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狗命
我們大概都聽說過這麽一句狠話,“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我想,這話大抵有兩層意思,一是狗的命賤,二是狗的命容易要,說這狠話的人把對方比做狗,對方的命就是狗命,因而要對方的命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狗的命真賤嗎?狗的命真容易要嗎?
前不久,我有事順道拜訪了一位多年未曾謀麵的朋友。朋友夫婦在美國學醫行醫,沒有孩子,但一直養狗,這是我早就知道的。到了朋友家,我第一次覺得世界這麽大,自己才真是那隻井底的蛙,第一次知道原來狗是可以這麽喂養的。朋友夫婦自稱是“狗爸爸”,“狗媽媽”,於是招呼狗寶寶時,會說“到媽媽這裏來”,“到爸爸那裏去”之類的話。朋友用魚、肉、蔬菜等嚴格按照科學配方製作了狗食,我敢打賭我們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沒有這麽“科學”地喂養過自己的孩子。每天早上,要給狗寶寶洗臉,狗寶寶每餐進食後,要給寶寶涮牙,每天晚上,給寶寶洗澡後,要吹幹梳理毛發。一套看下來,我是由衷的感歎,“這狗的命真好!”
從朋友家回來後,腦子裏就一直想著“狗命”這事,越想越覺得狗命跟人命是相通的。狗講出身,人也講出身,普通狗要被豪門貴婦收養,可謂是“下大雪找蹄印 - 罕見”,人類呢?講“拚爹”,講門當戶對,灰姑娘嫁入豪門的故事,那是要上頭條的。
多數狗類,即使不能落入豪門,但隻要趕上了一個好時代,特別是有一技之長的,即所謂的“工作犬”,比如警犬、導盲犬、獵犬、拉雪橇犬等,雖然累點,工作時間長點,大多會善始善終。人類也一樣,碼農,IT技工,花街分析師,雖然辛苦一點,但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我沒養過狗,但對小時候父母養過的一條大黃狗,仍記憶猶新。我迄今弄不明白,那時候家裏窮的叮當響,吃飯都成問題,為什麽要養一條狗?記不得小狗崽是從哪家抱養過來的,反正母親是認認真真的喂養,就算家裏人吃不飽,吃飯時會首先盛出給狗的那份,決不會給狗喂冷飯剩飯。那狗也特別聰明,沒有人訓練過,和父親一起上山打柴時,從不閑著,經常會叼個野兔、野雞回來。留它看家時,吠聲很凶,卻從來沒有咬傷過人。後來,大黃狗老了,再後來,忽然不見了。我問母親,母親含淚說是被某遠親帶走了。過了好些年,我才明白,在那每人每月隻有半斤肉票的年代,大黃狗被人當了肉票。可憐的大黃狗,生活在一個可憐的年代。
這讓我想起前不久爬山時遇到的一個小留。小孩南大畢業後,申請公費留學到美國學獸醫,獸醫學院畢業後,在附近的州大獸醫學院做住院醫,方向就是狗的各類疾病治療。我有點好奇,到美國學獸醫還公派?她解釋說,政府有動物保護協會,有撥款,也接受民間的捐助,每年都會派出幾名學生到國外學習獸醫科學。我問她,回國後工作前景怎麽樣?她說工作很好找,現在養名貴狗的有錢人很多。是啊,有了錢,除了養花草蟲魚,養寵物,似乎是寄托情感的最佳選擇,而狗是所有馴化動物中離人類最近的一種。看來狗與人類同,要有好命,還得遇上一個好時代。
去年網絡上有則熱議的新聞,一個女的帶著她的寵物狗上餐館,點了兩個菜,自己不吃,讓她的狗寶寶吃。服務員上前製止,說這是給人開的餐館,是人吃飯的地方。女的辯解道,“我的狗寶寶是我的女兒,我是狗寶寶的媽媽,媽媽帶女兒出來吃飯,有什麽不妥嗎?”。網上不少人說她“作”,“不通常理”,等等。我忽然覺得,這女的也許是真的陷進去了,說的就是她的真心話。
我向往的養狗生活,即使不是“左牽黃,右擎蒼,千騎卷平岡”一樣的豪邁,也應該是“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那樣的田園生活。我養的狗,應該是不嫌貧,不羨富,我遠行歸家時,“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裙”,如此足矣。這樣的生活,是否也是狗所向往的?有依存,卻不被束縛;有愛,卻不是溺寵。
其實,對許多狗而言,要有一個好命,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避天災易,避人禍難,人類是它們的天,是它們的地。傳聞疫情期間,某市某部門以防止疫情擴散為由,大規模捕殺寵物,甚至挨家逐戶上門捉拿捕殺。我是相信這一傳聞的,這些部門可以未經允許強行進入私家撒播毫無科學依據的消毒劑,那麽進入私家捕殺寵物更是官冕堂皇了。
韓國人吃狗肉,那是臭名遠揚的,經常受到動物保護組織的抨擊。韓國人辯稱,“中國人也吃狗肉”,“日本人還捕殺鯨魚”,仿佛這麽一說,他們殺狗吃肉就有理了,就像某國在另一國扔炸彈,對批評者說,“你們以前也扔過,你們能幹為什麽我不能幹?”。可憐的狗,是被掩埋善終,還是被活剮烹煮,全在乎於它的人類主宰,嗚呼哀哉!
你想想,印度教把牛當神,是絕對不能吃牛肉的。如果印度人來批評你吃牛肉,說你野蠻,你會怎麽想?穆斯林和猶太人說你吃豬肉,吃香腸培根都是野蠻,你會怎麽想?所以要把世界各地的文化當作平等的來看,不要以為西方文化就必須是世界文化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