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做韭菜雞蛋餡的水煎包,一大早我冒著大雨去院子裏剪韭菜。天還沒有亮,雖然看不清韭菜,但是我可摸到它們的葉子,個個都濕潤飽滿。被夜雨剪過的春韭真是不一樣,根脆葉肥,香氣撲鼻。下個周六有人組織鎮上的中國家庭聚餐,要求參加的人的都要帶食物。我邊做水煎包邊想到時候就帶水煎包,不是為了顯擺我的廚藝,而是弘揚和宣傳我們老家的食物。煎包不稀奇,但水煎包稀奇,可能有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吃到過。
我一大早起來做早飯,孩子媽媽一大早起來考試。她上個星期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手術,身體有些虛弱,不過她還是認真地參加考試。考完後她對我說她感覺考得不錯,應該可以得九十分以上。她每次參加考試我都非常佩服她,畢業以後我再也沒有參加過任何考試。在學校裏工作,一年可以免費上兩門課,於是她每學期都會選課,而我卻沒有勇氣再選課。喜歡學習和不喜歡學習的人的區別在於前者都是自主去學而後者是迫於現實去學。孩子媽媽是前者,而我是典型的後者。
我把開了二十年的車捐給了教會,今天上午他們會來取車。從心裏說我對這輛車有很深的感情,也就很舍不得它。我不想看著車被別人開走,吃完飯後我把車裏收拾幹淨就去辦公室。今天我並不忙,我去辦公室就是為了躲避和車的分別。過了十二點後我回到家看到車還在車庫裏,孩子媽媽告訴我說來開車的人說是電池壞了,車打不著火。我有些奇怪,因為電池是新換的。
打不著火,自然就開不走,於是我又見了車一麵。看我戀戀不舍的樣子,孩子媽媽說要不就留著吧。我說都是說好的事情,就不改了。正說話間,來取車的人拿來了新電池。換上了新電池,那車也就順利地啟動了,順利地啟動了,也就是說它就要被人開走了。孩子媽媽招呼我最後和車照一張照片,我木訥地站在車前,她快速地照了一張照片。
車被開走了,無論有無來生,都不可能再相見。
一個下午都在迷迷糊糊中度過。晚飯本來說好要做餃子,但到了做晚飯的時間我卻沒有一點做飯的興趣。大閨女看我們兩個大人都很累的樣子,就說晚飯去麥當勞吃,二閨女趕緊響應。但這個提議很快被她媽媽否決了。她們又提議吃方便麵,又被否決了。雖然不想做飯,但飯還是要做的。
世上有很多事,即便我們非常不想做,但還是要做的。
孩子媽媽下午就把做餃子的餡調好了。現在不想做餃子,但得想個辦法把餡吃掉。冰箱裏有兩根很久遠的茄子,看著它們我就想起了讀大學時留學生食堂裏賣的茄盒,於是就對孩子媽媽說煎茄盒吃。孩子媽媽問兩根茄子能不能把餡用完,我說不可能用完,她說用不完的餡她用來做餡餅。
說做就做,我收拾茄子,她開始和麵。孩子媽媽雖然不怎麽做麵食,但麵卻和得很好,今天也不例外。她和出來的麵不沾麵盆,不粘手,也不沾麵板和擀麵杖。每次我都有點奇怪,問她怎麽和出這麽好的麵,她說她也不知道。她雖然不知道怎麽和出那麽好的麵,但每一次她都能和出這麽好的麵。
做好一件事也許不需要啥理論,隻要真心去做就行了。道理也許很簡單,但有些人就是不能把事做好,所以真心並不一定能帶來好的結果。
我煎茄盒用了各種各樣的碗筷,孩子媽媽做餡餅又把剩餘的各種各樣的碗筷用完了,所以今天有很多碗筷要洗。看著一片狼藉的鍋碗瓢盆們,孩子媽媽歎了一口氣。二閨女說:“媽媽,我可以幫你洗刷碗筷嗎?”孩子媽媽:“好啊!我們看看怎麽分工才能洗得快一點。”工分好了,她就站在水池前開始刷碗洗鍋。
看著她們忙碌的背影,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幸福。
她們刷碗,我就刷視頻,然後就刷到一條西湖大學校長講話的視頻。看上去他的日子過得很好,一臉的春風得意。西湖大學我是聽說過的,記得剛剛建校的時候,這位校長就說幾年之內趕上普林斯頓大學。時間過得真快,‘幾年’已經過去了,看上去西湖大學沒有趕上普林斯頓大學。今天這位校長說他知道憑著幾百個博士幾年內就能改變世界是不可能的,但他敢想,如果想都不敢想,怎麽能成功。他說的振奮人心,似乎也有點道理。
看完他的視頻,我突然笑了。
看上去他是不知道‘計劃’和‘吹牛’的區別。計劃是基於事實,而吹牛是基於嘴巴。看上去這位校長隻有嘴巴了。
無論今生如何,來生都不可能再吹牛,因為今生的牛都是被吹死,哪敢再托生為牛。
今天我主動讓二閨女吃了一包方便麵,她一天都很高興而且待我很好。
大閨女班級裏有活動,孩子媽媽和大閨女一大早就出發了。昨天晚上孩子媽媽就和二閨女達成協議,為了補償她今天不能和姐姐一起出去,答應她讓我去鎮上一家甜麵包圈店裏買一種她最喜歡吃的麵包圈。這家店已經開了很多年了,據說是子承父業一代代地傳下來的。
早上起來走路的時候我就去麵包店買,到了以後我就發現我把她要吃的麵包圈的名字忘掉了。孩子媽媽把那個名字發到我的手機上,我以為我可以記住,出來走路的時候沒有帶手機。不記得她要吃的口味,我就想一種口味買一個,於是我問店員一共有多少中口味,他說有近二十種。買二十個甜麵包圈,我覺得有點多了,我就憑感覺買了八個,也就有八種口味。
二閨女吃早飯的時候發現沒有自己要吃的口味,難免有些失望,但有的吃總比沒有強,她的失望也就一閃而過。為了彌補她的損失,等她吃完了早飯,我對她說:“閨女,中午讓你吃一包方便麵。”她一聽,就高興地說:“爸爸,你太好了。我正要問你呢。我現在可以吃嗎?我現在吃了,到中午的時候就不吃了。”我說:“你剛剛吃完早飯啊!”她說:“我早飯沒有吃飽,現在就想吃中飯。”我想了想,說:“那好吧。你自己做吧。”
她做起飯來有模有樣。先往鍋裏加水,然後把鍋放到爐子上,然後點火。燒水的時候她就開始洗小青菜。今天的水可能加多了,等她把小青菜洗好後發現水還沒有開。她轉頭對我說:“爸爸,我水加多了。都在爐子上燒了一萬年了還沒有開。”我說:“不開也可以把青菜放進去。”她雖然有些懷疑我的說法,但依然把青菜放到鍋裏。她又好像等了一萬年一般,那水才姍姍來遲地開了,然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方便麵加到鍋裏,然後就是調料包。我問她要不要加個雞蛋,於是她又打了個雞蛋到鍋裏。
一鍋香噴噴的方便麵不一會就好了。
她本來要把麵盛到碗裏,不過她端著碗想了想對我我說:“爸爸,你可以把鍋幫我端到桌上嗎?這樣我就可以像吃火鍋一樣吃麵條了。”我點頭說可以,於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她就在餐桌上仔細地吃方便麵。
幸福不需要山珍海味,隻要有時間和機會盡情地享用自己喜歡的食物就行。
最後她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吃完了,她問我晚上可不可以再吃方便麵,我說晚上我們去參加一個中國人的聚會。她問我有沒有被邀請,我說所有鎮上在學校裏當老師的中國人都被邀請了,反正是每家都帶食物。她又問我可不可以帶方便麵,我說爸爸要做水煎包。她有些失望說水煎包沒有方便麵好吃。
雖然閨女說水煎包沒有方便麵好吃,我依然仔細認真地花了三個多小時做了五十個水煎包。據說參加聚會的有五十幾個人,我希望大部分人能夠吃到我做的水煎包,雖然大部分人我都不認識。
今天下午來聚會的人真多,而我隻認識其中的兩三家。各種各樣的食物都有,而我做的水煎包看上去非常受歡迎,有人拿了兩三個,於是排隊吃飯的隊伍還沒有走一半,那五十個水煎包就被拿完了。
做的時候我沒有吃,吃的時候我沒有拿到,所以我不知道今天的水煎包味道如何。不管味道如何,看起來應該很好看,要不怎麽會有那麽多人拿呢?
