皇島。在石門寨(現:河北秦皇島市海港區境內)攻堅戰中,初次參戰的啞巴豆,驍勇機敏不畏傷亡,為保護上校高參負傷,得到了郭鬆齡的認可。
   戰後返回奉天,啞巴豆就被破格晉升為準尉。還被留在了郭鬆齡身邊,成為了貼身侍衛。
   康複出院見到郭夫人韓淑秀,韓淑秀已經知道啞巴豆的身世,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很是哀憐,摘下了啞巴豆的帽子查看傷情時,隨口說了句:“這還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就槍林彈雨的……。”
“我都十六了,再過幾年就二十了。”雖然沒見過韓淑秀幾次,愛屋及烏的啞巴豆,對她就有親近感覺。突然遇到了關愛,啞巴豆便情不自禁有了撒嬌般的逞能,破例的開口貧了句嘴。
   韓淑秀驚愕之下,心疼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不出半頭孩子,撫摸了一下啞巴豆的後腦勺,把帽子又給他戴好,又用雙手正了正帽舌:“以後自己就得加點小心,打仗也不能光靠著拚命。”

   被啞巴豆救命的上校高參,向郭鬆齡借用啞巴豆,郭鬆齡當然心領神會,很爽快的答應了。
   郭鬆齡回軍後,成立了第10軍官佐訓導大隊,上校高參兼任大隊長,第10軍的營連長輪流培訓。啞巴豆作為警衛,每天卻不用做勤務,倒是和學員一樣列席聽課。學員中職銜最高的是中校營長,最低的是中尉連副,啞巴豆成為了軍銜和最低年齡最小的列席學員,被戲謔為“團副”。
   集訓結束兩個月後,啞巴豆便又被晉升為少尉副官,專門負責郭鬆齡家和軍部之間的機要轉遞,更多是負責韓淑秀的安全,幾乎成了韓淑秀的專職警衛副官,韓淑秀出入他都不離左右。

   韓淑秀與馮玉祥夫人李厚心(李德全),是協和女子大學(後並入燕京大學)同學,關係很密切。郭鬆齡先通過“夫人外交”,與駐在古北口的馮玉祥聯係,便由信劄往來再到密使不斷。
   與此同時,中共北方區領導人李大釗,也知悉郭鬆齡的有圖謀不軌的動向,特派中共黨員任國禎,來到奉天與郭鬆齡夫婦秘密聯係,策動郭鬆齡倒戈反奉。郭府和郭夫人的詭秘便越來越多,自然需要可靠的專人跟從。啞巴豆話少人精,做事嚴謹認真,更有“士為知己者死”的忠誠,
   韓淑秀不需要多想,她就是因為知道,啞巴豆是一個死裏逃生的孤兒。冰天雪地又近五年獨自無家可歸,關外的冬天零下30多度低溫,竟然沒被凍死,頑強的存活又險些命喪於炮火之中。
   見到傷愈歸隊的啞巴豆時,韓淑秀的雌性情愫,被急劇濃烈的分泌出來,差點淚水湧出。韓淑秀像是啞巴豆屢屢劫難的見證者,撫摸啞巴豆後腦,充滿了愛憐。對啞巴豆來說,就似信徒被活佛摸頂,又似醍醐灌頂般的驟然感知到:人世間還有愛,有溫暖和情誼,還會有……。
   就是那瞬間,啞巴豆似乎是遊子回到了母親的身邊,隻是遺憾:不能無所顧忌的撲進母親的懷中。那天晚上,啞巴豆蒙著大被哭了半宿。突發家變以來,沉積的淚水似乎一下子湧出。沒有更多的愛撫,也沒有日常噓寒問暖,對啞巴豆來說隻是美中不足,有這些溫暖,就足夠了。啞巴豆發誓要以命回報韓淑秀的大仁大愛,把向汲金純和馮德麟複仇的計劃,也都先行放下。
   

