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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每日鐵軌行(中)兄弟與雜牌軍 “哭著樂”係列之四十四

(2024-08-19 15:51:52) 下一個

今天越南的首腦一上台就訪問中國;…五十多年前,中越兩國是山水相連的“同誌加兄弟”,不過…

兄弟供電靠不住

一個國家,如果自然資源豐富,日子自然比較好過;如果缺乏糧食、能源,經濟再不好,百姓的生活就岌岌可危了。中國地大物博,隻是資源分布和開發都極不均衡。中國人口中的五分之四,都擠在資源不足的東部。西南地區的礦產和水利資源很豐富,但是交通極其不便,加上人口分散,在邊遠地區投資能源建設,會賠本且利用率很低。

1969年,在中越邊境的河口,是沒有發電廠的。之前,中國這邊的電力供應,完全依賴對岸的越南老街省的電廠提供。那時,中越兩國是山水相連的“同誌加兄弟”,平時供電不是大問題。但是當“抗美援越”戰爭打響之後,河對麵越南的仗打得方興未艾,河口山上也跟著挖了不少防空洞。這倒不是在自尋煩惱,隻因當地的河穀太狹窄,美國飛機體型大,一轉彎難免就飛過了界。於是中越兩岸同時警報大作,河口人民大多數都自覺地鑽進防空洞;一解除警報,大家出了防空洞,該幹什麽繼續幹什麽。

當然也有不自覺的人,比如有一次我正在河口旅館睡午覺,聽見警報大作,看看周圍沒有什麽動靜,就接著大睡,直到警報解除。出外看到旅館的工作人員和不少客人也留在室內,該睡覺的睡覺,該抽煙聊天的也照聊不誤。

拉警報造成的最大麻煩是,越南那邊就會立刻拉閘停電,也不知何時方能恢複。河口一旦沒電、各行各業都一起“歇菜”。有位北京女知青正在在河口醫院做手術、搶救斷了動脈的腿,突然空襲警報響起,醫院停電、手術中斷,這位美麗少女不幸失去了一條腿。

可見不管是不是友好鄰邦,還是需要自力更生的,尤其是基本的能源電力供應。這就是為什麽當年會興建131水電站工程(參考《哭著樂》係列之六— 進出131 )。

“雜牌軍”的使命

1969年5月,我們從北京來到河口農場,剛剛錯過了當年的割膠訓練,隻能在林管班勞動。林管班就是“雜務班”,  不光要管理林地,除草砍草,修上山的路,挖水肥溝積肥等,還包括一切閑雜事情,相當於”雜牌軍”,或者是勤雜工。

橡膠生產是“戰略性”的重要任務,割膠工一個蘿卜一個坑,不能調派他們去幹其它次要的活。各種雜事和突發性的任務,都得派“林管”雜牌軍出動,其中包括了沒有出差補助的“出公差”,其實就是農場以外單位的雜役,是於本隊的生產沒有直接好處的。因為要以“大局為重”,就得放下本隊工作,積極支援。好在當時農場各隊的骨幹力量都是複員軍人,他們特別有大局觀念,聽指揮,願意打硬仗。於是在他們的激勵下,我們也很願意離開連隊小窩,出去“經風雨見世麵”。

在修建131水電站時,為了要趕在十月一日前落成發電,做為國慶二十周年的獻禮項目,有不少知識青年去到會戰第一線。我和隊裏的幾位女生也積極報名去參與現場會戰,但是複轉軍人付營長一看見我們,就大罵差派我們的隊領導,說他“亂彈琴,來了些黃毛丫頭,沒得那樣能幹的成”。我們被趕回了連隊,心有不平。還好沒幾天,聽說有新任務,說是除了要建成水電站,還要建好配套電網。

我們被告知,在沒有路的荒山野嶺,在崇山峻嶺中架設線路,不可能隻靠電力部門的工人和技術人員。電力部門要求農場方麵出勞動力支援他們拉設電纜電線。農場此時正在一年出膠的關鍵季節,不可能抽調割膠工,於是我們這種不割膠、隻幹雜務的雜牌軍就再次出馬了。

荒山野地架電網

在高山峽穀之間架設輸電網,是一件很艱巨的工程。電力部門,是吃香的公家機構,負責技術部分,最艱苦的拉線任務,就交給了鐵路沿線的農場各隊。我們在農場也是“雜牌軍”,被攤派上了“拉線任務”倒也相配。