好吃不好吃是次要的,關鍵是要好看。世上不會有人和醜八怪一見鍾情,即便她的內心無比的美好。一位心如蛇蠍的人,隻要長得好看,就會發生一見鍾情。
愛總是有原因的。世界上哪有什麽無私的愛。
今天來的年輕人很少,大多數人和我的年齡相仿,他們之間似乎都相互認識。有幾個人我看著麵善,似乎在哪裏見過,又似乎沒有見過。
我站在那裏,有人就來和我聊天。大家都不熟,聊的內容無非是在哪個係裏工作,老家在哪裏,是哪個學校畢業的,等等。無論誰問我,我都認真的一五一十地回答。有個人聽我說我在美國沒有讀過書,他非常吃驚,然後就說我一定有過人之處。我說我哪有什麽過人之處,我問他有沒有吃到包子,他說吃到了,而且誇獎說那包子非常好吃。我說好吃就好,隻要下到功夫,總能做出好吃的食物。
太陽下山後就開始變涼了,應該說是變冷了。二閨女和別的孩子一起瘋玩,不知道孩子之間會不會交流成人之間交流的問題。我沒有問她,我問她她也不會告訴我。我叫了她好幾遍她才回應我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對問她:“明天是母親節。你準備給媽媽預備什麽禮物啊?”她說:“媽媽說今年不要禮物,隻要我們把房間打掃幹淨就行了。”我說:“幹活也禮物的一種。”
回到家後貓貓對著我們叫,似乎在抱怨沒有帶它一起出去。我對他說:“今天是人聚會,等下次貓貓聚會的時候我就做好吃的貓糧,也讓你在貓的世界裏名揚一把。”
今天早上孩子媽媽比我起的早。我一個星期都在出差,昨天晚上回到家的時候都半夜十二點多了。我出差的日子她們睡得很早,故而今天早上起得就早。昨天晚上在芝加哥等飛機的時候,看著行色匆匆的人,我突然想:不知道這些人中有多少是好人又又多少是壞人;有多少人可能就要疾病纏身又有多人會長命百歲。
不但外人不知道,就連本人也不知道。人生的奇跡就是‘不知道’。
孩子媽媽說我昨天晚上進屋她一點都不知道,我說那是因為我輕手輕腳進來的。她問我這次有沒有給孩子們帶啥禮物,我說啥也沒有帶。我說在機場裏看中了幾本書,發現比網上買貴多了,就沒有買。其實我應該買,因為出差帶來的禮物和網上買的東西對孩子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人都是要講究儀式感的。
孩子媽媽在熬稀粥,我就問還要不要做點別的。還沒有等她回答,我就隔著窗戶看到院子裏韭菜在瘋長,於是就說做個雞蛋炒韭菜。孩子媽媽說下了一個晚上的雨,院子裏很濕。我說沒有關係,就是出去剪點韭菜而已。
菜園子裏不但韭菜在瘋長,各種各樣的草也在瘋長。本來是出去剪韭菜,我把剪刀放在地上卻拔起草來。等我拔了一大片草下來才發現自己是來剪韭菜的,於是就剪了一把韭菜,還拔了幾棵香菜。香菜比韭菜的味道還要重,我一進屋那香菜的味道就四散開來。孩子媽媽問我拔香菜幹嘛,我說準備和韭菜雞蛋一起炒。我知道孩子媽媽是不吃生香菜的,但做熟了味道就會淡一點,不過她還是說別混在一起了,香菜的味道她受不了。
一把韭菜我加了六個雞蛋和兩片麵包,炒了一大碗韭菜雞蛋麵包。我問要不要給孩子留一點,孩子媽媽說不要,因為孩子們起來後會自己給自己做早飯吃。
我們邊說話邊吃飯,不知不覺一人喝了一碗稀粥,而且把那六個雞蛋兩片麵包和一把韭菜葉吃個精光。
貓貓很想出去玩,但一出去就會進來,因為室外不但很濕而且還飄起了毛毛的細雨。貓貓不甘心,我們吃飯那一會,它進進出出了好幾次。
我們吃完早飯過了好大一會,兩個閨女才起床。大閨女熱了幾個雞翅和一碗牛奶。二閨女來到廚房,打開冰箱,先把奶酪拿出來,再拿出一大個的番茄,然後又拿出三個雞蛋。我問她做啥,她說她要做美式雞蛋餅。美式雞蛋餅裏有蔬菜和奶酪,我不喜歡吃,不過孩子們喜歡,二閨女特別喜歡。
她今天做了一個巨大的雞蛋餅,盛了滿滿的一大疊子。我問她能不能吃了,她看我一眼說當然可以啊。我又盯著那滿滿的一大盤子的雞蛋餅看了一會,她說:“爸爸,你不要老是盯著我的餅看啊!”我說:“我又不給你搶。看一下都不行啊。”說完我就走開了。
我剛走開我就聽到手機響了一聲,然後就聽孩子媽媽邊叫我邊朝我走來把手機遞給我說有人找我。我打開手機一看,是我的外甥給我發了一條微信,就兩個字:舅舅。看到這兩個字,我的心‘咯噔’一聲,有一種非常不祥感覺。
我趕緊打電話過去。電話一通,外甥猶豫了一下,然後說:“舅舅,我爸爸病了。”我焦急地問:“啥病?”他說:“腦幹出血了。”他一說完,我的鼻子就開始酸了,我強忍著眼淚,問:“現在怎麽樣了?”他說:“過去七天了。醫生說已經過了危險期了。其他的都還好,就是看東西重影。醫生說不可能恢複到原來那樣了。”
我不知道接著我應該說啥,我應該說了啥,不過現在我已經不記得了。等掛了電話,我淚如雨下。孩子媽媽問我怎麽了,我抱著她哭得更加痛了。她說:“別哭啊!你說說到底怎麽了?”我說:“我二姐夫腦幹出血。”她問:“現在怎麽樣了?”我說:“已經過了危險期了。”她說:“那你哭啥啊?你應該想保住命了。”
雖然她這麽說,我依然止不住我自己的眼淚。
幾年前我大姐夫得病的時候,我外甥女也是給我發了‘舅舅’兩個字,他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自那以後看到這兩個字我心裏就開始害怕。我大姐夫二姐夫對我和我的父母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我不知道好人為啥沒有好命。
春節打電話的時候我和二姐夫還說起我讀初三時候的一件事。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幹活回來,我母親給我們兩個買了二十個饅頭,煮了七八個鹹蛋,她本來以為我們吃不了,結果我們兩個吃得一幹二淨。等我們說完了這事,然後就想起父母都不在了,他說他現在都不敢路過我們村。他說:“大娘和大爺都不在了,一到村口我就傷心。”我們那兒的習慣,把嶽父嶽母稱‘大娘大爺’。
他的感覺和我的感覺一樣。
我們那兒的人都喜歡喝酒抽煙。我大堂哥也是在五十幾歲的時候得了腦溢血,最後留下半邊不能動的後遺症,據說他得病那天喝了很多酒。我二姐夫也是天天喝酒,我勸過他,但我知道我是勸不到他的心裏去的。放下電話,他就會端起酒杯。
不知道喝酒和得病有沒有關係,也許沒有,這隻是人的命罷了。
上個星期六沒有寫《我的一天》,這是很多年來的第一次。因為漏了上個星期六,今年這個《我的一天》可能就不全了。上個星期六一天都在寫那篇《黃石遊記》,寫得我有些頭昏眼花,雖然也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但晚上的時候實在有點太累了,就偷懶了一次。這個星期希望能憑記憶補上,一旦卻了,也就不能全了。
下定決心做的事,就一定要堅持。我這個係列還能寫幾年,我當然是不知道的,隻要能寫,就會一隻寫下去,直到不能寫的那一天為止。別問我為啥要寫,其實很多事情是沒有原因的。
半途而廢和堅持不懈其實都應該是褒義詞。
昨天晚上給我的導師打電話。老先生已經八十幾歲了,聲音依然開朗洪亮。我們說了很長時間,我才發現大學時教過我的老師們都老了,即便當時最年輕的一位也已經將近七十歲了。我一直以為我還是個年輕人,所以‘才發現’他們老了。不過我不想稱呼他們為‘老人’,在我的記憶裏他們年輕瀟灑。
放下電話孩子媽媽問我多久沒有給我的導師打電話了,我說沒有多久。說完,我就開始算上次打電話是啥時候,可我怎麽也想不起來。這樣看來,我可能很久沒有打電話給我的導師了,心中突然有些愧疚。從我這兒畢業的學生剛剛參加工作時會經常和我聯係,一年後會逐漸減少,以至於最後會失去音訊。我偶爾會對孩子媽媽說誰誰已經好久沒有和我聯係了,每次我這樣說,孩子媽媽就會反問我多久沒有給自己的導師打電話了。