   郭鬆齡收留啞巴豆的時候,就說過要幫他查找到凶手,以整肅軍紀。但一年多過去,沒再提過。
   親眼所見是當兵的洗劫了他的家,年幼的啞巴豆,不可能知道滅他滿門官兵的部隊番號。
   現在所有的記憶都是模糊的,隻是嬸子熏黑隆起的肚皮和身下的血跡斑斑,讓他終生難忘。所有人的容貌包括父母隻剩下輪廓。記得清楚的除了右眼帶血斑的傻叔,另就是一個向打頭開槍的士兵:槍是端在肚皮前的,拉動槍栓時,下搭的兩個嘴角,微微的在咬牙;並沒抬槍瞄準,但開槍時仍是半眯起了左眼,左腮和左嘴角一起被向上拉動,咧開的左嘴角,露出了雜亂無章的牙齒。
   啞巴豆在露宿街頭的夢中,傻叔很少出現,多是嬸子的肚皮讓他哭醒,而這個士兵的猙獰則把他嚇醒。後來不斷的回憶中,啞巴豆斷定:那個開槍的士兵年齡很小,當時不過十五、六歲,最多十七。
   進入到東北軍後,至少能夠肯定那股官兵是28師的。啞巴豆那時還不認識軍銜,嚇得幾近昏厥,更不可能注意那個當官的肩章。現在反複回憶判斷:領頭的最小是排長,最大是營副。但他的麵孔,在啞巴豆的大腦裏至今清晰無比。可能就是為了記住他,除了傻叔,啞巴豆連父母和家人的音容笑貌,都模糊不清了。在部隊集訓學了點軍法便暗自發狠:如果十年內找不到凶手,父債子還是天經地義,28師前任的師長馮德麟和繼任的汲金純,治軍無方便罪責難逃,也就該以身伏法、血債血償。
   隻要到了不熟悉的部隊,啞巴豆都要先把將官以下的軍官,仔細分辨一遍。在大失所望之後,連將官都要仔細端詳。參加集訓是機會難得,拐彎抹角就打聽有誰在彰武駐過軍。集訓結束時,啞巴豆突然有了恐懼:指不定哪天就又要開戰,戰場上不一定啥時就會飛來一顆炮彈或者流彈,生死就是瞬息間的事。死了都不能報仇雪恨,豈不枉為男人?!現在腰上挎的又不是學童的書包。
   沒必要非得等到十年,隻要有機會,就要拿馮德麟和汲金純以命抵償,殺一個都算報仇。

第十節:

   在遼中縣老大房村(距新民40裏),麵對明顯寡不敵眾的勢態,啞巴豆完全可以學當年扔掉他的傻柱子,伏在暗處不現身就可躲過一劫。
    隨郭鬆齡出走,走出不到十裏地,韓淑秀堅持要啞巴豆返回巨流河指揮所,去取遺落下的一個拎包。待他拿回裏麵空無一物的拎包追上大隊時,郭鬆齡衛隊的那些學生兵,已被王永清騎兵旅的士兵打死衝散或者俘獲。天還沒大亮,看見郭鬆齡和韓淑秀被擒,坐在馬車上,被十幾個人簇擁著向村裏走去的時候,啞巴豆對前方還有聚集著的數百名騎兵毫無畏懼,沒有任何的遲疑,一聲不吭咬著牙掄槍打馬出其不意地就衝了過去。幾番橫衝直撞,幾次打空了槍膛,最後胸部中彈被戰馬馱到柴火垛邊,墜馬後奄奄一息中突然恍悟:一定是韓淑秀預感到不測,才蠻橫打發他回去取根本就沒有價值的空包……。

