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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石林“劫行車” “哭著樂”係列之三十二

(2022-10-07 12:02:44) 下一個

 這一年(1973年)的10月我終於離開了軍墾農場,與另外三女一男知青朋友,結伴北上。

阿詩瑪的召喚

我們在河口上車,沒有直接到昆明,而是先在宜良下車,目的是想去潞南縣的石林。石林如今是世界聞名的旅遊景點,可是四、五十年前那個地方還沒有開發,知道的人不多。

  我知道石林,是因小時候讀過《阿詩瑪》這首長詩,又聽說《阿詩瑪》拍成電影之後,引起大轟動。那部電影本來是給十五周年國慶的獻禮片,不料卻惹惱了主管文藝的毛夫人江X,以至於被禁演。石林的景色與阿詩瑪美貌,都如夢如幻,令人向往。

此外,同行的男生(多年後,他是我的先生)也介紹說:世界上隻有極為少見的兩處喀斯特地貌:一處是雲南石林,另外一處在意大利。

    

他又告訴我們,他間接認識一位朋友,是北大地球物理係的畢業生,在宜良地震觀測站工作,宜良離開石林隻有兩小時左右的車程。

於是我們達成共識,在宜良站下車,先去那個地震觀測站投宿。第二天想辦法去一趟潞南縣的石林。

宜良地震觀測站

當年宜良的地震觀測站,地點很十分荒僻,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坡上。山上有一小排灰色的平房。

觀測站中隻有一位正式工作人員李X平,是北大地球物理係的畢業生。我們與李原來並不不認識,他卻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年輕人最喜歡聊天,互相分享天南海北地的奇聞異事。李神采飛揚地談到他在北大的往事,以及北大知名人士的軼聞。不過他最引以為傲的,是他在地震預報方麵的成就。

住在這孤山野嶺上,他絲毫不以為苦,還說這個地方的天候、地形,都特別適合進行天文、地質觀測。因地很偏、人很少,連“革命派”也沒興趣來此煽動造反,讓他可以專心於地震研究與預報工作。

     他特別引以為豪的是,他成功預測了1970年初的雲南通海大地震。當時給他配備了一部很舊的蘇式吉普,為搜集地震現場資料,他日夜兼程,開著破車趕到現場,是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趕到現場的專業技術人員。他得到了最寶貴的第一手地震資料,對今後的地震預測有極大的幫助。

大家興致勃勃,聊到很晚。後來女生去另外一間屋子就寢。偶然開門,見他正在月光下拉小提琴。想不到“科學家”還具有藝術氣質。

石林中迷失

第二天一早我們準備搭長途車去石林。搭車之前先去街上吃飯,看見肉包子,大家都趕快買來吃(在河口常年不見肉)。 同行男生,手中拿著肉包子邊走邊吃,  沒料到後麵衝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一把搶走他手中的包子,瞪著他咬了一大口,又一溜煙地逃走。

這地的人似乎比較窮且野,田裏耕地的馬兒卻品相很好。在路邊田裏,有一匹白馬,腰和臀部有菊花和牡丹花的圖案,很像宣紙上的一幅國畫。這是我一輩子見過的最奇特、最美的馬兒,比電影中阿黑哥的馬更漂亮。

去石林很順利,搭的是長途班車。進入石林,當然很震撼,我還喊了幾嗓子,聽回音在石峰之間撞來撞去的。不過很快就出了問題:石林中完全沒有路標指示,我又是一個天生的“路癡”,昏頭昏腦地很快迷失了方向,也找不到同行的夥伴。我走來走去,好像都是在類似的路上轉圈圈。有人說妳應該看著高處的目標走,我的確找了一個高處的目標,但是繞來繞去根本無法接近。

   後來,有一位當地熟悉路徑的人,發現我像沒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的,就主動領著我,帶我走出迷魂陣。我怕其他朋友替我擔心,就放棄了再去遊覽石林中心湖和其它景觀。