己之不欲,勿施於人。當我們抱怨別人的時候,一定得檢查一下自己。
孩子媽媽說今天早飯她要吃韭菜煎包。無論是蒸包還是煎包,都是非常花時間的。大閨女有一次說我沒有別的特長,隻有早飯做的還可以。從那以後,如果我在家,星期六星期天的早飯一定是我做。今天早上和往常一樣起得很早,先把麵和好,然後我和貓貓同時出門。今天出門的時候貓貓還給我展示了一下它的一項絕活。養了它五年多了,它這個絕活是我第一次見。它走在我前麵,不知道它看到了啥,突然來了一個後弓翻,它的身體一下子轉了一百八十度。
做完了高難動作,它一溜煙地就跑了。不知道它去了哪裏,我走完路回家的時候它已經在門口等我了。
回到家後我就開始調餡做煎包。孩子媽媽問我做什麽樣的煎包,我說做那種一麵焦脆的煎包。我們山東的煎包都是兩麵煎,有一次在上海看師傅做煎包,隻見他把包子一個個地緊挨著排滿在平底鍋裏,當時還想這麽滿他怎麽翻,等包子出鍋了我才發現他們隻煎一麵。今天我就要做這樣的包子。
我做包子的時候孩子媽媽給孩子的外公外婆打電話,她基本上每天都打。有的時候真羨慕她。我父母都不在了,不過他們的電話號碼我依然記得。因為我娘在世的時候老等我的電話,我們就把她心愛的電話機放到她的棺材裏。雖然我知道永遠不可能再有人接聽,有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撥打一下我們老家的電話號碼。
離家那麽遠,我對不起我的父母。有一次回家我說我要做飯,我老娘死活不讓我做,他們也就從來沒有吃過我做的飯。在我們老家,早飯吃的很簡單,也沒有什麽花樣。小時候最常吃的早飯就是麵糊塗,當時覺得特別好吃,我曾經試著做過幾次,孩子們和孩子媽媽都不吃,我也就隻有放棄了。
雖然是第一次做,今天的煎包做得非常成功。孩子媽媽吃了五個,覺得還不過癮,又吃了一個。我不知道孩子們各自吃了幾個,因為她們已經不和我們一起吃早飯了。大閨女今天是十點多起床的。二閨女昨天開門的時候用力過猛,在自己的額頭上撞了一個大包,到晚上的時候雖然消下去了,但我估計還是有點影響的,她今天睡到十二點多。星期六星期天,就隨她們去吧。
自然會有人改變曆史,這麽大的責任沒有落在我肩上,也不會落在我閨女們的肩上。沒有重大責任,生活快樂就好。
她們不但很少在周末和我們一起吃早飯,現在連晚飯後散步也不和我們一起去了。昨天晚飯後我和孩子媽媽去散步,大閨女問我們到了大路往左拐還是往右拐,孩子媽媽說我們往右拐,結果她自己出去走路的時候特意往左拐,以免在路上遇到我們。
中午孩子媽媽做了香腸炒蒜苗,還把昨天做的紅燒肉熱了一下。因為下午要去滑冰,所以我就勸孩子們多吃一點,我說第一遍的時候沒有人回應我,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二閨女就有點煩了,她說我說第一遍的時候她已經聽到了。
開車將近一個小時送她們去滑冰場。孩子媽媽陪她們去滑冰,我就在車裏座椅放到睡覺。我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大學校園,我坐在圖書館的雕塑前,我的那些同學一個個在我麵前走過,他們都麵無表情,我想和他們打招呼,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後來我看到讀博士時同寢室的小戴和他師姐一起走過來,我說你們兩個終於在一起了,他們不理我,於是我醒了,滿臉的汗水。
大學時期的朋友都很少聯係了,不是我不知道他們的聯係方式,也不是我不想聯係,隻是聯係了也似乎無話可說。我沒有小戴的聯係方式,我出國的時候他給了我他的手機號碼,不過那個號碼早就作廢了。有的時候真想和他聯係,聊聊過去。如果今生還能再次見麵,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和我聊他師姐。小戴的師姐當時已經結婚了,不過小戴依舊瘋狂地喜歡她。喜歡一個人,和那人有沒有結婚沒有多大關係,隻是喜歡罷了。
人越活越是自己,活到最後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一個人,那就是自己。自己死了,那世界也就隨之消失了。
醒後我就到滑冰場裏看他們滑冰。她們從小就學滑冰,後來我們搬到這裏,因為鎮上沒有滑冰場,所以中間停了七年。今年年初她們說她們想學花樣滑冰,於是我們每個周末都會開車一個小時來隔壁鎮上學滑冰。老師正認真地教她們,她們也在認真地學。我看了一會,大閨女似乎在學怎麽跳,二閨女似乎在學怎麽轉身。
我們盡我們所能讓孩子做她們喜歡做的事,等她們成人,哪裏還有機會做她們喜歡的是啊!成人的生活是很無奈了,大多時候都做一下無聊的事。
晚飯我們自做牛肉漢堡。過去做牛肉漢堡時用的牛肉餅都是從超市裏買的現成的,吃的時候隻要烤熟就行。今天的牛肉餅是我們自己做的。孩子媽媽預備了打碎的牛肉,我烤了牛肉餅。她具體加了啥我不太清楚,但今天牛肉餅非常好吃,那牛肉漢堡也就非常受歡迎。據孩子媽媽說她也沒有加啥,隻是把一顆生洋蔥和一顆熟洋蔥和牛肉打在一起。我說那樣挺好,可以順便讓他們吃些洋蔥。
因為好吃,睡覺之前二閨女又吃了一頓,把剩下的牛肉餅全吃完了。我想她明天早上可能不吃早飯了。
十九年前的這個時候,我有個從青海來的室友,他是個典型的西北漢子,五大三粗,憨厚老實。他生活在藏區,據說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是藏族還是漢族。他不怎麽會做飯,隻會做羊肉麵片,但也不經常做。平時都是我做飯,他就稱呼我張大廚。當他做羊肉麵皮的時候,我就稱呼他為‘張二廚’。我們在一起住了半年多,我不但學會了做羊肉麵片,還得到一個非常滿意的名字:張大廚。
後來天天在網上寫作。因為我每天都更新,就有人問我從事什麽職業,為啥有那麽多空餘時間來寫作。我就回答他說我是張大廚,從那以後那人就叫我張大廚。
大廚做飯給客人吃,作者寫文字給讀者讀,所以二者的性質是一樣的,都是為別人服務。如果很多客人喜歡大廚的飯,那位大廚就會成為名廚;如果很多讀者喜歡作者的作品,那人就會成為作家。
據說很多知名作家的飯都做得很好。這不過‘據說’罷了,我自己沒有親身體驗過。
今天早上我終於又得到的了‘大廚’的稱呼。早上起來做蔥油餅,孩子媽媽照舊在邊上給孩子的外婆外公打電話,同時匯報我在蔥油餅,孩子的外公就說張大廚的蔥油餅做得好。孩子媽媽說老先生誇我的飯做的好,並稱呼我為張大廚。聽了他的話,我很高興。
不管做啥,有人欣賞就是一件讓做事的人欣慰的事。
我和孩子媽媽天天說減肥,就是沒有成效,我懷疑和我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做早飯有關。每個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早飯都是麵食,要麽是各種各樣的包子,要麽是各種各種的餅,還有饅頭和花卷。
這些麵食如果不好吃,那也不會讓人發胖,因為難以下咽。每一次都做得非常好吃,每一次都止不住,吃了一個又一個。今天做的蔥油餅蔥油讓人愛不釋口,我們兩個邊說話變吃,也不知道各自吃了多少個,最後戀戀不舍地說不吃了,因為要給孩子留幾個。
我們吃完了,孩子媽媽就叫孩子起床吃早飯,孩子們回答說不餓,孩子媽媽就說今天爸爸做了蔥油餅。兩個閨女一聽說蔥油餅,立刻從房間裏出來了,然後剩下的一盤子的蔥油餅,不一會就吃光了。蔥油餅吃光了,我很高興。這‘張大廚’的名號畢竟不是虛的。
很多人都說是為自己活著,其實大多數人都和我一樣為別人活著。於是哪怕得到一點點別人的肯定,即便那個別人是自己的親友,都會讓人高興得跳圈,找不到東南西北。