   就是一個月前的一個晚上,郭鬆齡在天津國民飯店秘密召集親信旅長劉偉、範浦江、霽雲、劉振東等人舉行緊急會議,公開表示對張作霖、楊宇霆所作所為的不滿。會議結束後,韓淑秀帶著啞巴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極為興奮中帶著緊張,接過啞巴豆端過來的茶水,隨手放到了茶幾上,讓啞巴豆也坐到了沙發上,柔聲細語的對啞巴豆說道:“或許馬上就要有一場惡戰,可能還要打得很久很慘,從今以後隻許呆在我的身邊,送信也要馬上回來,不許自己瞎逞能。”
   啞巴豆第一次和韓淑秀並肩坐在一起,窘迫的並攏雙腿雙手合攏放在大腿上。莫名其妙的問道:“這次拉出來不就是為了打大仗的嗎?!到時候你就在飯店歇著,我去跟著軍團長……。”
“傻孩子,等你長大了就都明白了,你是軍人,就得服從命令。打今起我說什麽,都必須立即服從,還不許打折扣。”韓淑秀心裏明白後麵局勢的極為不確定,馮玉祥就是個反複無常的多姓家奴,和他聯手可以,身家性命壓在他身上,真就和作死差不多。郭鬆齡走到今天,固然有嫉惡如仇和心存不滿的一麵,但最終能下決心,多半還是自己的搖唇鼓舌。如果身敗名裂就死無葬身之處,“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禍”,韓淑秀此時突然不知道自己所為對丈夫是柔情俠骨還是放浪形骸?!
   興奮和緊張轉為了恐懼,左手緊緊摟住了啞巴豆的肩膀,倚靠在他的肩頭上,右手插入了啞巴豆合攏的雙手之間,還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右手。急促喘息的熱氣,噴在啞巴豆的脖子上。
   稍許,緊張和恐懼淡化一些,韓淑秀才發現啞巴豆漲紅的臉上,沁滿了汗珠,呼吸也極為急促。
   感覺到自己在一個孩子麵前的失態,鬆開握著啞巴豆的手,剛要挺起身來,中指的指尖觸及到了啞巴豆勃起的陰莖,啞巴豆驟然激靈了一下。韓淑秀暗自好笑:這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了。
   啞巴豆覺得郭鬆齡對他恩重如山,韓淑秀又體貼入微,猶如再生父母一般。或有一點不忠誠,都是自己的忘恩負義和不忠不孝。虛報兩歲還不滿十五,前幾天剛偷偷的告訴了韓淑秀,謊話總是壓著自己沉甸甸的。又不敢對郭鬆齡直說,才鼓起勇氣和韓淑秀坦白。韓淑秀焦灼間突發惡作劇的念頭,不動聲色的隔著棉褲,用中指在啞巴豆凸起的陰莖上摳刮著,幾下之後便確定了他的龜頭所在和用力的輕重適宜。啞巴豆被韓淑秀緊緊抱著不敢亂動,龜頭又剛竄出了包皮不久,走路偶然的摩擦都會有蝕骨般的衝擊。久違甚至極為陌生女人的摟抱,韓淑秀冰涼柔軟的手,本都讓他震撼不已。兩手一動不敢動的把韓淑秀的手捂熱,都能感到出汗的微微潮濕。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啞巴豆呼吸聲極為刺耳,他又竭力的遏製著喘息,突然充血的大腦一片空白,全身微微痙攣,雙手不由自主把韓淑秀的手緊緊握住,把她的中指彎曲起來避開龜頭部位。
   輕微的打了幾個挺般的抖動,極為短暫的前所未有過的舒服過後,啞巴豆知道自己是尿出來什麽,褲襠裏濕漉漉還熱乎乎的。慌忙把不經意靠在沙發背上的身體直立起來,鬆開了韓淑秀的手。不知所措的坐在那,不知道錯在哪,但意識到自己冒犯了夫人,心慌意亂又無所適從。
   韓淑秀似乎意識到這個孩子也許是第一次射精呢,以前可能都沒跑過馬。自己心血來潮的戲耍一個孩子,十分愜意但也有些自責,便不忍再煎熬啞巴豆,鬆開了一直抱著他肩頭的左手,撫摸著他的後腦,愛惜的語氣說道:“回你自己屋裏去洗個澡,把褲衩扔了吧。如果我們闖過這一關,再過三年我專門認個閨女,嫁給你做媳婦。”起身拽著還在發呆的啞巴豆:“洗完了早點睡……。”