河口沒有平地,都是高山峽穀,高山峽穀中完全沒有道路;架設電線也全靠人力,在蠻荒的山野中人拉肩扛,十分艱苦。

鐵路部門也參與了國家的重大建設項目,他們負責出車皮,就是平板貨車,把電線杆和沿線農場各隊的勞動力,都運送到工作麵上去。這樣我們可以坐平板火車,去到工作麵附近,再邁開雙腿、拉著電線爬山越嶺過大河。

 

平心而論,除了風吹日曬和上高山下深穀之外,這拉電線的工作還挺好玩的。電線杆子被我們樹立在高高的山坡上,兩個電線杆之間的直線距離至少有兩、三百米,當時許多反映社會主義建設的宣傳畫上都有這美好的圖景。可真要把這邊的電線拉到下一個電線杆去,往往要跨過沒有道路的丘陵山穀、穿過密林,渡過河流。我們手握電線上山下河,直走到下一個電線杆子。每個拉線小組都有人領頭,我們隻管手握電線跟著走就行了。那畫麵有點像拉纖的一大隊纖夫,隻是不走河邊而走荒山野嶺。

今天回想起這事,頭腦中隻有茫茫的綠野群山,電線杆高聳的畫麵,自己隻是深一腳淺一腳手握電線、跟著前麵的人走,雖然帶了草帽,也被曬蛻了幾層皮,還真有些像今天時髦的野營現場秀。

激流中驚險逃生

翻山越嶺過大河,當然會遇到危險。有一次拉電線過到南溪河對岸,到中午時分,飯送來了,可是必須到河對岸去吃。那時候大家幹了一上午活,早餓得半死了; 一聽說吃,眼睛都發綠。可是擺渡的隻有一隻小船,一次最多能載五、六個人。眼看對岸的人已經開吃,人們都爭先恐後一窩蜂地搶著上船。像我這種不善搶的,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人們過河、吃飯、很多人都吃完飯躺在地上睡覺了,我們這邊還在等呢。許多趟擺渡下來,最後剩下了我們幾個女孩子和幾個複員軍人。隻是,剩下的這些人走一趟船人有些多,走兩次人少點,好在大家都非常瘦,比如我還不到40公斤,於是大家說:算了,都上吧。

南溪河是典型的高山峽穀河流,水麵不太寬但是非常湍急,所以船工通常先往上遊劃個四、五十米,再借助下行的衝擊水勢,把船衝到對岸。那天可能因為船上的人有點多,往上遊劃了沒多久就上不去了,激流把小船衝向下遊,江心恰有一塊巨石,大概有兩、三人高,眼看小船要撞上那塊巨石,我們嚇得尖叫起來。

有兩個老工人(當時二、三十歲就被稱之為“老”),嗖的跳下水去,拉著船頭的纜繩、搬轉船頭,又用力踩水把船帶出這股激流,再和艄公配合將船駛向對岸。現在我想起來還在後怕,不知道船撞礁石的後果會是什麽。也真心佩服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複員轉業軍人,又勇敢又善於應對危機,還有一身過硬的水下功夫。以前形容最強的領導人,都說他能帶領人民渡過“激流險灘”,還真的很寫實。可惜今天難得見到這樣的高人了。

連裏有幾位女知青,就沒有我們幸運了。有一天她們到對岸山上幹活,河那邊還出著大太陽,這邊突然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等雨稍微小一點她們想回連隊時,洶湧的山洪已經衝下來了。平常用鋼索擺渡的筏子,不但被水淹沒,而且晃悠悠地似要順流而去。她們登上了筏子,扯動鋼索,一開始還勉強能向對岸移動,船稍微過了河中心時,筏子在激流中崩潰解體, 人們紛紛落水,抓住碎裂的竹筏殘片掙紮。好在大家都被激流衝上了岸。她們水淋淋地急忙趕回宿舍,卻見宿舍屋頂已經被風掀翻吹走,一室的汙泥濁水,連件幹淨衣服也找不到。像落湯雞一般的女孩們,坐在泥水中,抱在一起失聲痛哭。我想,今天也還會有這樣的事吧!

關於更多大雨和塌方的事,下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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