吃完早飯後大家各幹各的事。我本來想去辦公室工作,後來想想在家裏也一樣工作。工作累了我就聽了幾首’鳳凰傳奇‘的歌曲。鳳凰傳奇真的是傳奇,合作了那麽多年,至今依然合作。無論幹啥,長久的合作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不但演藝界如此,科學界也如此。楊振寧和李政道就是典型的例子,兩個人合作拿到諾貝爾獎後就相互攻殲分道揚鑣。
鳳凰傳奇的玲花和曾毅的關係更像親人。即便是親兄弟,那也要明算賬,聽說他們演出的收入都是五五分。五五分合作者都是沒有私心的,哪怕有一點私心,五五分成就很難實現。
找一個合作者很難,找一位知己也很難,找一位既是合作者又是知己的人難上加難。玲花和曾毅是幸運的。知己是求不來的,那是上天的安排。如果你有知己,千萬要善待他。
即便是知己,在利益麵前也要多考慮一下對方。世上哪裏有無緣無故的知己。當你有意或者無意損害你的知己的利益超過三次,他就會離你而去。
世上想成為傳奇的人很多,但多數都淹沒在明天裏。
中午孩子媽媽和二閨女吃的麻辣燙。大閨女吃的是從超市裏買的做好的意大利空心麵。我吃一個橙子,然後用醬油拌了一碗幹米飯。昨天孩子媽媽買了一包‘恰恰’瓜子,昨天晚上我們各自吃了一把,今天中午吃完中飯我想再吃,剛剛抓了一小把,孩子媽媽說等所有人吃的時候我才能吃,說我就給我收走了。
我雖然嘴有不甘,但也隻能接受。
我抹一下嘴,對孩子媽媽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她問:“啥故事?”我說:“一對老年夫妻因為吃一張罰單上法庭,妻子對法官說:‘有罪的是我丈夫,罰單上不應該有我的名字。車是他開的。’法官問:‘你來這裏是不是證明你丈夫有罪?’妻子說:‘是的,本來就是他不對。’法官轉頭問丈夫:‘你是每天都是這樣過的?每天都被證明有罪?’丈夫點點頭,說:‘是的。法官先生。’那妻子就扭頭問他丈夫:‘親愛的,我們每天都過得很幸福,對嗎?’丈夫微笑著點頭,說:‘是的,親愛的。’“
據有關部門統計,世上老頭的壽命比老太的平均壽命要低。從社會角度來講,原因是很明顯的。
吃完中飯才發現貓貓還沒有回來。它最近把家當成賓館和食堂,吃飽睡足的就要出去玩,我們也不知道它出去玩啥,回來以後渾身都是泥。我把前門打開,它正蹲在門廊下往外外看,我問它要不要進來,它扭頭看看我,我又問它要不要進來,同時做出要關門的樣子,它又看看我,然後很不情願地走了進來。
進屋就要吃的,吃飽了就要去睡覺。它一轉身,孩子媽媽發現它屁股後麵掛了一截小樹枝,就大聲地喊:“別走,你屁股後麵是啥啊?”她這一嗓子,貓貓嚇了一大跳,猛轉過頭,驚恐地看著她。孩子媽媽放緩語氣說:“沒事,是個小樹枝。你走吧。”貓貓才誠惶誠恐地走了。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我都沒有再見到它。其實貓貓不是生氣了或者被嚇著了,它隻是去睡覺了。
晚飯我烤了香腸,我和大閨女就用香腸做熱狗吃,孩子媽媽用香腸下米飯吃。二閨女想自己做蘋果醬吃,怎麽也做不成,於是自己生氣連香腸也不吃就走了。她的脾氣越來越大,有的時候自己給自己生氣,有的時候生我們的氣。
生氣歸生氣,但是肚子還是餓的。半個小時後,她自己給自己做了雞蛋餅,又喝了一碗中午的麻辣燙,還把沒有做成蘋果醬的蘋果吃了。本來已經收拾幹淨的廚房,又被她弄得淩亂起來。
我叫她下來,她問她有沒有犯錯,我說沒有犯錯但有事要給她說清楚,於是她就下來。我指著廚房對她說:“你自己給自己弄吃,我們不反對,但你吃完了要把廚房收拾幹淨。你這不是給你媽媽找活嗎?”她說:“知道了。”然後就走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
我又想吃瓜子,孩子媽媽問大閨女:“你昨天說的那個太陽花子要不要吃?”大閨女說:“我明天吃。”孩子媽媽說:“明天可能就沒有了。你爸爸今天就會把它吃完。”
啥事都不能等到明天,也包括吃瓜子。
收拾完廚房,孩子媽媽用手比劃走路的姿勢問我要不要走路。我看看太陽還很高,就說等太陽下山後再去。
我開始寫這篇東西,啥事都不能等。不但時間不讓你等,別人也不一定讓你等。寫作就是給讀者做菜,我寫了那麽多年,也就幾個讀者,說明我的菜做得不好,但是因為做的不好,就得更加勤快地做,如果做得不好又不勤快,那就會永遠做的不好。
要成為大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睡得怎樣,迷迷糊糊的。孩子媽媽自己睡覺戴著耳塞,她自己應該聽不到我的或者她自己鼾聲,但我能清晰地聽到她的鼾聲。鼾聲時長時短,悠揚頓挫。她勸我也戴上耳塞,我也曾試過一次,戴上耳塞後我更睡不著了,因為戴上耳塞後我可以清楚地聽到我的耳鳴。耳鳴比鼾聲更加難以忍受。
耳鳴是七年前開始的。那個時候我剛剛換了工作單位,而原來的單位還有好幾個學生要畢業,每天都憂心忡忡。那天我先從我現在的地方飛到我原來的工作單位,和學生們討論的一天,等天快黑的時候才發現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因為要趕飛機飛到另外一個城市參加會議,即便發現沒有吃東西,也沒有時間好好地吃,於是就在上飛機前往肚子裏快速地塞了點麵包算是填飽了肚皮。飛機飛了兩個小時,我難受了兩個小時。飛機一落地,我就感覺到耳朵有點不對勁,因為我耳朵裏總能傳來嗡嗡的聲音。第二天耳鳴更加強烈了,接下來的半年我想盡方法治療耳鳴,最後聽力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也不影響我的生活。
平時我是聽不到我的耳鳴的,但夜深人靜我失眠的時候就可以聽到耳鳴,所以我睡覺的時候最好有點聲音,比如開著加濕器或者聽孩子媽媽的鼾聲。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顯然不是因為孩子媽媽的鼾聲,因為那鼾聲不會影響我睡覺。臨睡覺前我收到我發小的信息,他說他的左耳突然完全失聰了,已經治療五天,聽力一點都沒有恢複。他問我美國有沒有神特效藥。我不敢給他啥建議,隻能說好好聽醫生的,後來他沒有再給我回,但我能感覺到他的無奈與無助。
這個星期一晚上我們全家在一位同學的家裏住了一晚。我經常在他家裏住,所以我們經常見麵,去年暑假就見過麵。這次見麵我總覺得不對勁,感覺他反應非常遲鈍,似乎聽力出現了問題。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最近有沒有檢查過聽力,他說雖然沒有檢查過但他知道他的聽力在下降。我就勸他去檢查一下,然後如果真有問題就去治療。他說他這是遺傳,他爸爸也是在這個年齡聽力開始下降的。
我同意遺傳會影響人的健康,但我無法同意不檢查就得出是因為遺傳這樣的結論。我老爹也是四十幾歲出現耳鳴的,如果我相信是遺傳,現在我估計已經耳鳴得我無法忍受了。
最近總有各種各樣的壞消息。我一位朋友一隻眼失明了,還有一位朋友兩隻眼睛都徹底失明了。壞消息多了,不特別的壞的消息就成了好消息。有朝一日,隻有命還在,一切消息都會是好消息。
年齡越大就越能和自己和解,也就越沒有壞消息。
話雖然這麽說,發小的突然失聰仍然讓我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我起床的時候還不到四點,但因為今天不用做早飯,其實是不應該起這麽早的。最近幾天我已經把附近的飯館偵察了好幾把了,我發現了一處吃早飯的地方,說好今天帶她們去吃。等到九點多二閨女還沒有起床,孩子媽媽等不及就煎了一個雞蛋,吃了點麵包。大閨女也吃了一個煎蛋。為了吃好吃的時候還有肚子,我堅決不吃東西。