   後來和南玄三相依為命了8年,啞巴豆有了極大的安全感,但從來就沒有過家的感覺和溫馨。
   啞巴豆在外麵沒再受過氣,回到家裏憋悶至極,還能衝南玄三找茬撒氣。南玄三像個老仆一般,醜陋的臉上還堆著笑,喝酒聊天的時候,也從來不翻小腸,但啞巴豆還是滿腹的委屈。
   無論是馮德麟、汲金純還是王永清,提到過一次:弄死哪個我都夠本,我得活出個爺們樣。南玄三驀然變臉,看著啞巴豆也對他怒目圓睜,隨即又換了副笑臉:“我是朝鮮人,念你們中國的書卻比你多。大你十歲八歲的,吃的不光是糧食,也有鹽;喝得不光是水,也有酒。”看著啞巴豆的迷惑不解,問道:“你知道什麽是報複,什麽是報仇?!啥都不明白,還爺們呢。”
 “少說沒用的,都差不多的事。”啞巴豆又被南玄三激怒了:“我又沒拉你墊背,你少管。”
   出乎啞巴豆意料,還是沒激怒南玄三,就像南玄三真的見到他就沒脾氣:“小子兒,沒大沒小不行,不懂道理更不行。報複,是吃虧受氣了;報仇,那就是吃大虧了。罵你一句橫愣你一眼,都是報複的茬口,可當你湊合上去,反倒挨頓臭揍,那不是儍屄嗎?!——得,你就當你哥是在說自己呢。”看著啞巴豆又要翻臉,南玄三趕緊往自己身上攬:“不管是出口惡氣的去動拳腳,還是不再憋悶的玩刀槍,你得能賺到便宜,先把自己給弄死球的了,你還有個雞巴爺們樣?!一動不動成死狗了。”
 “那我就這樣,有仇沒地兒報,活著跟癩皮狗有啥區別?!”啞巴豆發怒都找不到出口,憋屈的流出了眼淚:“啥叫吃虧?一命換一命總算是不虧不賺吧?!咋就不能幹?我就一定會把命扔在那?”
   南玄三喝著小酒,對默默流淚的啞巴豆也是噓聲歎息:“你哥要是張學良,現在就把這仨王八蛋都斃了,要是孫悟空立馬也都給他們抓來,但咱哥倆就是肉體凡胎,不抗瞎雞巴折騰。死了死了,他們都一了百了,咱哥倆還得好好活著,別總想找死!”又夾帶著凶狠和猙獰的威脅著:“就他們這幾塊料,身上背的人命比你認識的人都多,就不知道有人惦記他?!那都是被人惦記多少回了,比你有尿性的人多的去了,真去的都儍屄了。打今個起,你且忘記自己是誰,有朝一日機會遞到你眼前的時候,不下手都有罪。還沒等到那好事的時候,就自己先舒服的活著,耗死他也比被他反手給弄死強。別盡想那美事,你能得把一命換一命,就算你家祖墳冒青煙,你還能再死裏逃生一次?記住你哥的話:想讓你哥能多活兩天,你就別作死。要覺得你哥對不住你,那就拿你哥去撞槍口。”
   啞巴豆想起了張學良和郭鬆齡在九門口,兩個老爺們都痛哭流涕,轉年就你死我活的兵戎相見了。如果自己有那一天,也隻能是南玄三先害他,郭鬆齡就比張學良歲數大,心眼子自然要多許多。
   南玄三喝完酒就自己磨叨,啞巴豆喝不多也從不搭話,南玄三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聽著。
   啞巴豆抱定一個主意:自己的命是南玄三給的,想要還給他就是了,他絕不會喪心病狂反目成仇。南玄三說的也都在理,賭氣去拚命,能拚死兩個仇人冤家倒也值,但如果沒有確定把握,反倒饒上了自己,確實不劃算。而且南玄三不可能坐視,緊跟腳又上去了,那可不就是拉著大哥去飛蛾撲火嗎?!

 

(敬告各位讀者:連載到第二十三章結束為本小說“第一部”完成,“第二部”內容將在文稿整理後繼續於本欄目登載。為了避免再讓一些熱心讀者等待的歉疚,我準備跟隨整理進度把“第二部”的內容先陸續傳給“欲知後續”的讀者。有需要的請在“我的悄悄話”中留下您的聯絡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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