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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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愧為老中(上) 海外篇之四

(2023-03-28 11:26:18) 下一個

他以為我看見他,一激動就暈倒了。我連忙解釋,是被方便麵的紅湯辣昏倒地的……

  小學的時候,我頗以“新中國的兒童”自豪。今天看來,很有些諷刺。快三十歲的時候,從族譜中看到自己是“屈原”的後代(母親以前不敢張揚)。覺得有愧於先人,除了中國的古代詩歌,我對不少中國文化習俗,都有隔閡感。

審美的糾結(視覺)

小時候住在大學的校園裏麵。有幾年(61-63年)大環境寬鬆,每周六都放電影,我昏頭昏腦地看了不少外國電影,很多是從名著改編的。當時太小,看不懂,但是影響了我的審美觀念。加上中小學時教我俄語的有三位中俄混血老師,她們也教俄羅斯音樂和舞蹈,讓我從小對音樂美術的審美就是西方(俄羅斯)的。

在小學教我音樂的張老師,是極單純的音樂人;我還有位叔叔在中央樂團,更讓我從小就以為漢族的音樂、美術都 “土”,不入流。成年後曾專門去學國畫,在審美方麵也沒有太大改變。

在小學最好的一位朋友,她父親曾在美國留學,母親出自天津的大戶人家,家裏的全套家具、餐具都是洋貨,她從小學鋼琴,家裏的規矩也是洋派的。我天天早上叫上她一起上學。我母親從小背過無數中國詩詞,注重中國傳統,過年時給我穿上紅棉襖,頭上戴上絨花。我喜氣洋洋地去找她玩,被她母親大聲嘲笑,說我像個鄉下孩子。

那時候,很多阿姨都是喜歡洋派的。我母親稍微把我打扮得本土化一些,就有母親的朋友(阿姨們)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興給孩子穿這些”。

女孩子是愛美的,記得“六一兒童節”,我參加歌唱和舞蹈演出,老師給女孩子化了妝,我們都覺得很美,很想“現”給人們看。沒想到還沒進家門,被保姆先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說女孩子沒個規矩,嘴畫得像“喝了耗子血”。裙子稍微短一點,也會被保姆批判“不像正經女孩子”。

就這樣被管著、糾結著慢慢長大,心裏始終是喜歡“西方審美”的。

暴烈的中餐(味覺)

母親是四川人,但是一口辣也不能吃。我在雲南鄉下時,可能因為太潮濕,可以吃辣。回北京之後,有一次吃方便麵,裏麵有辛辣的料包和辣椒油,我都放在湯中。

剛吃喝了幾口,聽見有敲門聲,是位中學同學來我家(那時沒有電話,都是臨時登門拜訪)。我去開門,剛看清人影,已經辣性攻心,昏倒在門口。他急忙把我拖進門內,放在床上,給我號脈。還好我很快醒過來,看見他正用三根手指,按在我的手背上號脈,口中還念叨著:“糟了糟了,一點脈搏也沒有了”;

我醒過來,也看出他誤會了,以為我是情緒激動(看見他)而暈倒的,於是趕緊解釋,我是被方便麵的湯料辣昏倒地的,他似乎不太信。

我的味覺和消化係統,對複雜的中國飲食文化,始終有距離感。我隻吃比較清淡的江浙和粵菜,或者稀飯小菜,無法體嚐最流行的火辣和多姿多彩的中國菜色。

實際上,我在十六歲之前都不能吃肉(一沾就惡心嘔吐),隻能吃魚。後來下鄉時,因肉類太寶貴,一年隻分一次肉,於是“咬牙切齒”學會了吃肉,對“羊肉”還是始終不能沾。如今年紀大了,更不能麵對屠宰的鏡頭,不敢直視那些將死和死去牲畜雞鴨的眼睛,總覺得它們“含冤而死”,在向人“討還血債”。

對複雜的中國飲食文化,我始終有距離感。隻要看見一鍋紅油湯中雜碎翻滾,裏麵各色肉與菜交纏起伏,我的胃就開始發警報,讓我趕緊避而遠之。中國的美食片子,也常會有些令我感到不適、起雞皮疙瘩的鏡頭。

前麵兩篇說過老墨,他們也吃很多豬肉和辣椒,但是肉店中沒有豬頭這類“恐怖”的商品,所以不會造成精神上的壓力。他們也吃辣,但是“辣物”多為綠色,而且看起來清爽,當然他們做的“豆”類食物,我也不敢恭維。視覺不爽的食物,多數我會覺得口感也不爽。

不善解人意(聽覺)

俗語說“聽話聽音,鑼鼓聽聲”。我卻始終沒學會辨別哪些是客氣、哪些是虛言,往往照單全收。先生常常責備我聽不明“話裏有話”,把別人說的好話太當真。我於是盡量少說多聽,免得說出大實話會得罪人。好在年紀漸長,記性越來越差,即便把別人的話當了真,也常常很快忘掉,更不會去對比有哪些話是前後矛盾的。年輕時因為記性好又凡事當真,喜歡打抱不平,一不小心就說出真話,常常被人整得灰頭土臉。

前些年去湖北一個小縣城,又犯了一次傻。當地的牧師帶我們看他們的市政府,說那個建築又號稱“小白宮”。我一看覺得真像美國的國會,而且修得如此富麗堂皇,就說“這比真的白宮還富麗堂皇呢”。

 當時沒有人搭腔,感覺有點尷尬。之後同事責備我說,人家是低調的彰顯,妳馬上來個高調評論,萬一被上麵查說他們濫用公款,不是妳招來的麻煩嗎?我當時有點不服氣,修建都不怕,還怕人說嗎?可見,重複人家的虛套話,如果說得不合尺寸,也難免讓對方尷尬。

看不清疆界(人情結)

還有一個技巧我沒學會,就是設定保護自己的疆界(這事下次再說),也不要進入別人的疆界。否則,別人越界會讓自己不舒服甚至受傷;而自己不小心越界,就會得罪了人還渾然不知。我常常自發自願地幫了別人,並不感覺應該被感謝;得到別人的幫助時,也常常忘記多說些道謝的客套話。所以我的朋友都是小時候交的,年紀大了,隻有那些了解我,並且能容忍我這毛病的人才能交成朋友。

我對人情世故的低能,大抵是遺傳自母親,又看多了武俠小說或者蘇聯小說,

對阿諛、自私、狡猾、表裏不一的,都本能地難以忍受。偶爾為了生存,也學著耍一點小詭詐,可能太小兒科,總被識破,反倒帶來尷尬。久而久之,幹脆放棄不玩了。年輕時嫉惡如仇,但“仇”的事和人,往往與自己沒關係,年紀漸長,知道各人都有不得已之處,倒是漸漸看開了。

我知道,基督徒應該無限地饒恕得罪自己的人,但是我往往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為什麽事而得罪;隱隱地感覺到某人的某些敵意,或者被人算計過,但永遠不知道為什麽。隻能等時過境遷,別人的火氣消了,或者是發現我的愚鈍,不再與我計較。

朋友聚會時,大家都能心領神會的對話聊天,我常常一頭霧水,不知所雲,難免覺得尷尬慚愧。

直到出國之後,人情世故才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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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
評論
二胡一刀 回複 悄悄話 說到不通人情世故,我自己也有一堆的笑話。。。好處是看著年輕,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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