二閨女總算在九點半的時候起床了,於是全家出動去吃飯。早飯的點已經過了,於是大家決定去吃個早中飯。昨天熱到三十四度,我以為今天和昨天差不多就穿了短袖短褲和涼鞋。今天下雨,一出門我就發現穿少了,但還是硬著頭皮出去了。
我找到的餐館在一個大商場裏。商場十點鍾開門,但商城裏飯館要到十點半或者十一點。我早上四點鍾起床後就吃了兩顆杏子,商城裏又冷,商城外又下著雨,我真是又冷又餓。孩子們就就建議找一個喝奶茶的地方先喝奶茶,孩子媽媽說給我買一杯熱巧克力奶,幫我暖和暖和。
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店,但因為語言不同,折騰了半天才知道點裏不買巧克力奶,但買熱咖啡,於是就給我點了一杯咖啡,給孩子們各自點了不同口味的奶茶。我們剛坐下,店員就跑過來,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韓語,我們嘰裏呱啦地給她說一通英語,然後她退給我們一部分錢。店員走了後,孩子媽媽說大閨女要的配料沒有,那個配料就取消了。
等我的咖啡和妹妹的奶茶都上來後,大閨女的奶茶遲遲沒有來,大閨女就去問,那店員就雙手比叉,我們這才知道店員取消了大閨女的點的奶茶不是孩子媽媽說的配料。
這是我第好幾次來韓國了,不過是第一和孩子們一起來。在來首爾之前我對閨女們說大多數韓國人要麽會說英文要麽會說漢語,交流應該不是問題。閨女們把這句話當成了真理,買東西的時候先說英語,如果店員沒有反應,她們就說漢語。不知道是因為我過去的運氣好還是閨女們現在的運氣不好,反正幾天來她們還沒有遇到一位可以交流的人。不能語言交流,於是就鬧出了各種各樣的笑話。我們去餐館裏吃飯,在點菜的電腦上把菜點好,但不知道有沒有輸進去,我們就把我們的疑慮用英文告訴了店員,他顯然沒有聽懂,但自以為聽懂了。他反複地啟動電腦,看上去他以為我們在說電腦壞了。孩子媽媽買了四張公交卡,回到賓館後發現孩子們可以買少年卡,要比成年卡便宜一些,於是就到店裏去更正,店員就和他用翻譯器交流,來回幾次,那店員就以為理解了她的要求,把孩子的兩張卡都給取消了。
兩天之後孩子們就得出結論:韓國人既不會說英語,也不會說漢語,雖然他們長得和我們一樣,甚至於行為也和我們一樣。
姐姐的奶茶訂單取消了,也就沒有奶茶喝。我問二閨女要不要給姐姐喝一點,她看看我反問我為啥要給姐姐喝。姐姐眼巴巴地看著妹妹喝奶茶,忍不住地問:“妹妹,讓我喝一口好不好。”二閨女很不情願地說:“就一小口。”大閨女就拿來一根吸管,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
好不容易耗到飯店開門。這是一家吃韓式小火鍋的點,菜單做得很漂亮,於是我們就不說話,用手指點菜。全世界的一些簡單的手勢都是通用的,所以點菜很順利。點好菜,我問孩子喝啥,大閨女用英語說:喝水。那店員就用手指了指放在餐桌上一個不鏽鋼的水壺,用英語說:”這就是水。”我們四個人都有些差異。
吃完了飯,雨還在下。在商城裏給大閨女買了一雙鞋,給二閨女買了一個恐龍頭玩具。回到賓館後二閨女玩自己玩具,大閨女開始畫畫,我問她們要不要出去,她們都說不要出去了。她們都不去,我就一個人冒雨去參觀韓國國家博物館。
首爾的公共交通發達,地鐵線密密麻麻地看著讓人有點頭大,但我的經驗告訴我乘坐地鐵要比叫出租來得快,因為地鐵不會堵車。賓館附近就有一家地鐵站,
坐地鐵不需要安檢,也沒有啥工作人員,大家都是刷卡進站。我的公交卡似乎不能用,刷了幾次都進不去。沒有工作人員,我就向路過的人尋求幫助,因為語言不同,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我要幹啥,最後遇到了一位大姐,她似乎懂英文,她刷了一下自己的卡,然後硬推著我要我和並排走進去,我用英語說這不行因為我還要出站呢,她也不理會我,依然笑嘻嘻地把我推進了站。
這應該算是逃票,雖然我不是自願的。我把這事用短信告訴了孩子媽媽,孩子媽媽擔心我出站的時候還會遇到麻煩。
地鐵站裏各種標識不明了,再加上那些稀奇古怪的韓語字和那些我永遠都不知道怎麽讀的英文翻譯,我一進地鐵站就有些懵圈。坐上了地鐵,剛開始根本不知道那些站名應該怎麽說,坐了幾站後我就發現那些站名竟然和中文的發音非常相近,比如‘新林’讀‘sin-lim",再比如‘舍堂’讀‘sa-tang'。發現了這個竅門,我就直接記車站的漢名。我雖然是第一次在首爾坐地鐵,竟然非常順利地到了我要去的地方。
博物館非常的大,展覽時代一直從石器時代到一九零七年韓日合並。一進入博物館的大門就可以看到一座古老的石塔,塔上的字跡已經無法辨讀,但有些字跡被科技複原。根據介紹,石塔和唐代高僧玄奘有關。博物館裏收集很多各種文獻典籍,這些書籍都是用漢字寫的,寫作的方式用詞都和古文一模一樣。有教育皇帝的話,比如:人君之職,愛民為重;有教育臣民的話:三韓為一家,百姓無二心;有修心養性的話:百煉此身成鐵漢,三緘其口做鐵人;還有描寫社會的話:太平佳氣人有樂,祥瑞熙熙日至來。我還看到杜牧的詩: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與二月花。
從這些古文上看,我明白了那些車站的名字為啥和漢語不但讀音相同連意思也相同了,但我很難理解現代的漢語和韓語為啥是兩種語言。
也許在古代,我們都用同一種書麵語書寫,隻是平時說話有些不同罷了。
我遇到一位老師帶著一幫小朋友參觀博物館,我估計是給孩子們上愛國主義教育課。我遇到他們的時候,老師正在給孩子介紹一種巨大的古代地圖。地圖上沒有畫出國界,但朝鮮半島被畫得巨大無比。隻見那老師把手放在小到幾乎看不到的山東半島上,學生們竟然用純正的漢語說:“山東。”老師用手指了指半島的上方,學生們又用純正的漢語說:“中國。”接下來老師開始講解,除了偶爾聽到‘中國’兩個字,其他的我是一概不懂了。
在回賓館的路上,我遇到一家烤麵包店,就挑了一些新鮮的麵包。店員是一位老太太,付賬的時候她給我說了一大串韓語,看我一臉懵圈的樣子,她改口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是本地人。你要袋子裝麵包嗎?這裏的袋子是收錢的。”我有些吃驚,問:“你是中國人?”她說:“不是啊!我們小時候都學漢語。”
我再次感歎我的運氣真
本來以為首爾的大街上和北京的大街上一樣到處都是買早餐的店,到了以後才發現除了麥當勞肯德基漢堡王等外來的餐館外基本上沒有啥早餐店。今天早上早起又去偵察了一番,終於發現一家早上營業的餐館。看到很多人在用餐,我就走進去問服務員這裏是不是提供韓式早餐,服務員給我比了OK的手勢,我就想當然地認為他聽懂了我的話。
我高高興興地回到住的地方,好不容易熬到八點鍾就急不可耐地喊孩子們起床。雖然我反複地告訴她們我找到一處吃早餐的餐館,不過她們一點都不興奮。大閨女對我說:“上個星期六你就說你找到了吃早餐的地方,結果到中午十一點才開門。今天如果再讓我們等到十一點,我們就割你的肉吃。”我說:“這次我親自問過了,一定是開的。”
孩子們和孩子媽媽雖然半信半疑,但依然跟著我出門了。上大路轉小路進巷子,最後走進一處小破院子,院子裏有一處鐵皮搭建的棚子,棚子下已經聚集很多人在吃飯。服務員給我們找了一張桌子,我坐下後發現周圍餐桌上的人都在喝酒吃烤肉。孩子媽媽問我:“難道韓國人的早餐和晚餐一樣吃烤肉?你們北方也吃這樣的早餐?”我說:“我們那兒早餐吃肉很正常,但不會一大早就喝酒。”