匪地劫行車

等大家在石林外聚齊,就打算回宜良。不過壞消息是,返回宜良的最後一班長途車,已經過去了,必須自己想辦法搭順風車回去。

來石林遊玩的人,多是附件居民,騎自行車或者三輪車而來。聽他們介紹說,前麵有個重要工程,每天往返的貨運卡車很多。可以搭“順風車”。

   不過,附近常有土匪出沒,卡車司機為了自身安全,通常見到男人不會停車。所以男生應該躲在後麵,由女生揮手叫車。

此時要回宜良的人數,已經變為四女二男,另外一位男生是他們在石林中剛剛認識的。一行六人,想坐在卡車前座,必須劫三輛車。

四位女生中,另外三位年紀都比我大,都是北大、清華的高知子弟。她們雖然下了鄉,卻都在做醫療衛生或者教書的工作,沒有在“盲流”的治下苟活過;也都保持了體麵斯文的習慣,都不肯在路邊招搖劫車。

唯有我,與彪悍的湖南“盲流”交過手,又在“廣闊天地”熬煉得形銷骨立。當時體重不到四十公斤,著裝寬身大袖(常錯把褲腿當褲腰)。我在路邊伸開手喊車,就如栽下草叢的風箏,在風中草中飄搖。司機們不會感到劫車的危險。

  和各位約好了下車踫麵的地點之後,他們都退下。我一人“獨立寒秋”,在卡車駛過的滾滾紅塵中,揮手哀鳴求助。我的弱者形象,可能激起了卡車司機的好奇心和憐憫心。我隻“三揮手”,就全部奏效。

截下了第一部車後,我讓兩位男生先走,第二部車給兩位年紀稍大的女生走,我和另外一位女生上了第三部卡車。

搭車潛規則

車雖然搭上了,後頭還有戲唱。與我同車的女生悄悄告訴我,通常搭貨車也需買票,慫恿我去問司機多少錢一張票。我試探著問了幾次,那司機一張臉繃得如石頭僵硬,一開始不答話,最後不耐煩地說“不消!”意思是不需要。我們想偷偷放幾張鈔票,被他大聲嗬斥,倒像做了賊一樣。

到了約定的地點,我們謝過司機下車。發現我們是後發先至,另外兩組人還沒到。等了約半個鍾頭,另外兩位女生的車來了,下車一問,她們果然買了票,也好,算是公平交易,兩不相欠。

最先上車的兩位男生卻渺無蹤影,直到幾個鍾頭之後,才遠遠看見公路上兩個小小的身影,一身塵土步行而來。

 原來這兩位傻哥們,不明“花錢買路”的規矩,沒給司機錢。司機也真不含糊,半路停車,讓他們二人當裝卸工。他們滿頭大汗剛卸完貨,司機竟自發動車揚長而去。被甩下的二人,隻好沿公路長途跋涉。

北上新開篇

到昆明之後,還有哪些活動,我已經不太記得,隻記得當時在中秋節前後,街上有賣火腿(雲腿)月餅。

  這一吃我就上了癮,再不想吃其他東西。活到今天這把子年紀,仍然認為當年昆明的雲腿月餅是天下月餅之“極品”。

之後大家兵分若幹路,有的回農場,有的去四川。我一直都在火車上,一路向東向北,乏善可陳。本來想在長沙下車,去湖南大學拜會我父母的老同學。因火車太擠,我怕中途上車找不到座位,就沒有下車,害得那位叔叔在站台上白等。然後就昏昏然、喜滋滋地回到北京。

母親要求我先去公眾浴室清洗汙垢。在水勢噴湧的蓮蓬頭下,我先衝洗頭發(我的頭發又厚又多又長),順著長發流淌的汙水,漫到十尺之外,持續了近二十分鍾。浴室的人們紛紛躲避,用驚詫甚至憤怒的目光表示抗議。她們不明白這汙泥濁水,正代表新生活的開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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