服務員給我們拿來菜單,我才發現他根本聽不懂英語。孩子們拿出手機,打開翻譯軟件,折騰了半天也沒有辦法和服務員交流。我們沒有點烤肉,我點了一個牛肉砂鍋,孩子媽媽點了一個拌飯,大閨女點了豆腐砂鍋,二閨女點了一個豬肉的砂鍋。
隔壁桌有四男三女七個年輕人在用餐。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喝了多少酒,反正滿桌子的酒瓶;也不知道他們吃了多少烤肉,反正滿桌子都是盛烤肉的碟子。有一男一女時候喝醉了,說話的聲音很大,明顯地看上去不太正常。其他餐桌上也都是年輕人,也都在不停的喝酒,大聲地聊天。
等了好大一會服務員才給我們上菜。先上來四小蝶泡菜:白菜,蒜苔,海苔,還有一種似乎是一種糕點做的,雖然最近幾天已經吃過好幾次糕點做的泡菜,但依然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的。然後我們點的砂鍋也上來了,她們三個的砂鍋都算正常,全部紅彤彤的。我點的是個不辣的牛肉,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牛肉砂鍋竟然是甜的,而且特別甜。雖然非常難以下咽,我依然把砂鍋吃完了,因為這是一個經曆。
人生不過就是一個過程,經曆多一點,那個過程也就會豐富一點。
雖然在該吃早餐的時候吃了一頓晚餐才吃的食物,但畢竟吃到東西,於是大閨女就沒有再提‘割我的肉’吃的想法。吃完早餐回到賓館各自刷牙,然後坐地鐵去明洞。明洞據說是首爾的一個大型商業區,我們之所以要去哪裏,因為孩子媽媽說那裏有換錢的地方。要坐十幾站路,剛上地鐵的時候沒有座位,幾站過後我們各自找到座位。
坐在我邊上的是一位小姑娘,她一直在旁若無人地化妝或者在樸妝,等她下車了,又有一位小姑娘坐下,她一坐下就開始化妝。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是我們這些從大農村來的人不知道化妝為何物罷了。
今天特別的熱,在明洞的大街上走了一會孩子們就受不了了,於是我們就躲進一座購物大樓裏。購物大樓裏有一家無印良品的店,我進去買了一頂帽子,孩子們各自買了一個手持的小風扇。首爾的大街上大多小姑娘小夥子們都拿著各式各樣的手持小風扇。我們還看到那家店賣和孩子媽媽背的包一樣的包,售價將近兩百美元,而孩子媽媽的包是她花幾塊錢買的。
不知道美國商店裏賣不賣假貨,如果孩子媽媽買的是真貨,這差價未免有些大了。
出了百貨大樓,天氣還是熱,我們就躲到一個貨幣博物館。二閨女說她對錢不感興趣,就自己躲到一個角落裏看書。我和大閨女對錢感興趣,就仔細地看各國的貨幣。孩子媽媽就讓我們在博物館裏等她,她自己去找銀行換錢。貨幣博物館主要是展覽韓國貨幣的曆史和世界各地的貨幣曆史,中國貨幣和日本貨幣又專門的櫥窗。各國的貨幣似乎都是從銅錢開始的,然後是銀金和紙幣。韓國的貨幣曆史和中國的貨幣曆史非常相近,不知道是韓國學中國還是中國學韓國還是相互學習,曆史總是很難考證的。
我們在貨幣博物館至少參觀了一個多小時。孩子媽媽回來問孩子們中午吃啥,還沒有等孩子們回答我就說吃中國菜,如果找不到中國餐館,麥當勞肯德基都行。孩子媽媽說她看到中國餐館一條街,於是她就領我們去。我們到了後發現中國餐館一條街,到處都是各式的中國餐館。我本想吃蘭州牛肉麵,但孩子們挑了一個叫‘中華料理’的餐館。餐館裏也有麵條買,我點了一個打三鮮打鹵麵,二閨女點了一個特辣麵,大閨女點了一個揚州炒飯。孩子媽媽沒有點,因為她知道我們三個肯定吃不完,她準備吃我們剩下的。
今天這碗麵是我吃過的到現在最難吃的一碗麵。麵條沒有幾根,大多數是洋蔥,然後是一些貝殼八爪魚和蝦,這些海鮮上竟然有雞蛋。二閨女的麵條食料和我的一樣,隻是紅彤彤地加了很多辣椒。二閨女吃得不亦樂乎,邊吃邊說好吃。我把洋蔥撿出來吃了,然後就把碗推給了孩子媽媽。
這家餐館並不是一無是處,他們送的免費的酸蘿卜片很好吃,大閨女說炒飯也不錯。不管好吃不好吃,那畢竟是中餐。
回到住處後我很累,洗了了一下就睡覺了,一睡就睡到下午六點多。我問孩子們還要不要吃啥,她們說她已經吃了西瓜和麵包,於是我就自己煮了一點麵條,沒有加任何調料,孩子媽媽問我好吃不,我說很好吃,我們山東老家就這樣吃麵條。喝了一碗清水煮麵,我就滿血複活。
無論走到哪裏,如果幾天不吃山東味道的麵食,我就會渾身乏力。山東的一切都是我的根,不和‘根’交流,人自然也沒有了力氣。現在我和‘根’交流的唯一途徑就是吃麵食了。
孩子們和孩子媽媽明天要去沈陽看沈陽故宮,我就不和她們一起去了。我也很想回去,回到國內回到山東,但我對‘皇上‘這個詞是不敢興趣的,當然對他住的地方也不敢興趣。
一百年前,當馮玉祥將軍的士兵用槍頂著溥儀的腦袋問他是皇上還是平民的時候,皇上就已經消失了,我不知道為啥又有了皇上....
昨天晚上實在不想再吃韓餐,於是就到一家專門賣漢堡的餐館去吃飯。這家餐館賣一種八爪魚的漢堡,有的辣有的不辣,我就點了一個不辣的,結果自動點菜機說那種漢堡售罄了。我很想品嚐一下這種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漢堡,於是就又點那種辣的,機器又告訴我辣的八爪魚漢堡也售罄了。買不到那種特殊的漢堡,我隻能點牛肉餅漢堡,點好以後機器告訴我這家餐館的牛肉餅是100%韓牛做的。
再等漢堡的時候鄰桌的一對母女也在等她們的菜。那個小女孩看上去大概五六歲的樣子,手裏拿著一個用彈簧做的小錘子。母女兩個正在玩遊戲,先用剪刀石頭布決定輸贏,贏的人會用小錘子打輸的人的腦袋。我看了一會,她們各自都有輸有贏,媽媽贏的時候會輕輕地打一下孩子的腦袋,孩子贏的時候會使勁地打媽媽的腦袋,打一下還不行,要接連打好幾下。
看得出來媽媽是假打,而孩子是真打。
漢堡挺好吃,但我確實沒有吃出用韓牛做的牛肉餅有啥特殊之處,不過我覺得應該有‘特殊’的味道,要不然不會特別標明,隻不過我吃不出來罷了。
吃完晚飯我就去河邊走路。這條小河就清溪川,河兩岸有長幾公裏的跑道,每隔一段距離在空曠的地方會有各種各種的健身器材。這幾天我幾乎每天都在這兒走路,也就遇到很多人,遇到的人都是直立行走有鼻子有眼,他們看上去有點熟悉又很不熟悉。雖然我已經在這兒走了不下十幾次,但我估計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即便那條河有靈性,它也不一定會認識我,因為它每天看到人實在太多了。
有很多時候我們都以為自己很重要,其實對於他人和自然而言,我們也許連空氣裏的一粒灰塵都算不上。
昨天走了兩個多小時,然後一覺睡到天亮。吃我早飯,我就去學校工作。不管人在哪裏,總有做不完的工作。公交車上基本沒有人,我剛上車的時候有一位乘客,兩站後那位乘客下車了,於是接下來那輛公交車就成了我專車,一直到我下車,再也沒有乘客上車,我下車後,那車也就成了空車。
雖然是一輛空車,那車還是要往前走的,也許下一站就會乘客上車。即便一無所有也要好好地往前走,因為碩果也許就在前方。
聽說首爾大學是韓國最好的大學,平時如繁忙的街市一般繁忙,但星期六的早上依舊冷冷清清。無論多麽熱愛自己的工作,還是要一些生活的時間的。一個隻知道工作的人,在別人看來是不可理解的。
兩個小時候後我收到孩子媽媽的短信,她說她和孩子們已經到了沈陽機場了,我回信說先去買點吃的,她說她們出門的時候賓館裏的人給她們打包了早餐,我回信說這賓館的服務也太周到了吧。
又過了兩個小時,我終於想明白了一個我想了好幾天的問題。想明白了問題,我就感覺到了頭頂的藍天白雲,似乎伸手都可以觸摸到。伸手可以觸摸藍天白雲是工作給我帶來樂趣,它讓我更加熱愛工作。孩子媽媽發短信說她們已經到了仁川機場,等拿到行李後再給我聯係。
因為想問題我都不知道自己餓了,收到孩子媽媽的短信才發現自己餓了。我問她要不要等她們一起吃飯,她說孩子們都不餓,讓我自己先吃,別餓著。我說我等她們一起吃,就問她吃中餐還是韓餐。問完後我才想起她們是從中國來,估計過去幾天吃到很多好吃的。她回信說這幾天也沒有怎麽好好吃,吃得亂七八糟。我說我去中國城買些包子等她們回來一起吃。
從仁川機場到首爾我們住的地方要兩個多小時,我去中國城買吃的一來一去估計要一個小時,所以一個小時候我就坐地鐵去中國城,我剛到中國城孩子媽媽就發短信說她們還有幾站就到中國城,問我要不要和她們一起回去,我說能趕上同一班地鐵很難,她就說她們先回去了。
我買了八個豬肉蒸包八個牛肉蒸包兩個韭菜煎餅兩個豆沙煎餅一張巨大的千層餅還有兩斤櫻桃。韓國物價低,買起東西來也就沒有準。
她們剛到住的地方我也到了,於是我們就開始吃飯。吃著這些麵食,孩子們結論是無論是包子還是煎餅都沒有爸爸做的好吃。聽她們這麽說,我次中國城是去值了。
據說這次她們這次中國行二閨女和她外公說了很多話,她外公還給她講了很多故事。吃完飯我問二閨女外公都給她說了啥,她做了一個鬼臉說:“我基本都聽不懂。”我問她為啥不告訴外公你聽不懂,她說:“我告訴他,他就會失望,還不如讓他給我講。”
很多時候我們也許不需要聽懂別人的話,隻要聽就行,但是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人能耐心地聽別人說話呢?從這一點上,我非常佩服我們家二閨女,在她聽不懂情況下,她能聽她的外公給她講幾天。
在家的時候每個星期六孩子們都起得很晚,也就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過早飯,現在出門在外,她們依然起得很晚。孩子媽媽說這暑假對孩子們來說就是多睡點覺多吃點好吃的多長點個頭多玩玩。我雖然不大讚同這個觀點,但也改變不了啥,也就隨她們去了。
快十二點的時候孩子媽媽發短信說孩子們想早點吃中飯,她問我啥時候能回來。收到短信我就收拾電腦往回走。首爾的公共交通非常發達,無論是公交車還是地鐵都非常方便。到家以後我問她們去哪裏吃中飯,她們都說去中國城。首爾的中國城在一個大林的地方,從我們住的地方去那裏乘坐地鐵需要坐兩站。
在首爾坐地鐵不需要安檢,自然也就省了一些趕車的時間。地鐵上很多人,因為人多位少,大多數人都是站著的。每節車廂的頭尾都有孕婦和老人的專座,專座是黃色或者紅色,很容易分辨。今天我們正好站在這些專座旁邊,左右各有三個座位,我們左邊的座位空著右邊的座位上坐著兩位老人。我戴著一頂帽簷很低的帽子和一副顏色很深太陽鏡,一位老人見我吃力拉著扶手,就示意我坐在他旁邊。因為語言不通,我就對他豎了一下大拇指,同時把帽子和墨鏡都取下來,向他展示一下我還沒有老到要坐老人專座的位置。
那位老人看上去身體不太好,大夏天穿著棉襖戴著棉帽。他見我不坐下,就給我說話,我當然是聽不懂的,隻是禮貌地朝他笑笑。見我隻是禮貌地回應,他就轉頭對大閨女說話,大閨女自然也是聽不懂他在說啥,但出於禮貌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見我們都不給他說話,老人有些失望,低頭沉思。
看到老人低頭陳思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抱怨自己不會說韓語了。
大林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中國餐館,有串串香,有各式麵食,當然最多的還是川菜。孩子媽媽看到一個餐館叫加州牛肉麵,她說她們在沈陽剛剛吃過這家餐館。不知道沈陽的‘加州牛肉麵’和這裏的‘加州牛肉麵’是不是同一家餐館。其實是不是同一家並不重要,關鍵是名字相同。大家都知道的蘭州牛肉麵好吃,於是全世界到處都是蘭州牛肉麵。在加州牛肉麵邊上,就有一家蘭州牛肉麵。
孩子說要吃麵,她們問我吃哪家,我自然選了蘭州牛肉麵,因為蘭州牛肉麵比加州牛肉麵更加有名,至於他們賣的麵和蘭州有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那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家餐館的名字叫蘭州牛肉麵。
所以很多時候名字比內容更加重要。
除了牛肉麵,這家餐館還賣其他的麵,比如還有肥腸麵,大肉麵,重慶小麵。我點了一碗牛肉麵,孩子媽媽要一個肥腸麵,大閨女要大肉麵,小閨女要了重慶小麵。小閨女還特意問重慶小麵辣不辣,服務員說辣,特別辣,小閨女點點頭說那樣就好。孩子媽媽喜歡吃肥腸,而我們三個都不喜歡吃,特別是我,每每想到肥腸就會反胃,所以在飯館裏我們很少點肥腸。今天在點餐之前,孩子媽媽特別強調今天的麵條各自吃各自的,於是她就點的肥腸麵。
在等麵條的時候我們就看師傅拉麵。那師傅看上去不到三十,戴著白色的廚師帽,穿著白色的廚師大褂,就見他拿起一個麵劑子,有規律地伸展手臂,動作優雅連貫,不幾下那麵劑子就變成了細細麵條。對師傅來說也許隻不過是個體力活,而對我這個喜歡吃麵條又不會做拉麵的人來說這非常神奇。師傅拉完一份不停歇地又拉另一份,每一份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大概五六分鍾的樣子,我們點的四碗麵就拉好了,接著他開始拉其他人的麵。
即便我吃麵的時候也沒有停止觀看師傅拉麵,直到我們全家都吃完,我也沒有見師傅休息一會。看著他那優雅的拉麵動作,我突然有些可憐他了。不知道他是否喜歡他自己的工作,即便他非常喜歡,日複一日,時複一時,秒複一秒地重複這樣的動作,總會讓人感到勞累的,甚至於厭倦的。後來我跟孩子媽媽說起這,她說那師傅做我我們點的麵就一直休息,和我的記憶完全相反。
也許他的動作不是簡單機械地重複,偶爾也會加一點創新,偶爾也會不同,隻不過外人看不出來罷了。
今天的麵的確非常好吃,韌性很強。我想那位師傅一定知道他做的麵非常好吃,顧客都喜歡。我們點的四碗麵,隻有我的不辣,其他的三個人的麵都是辣的。二閨女邊吃邊說好辣好好吃,大閨女每吃一口都麵露難色,最後實在吃不下,她就把麵在涼水裏先洗一下再吃,即便這樣也把她辣得不停地癟嘴。
沒有吃辣的本領,就不要跟風點辣的。決定人成敗的往往不是你有多大的本領,而是你對自己的本領有沒有自知自明。
二閨女吃得幹幹淨淨,大閨女沒有吃到三分之一。看她吃得艱難,我就說我們可以問服務員在要一碗清湯,把麵條泡在清湯裏吃。兩個孩子都反對,說要清湯就違反了飯店的規矩,我說大多飯店都提供這樣的服務,雖然我這樣說,她們依然反對。最後我問服務員能不能給我們一碗清湯,因為實在太辣吃不下,服務員就給我們端來半碗清湯,還特別說這是牛肉湯。
我把大閨女的剩的麵條都倒騰到清湯碗裏,她就說她不吃了,剩下可惜,她媽媽就把泡在清湯裏的麵吃了。她吃完後說吃多了,還補充說不辣的更好吃。
兩個閨女是非常遵守規矩的人,不知道長大以後會不會變。
吃完飯我們又轉了轉,買了一個非常大的千層餅,買了一個火龍果,買了些荔枝,還買了些瓜子。荔枝六千韓元一斤,我們說要一斤,結果硬賣給我們一萬塊錢的,她說一斤沒有幾個,多買一點好。買好東西我們又到一家冷飲店裏,大閨女和媽媽各自喝了一杯珍珠奶茶,二閨女要冰炒酸奶。我的胃最近不太好,沒敢吃涼的東西。
在回去的地鐵上,老人孕婦專座空著。大閨女對我說:“老先生,你可以去坐,我知道你已經夠格了。”我摘下帽子和眼鏡,說:“人老不能看外形。爸爸雖然看著老,但其實還很年輕。”
今天很熱,回到住處我衝了一個澡就躺下休息,然後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開著車載著她們三個路過潼關,公路上全是裂紋,黃沙漫天....
六點鍾起床,然後我靜悄悄地出門。現在正是首爾的多雨季節,過去幾天基本上每天都下雨。早上六點,星星和月亮都下去了,但太陽還沒有出來,天有些灰蒙蒙。我看看天,也看不出是陰天還是晴天,於是就順手帶了一把傘。
昨天晚上孩子媽媽說附近的菜市場裏有一家賣包子和饅頭的店,我就先到那家菜市場,想買些包子或者饅頭做早餐。菜市場在一個小巷子裏,大概有兩百米長。天還沒有亮,大多攤位都還沒有開,但在入口處那家賣炸貨的攤位開了,攤主正在炸東西,香氣四溢。全菜市場裏似乎隻有我一個顧客,我雖然很喜歡吃炸的東西,但今天是來賣包子和饅頭的。我來回走了兩遍都沒有發現那個孩子媽媽說的賣包子和饅頭的攤位,可能攤主還沒有開攤。
諺語說:早起的鳥有蟲吃。諺語若成立,得有蟲子早起。如果蟲子都是懶蟲,起得再早的鳥都會一無所獲。
離這裏四五公裏的地方還有一處菜市場,看看天色還早我就決定走過去。我走到的時候,市場裏的攤位基本上都開門了,但是顧客很少,有幾位攤主在攤位前自顧自地吃方便麵,還有攤主在打掃衛生或者在預備商品。我來回走了兩遍,也沒有找到賣包子和饅頭店,但我找到了一處賣速凍水餃的店。水餃非常便宜,兩包水餃才三千韓元,折合美元也才兩塊五。我本想買兩包,但想到我還有四五公裏的路要走,就自信地認為這種水餃在離我住處近的那家菜市場一定有。
在離開這家市場的時候,出口處一家賣紅燒肉的店正在煮大肉。那大肉的香味和小時候過年時我們家煮肉的味道一樣。小時候天天想吃這樣的肉,隻是吃不到;現在想吃就可以吃,但是不敢吃。人生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無奈,啥都在變。
往回走的時候我決定沿著河邊走。這條河叫清溪川,河堤很高但河水很淺。河堤上是大馬路,沿著河岸是人跑步走路的小路。別看大馬路上車水馬龍,河岸邊卻是個清淨的去處。來這兒一個月,我已經在河岸邊走了無數次。不過因為前幾天下大雨,河岸關閉過幾次。
下大雨,河麵上漲,甚至於漫過了人行道。小河通往漢江,漢江裏的大魚也撒歡遊到了小河裏,河水褪去,這些大魚就被擱淺。昨天晚上我走路的時候看到很多大魚在淺淺河床上艱難地遊泳,看它們奄奄一息的樣子,我覺得它們不大可能遊回漢江了。今天早上那些大魚都沒有了,不過那些長腿長嘴全身雪白專吃魚的鳥一下子胖了不少。
人生得意需盡歡,但也不能太歡,過了頭是要付出生命的。得意時斂失意時強才是人生正道。
我再次回到離我們住的地方比較近的菜市場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從早上六點到九點才三個小時,但在這三個小時中,發生了很多翻天覆地的變化。早上灰蒙蒙的天沒有了,陽光普照了大地,菜市場裏所有的攤位都開攤,顧客們在攤位前挑挑揀揀。
新的一天在我走了十幾公裏的路後開始了,無論是鳥還是蟲子都起床了。
我又來回走了兩趟,還是沒有找到孩子媽媽說賣包子和饅頭的店。我知道那家店就在裏麵,隻是我的眼睛看不到,即便我特意去找,也還是看不到。都說人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沒有想到這眼睛也是有選擇性的。
雖然我沒有找到那家賣包子的店,但是我找到了賣速凍餃子的店,但比另外一家市場內的餃子貴出了一半。雖然心疼,但我必須要賣了,要不然沒有早飯吃。
有的時候我們總覺得下次機會可能更好,其實下次機會壞的概率比好的概率更大,而且有很多時候根本就沒有下次機會。
我買了兩包凍水餃和一盒紫菜包飯。紫菜包飯開盒就可以吃,這凍水餃我準備回到住處做煎餃吃。
孩子媽媽已經起床了,而且已經把我們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洗好了。她問我為啥出去那麽久還沒有帶手機。我說我去了兩個市場,而且這裏看上去很安全。其實這裏是否安全我真的不知道,但這裏的人無論長相還是行為都和我們一樣,看上去讓人親切,於是就有了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等我把煎餃做好,孩子媽媽就叫孩子們起床吃飯。孩子們都說煎餃很好吃,也不知道是因為是餃子本身的原因還是煎的原因,反正孩子說好吃就是好吃。
吃完早飯我就按計劃坐地鐵去水族館。水族館在首爾世貿中心的地下商城內,但從照片上看應該很大。
地鐵上的人很多,我和孩子媽媽正好站在一對母女前。那個小姑娘胖乎乎的,坐在座位上腳還夠不著地。我問孩子媽媽她覺得那個小姑娘有幾歲,孩子媽媽說應該有七八歲。我轉頭看了一下我們家的那兩位,人高馬大,很難想想幾年前她們和眼前這位小姑娘一樣。我似乎不記得她們小時候的模樣了,她們似乎一直都沒有變。
小姑娘讓她媽媽咬她的手指,一個個地咬,然後她趴在她媽媽的肩膀上隔著衣服咬她媽媽的肩膀,她媽媽的衣服上也就留下她濕濕的牙印。看到那些牙印,孩子媽媽就笑,小姑娘也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旁如無人。
出了地鐵站後我們就都跟著二閨女走。二閨女是我們家方向感最強的人,無論到哪裏,她都會很快地分辨出方向。在二閨女的帶領下,我們穿過地下商城,很順利地找到水族館。孩子媽媽說讓我們三個進去看,我說我也不想進去,孩子媽媽就說那就讓她們兩個進去看。
買票的時候我說買兩張孩子的票,二閨女趕緊糾正說應該買一張孩子的票和一張青年的票。經她這麽一提醒,我才發現姐姐的票要比妹妹的票多出七千韓元,於是我就按二閨女的要求把她的票和她姐姐的票分開買。
她們剛進去姐姐就發短信給她媽媽說她們可能要玩一個多小時,孩子媽媽回短信讓她們好好地玩。孩子媽媽坐在門口等人的凳子上等,我說我要出去逛,她說那我就出去逛。
那裏應該是首爾的市中心,廣場上有很多雕塑。有江南style的雕塑,兩隻大手強有力地向下按著;還有二十國集團在這裏開會的紀念碑,有二十個紀念碑,每個紀念碑代表一個國家,紀念碑上有那個國家的國旗和當時領導人的畫像。
我還看到一個地球的雕塑,在這個地球的雕塑上所有的陸地都被挖成大坑,而海洋卻被填滿。我第一次見到這樣地球雕塑,看到那些被挖成坑的陸地,我心有所觸。在這個小小的星球上,人類雖然生活在陸地,但每個人都在給別人挖坑,於是所有陸地上都是坑,但有時本來給別人挖的坑卻埋葬了自己。
我走回來的時候孩子們還沒有出來,孩子媽媽在上網,她告訴我說那裏有無線網,我說我不上。見我也坐下來,她說她去逛逛小店,讓我在那裏等。
水族館的對麵是個自助照相館,人自己可以給自己照各種各樣奇怪造型的照片,然後立刻可以打出來。那家照相的生意非常好,不停地有年輕的情侶進進出出。有一對情侶從照相館裏出來就在我坐的凳子邊上玩耍,就見那個男生不停地把小女生右胳膊抬起放下,開始時還好,幾分鍾過後那位女生就有些煩了,說了一通韓語,雖然我聽不懂,但我可以看出她已經很不高興了,不過那位男生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過了幾分鍾,那位小男生又把小女生的手抬起來,小女生就順勢一巴掌打在小男生的臉上。
聲音清脆,把我嚇了一大跳。
巴掌過後,他們兩個走了。啥事都不能過分,即便是最親近的人,那忍讓也是有限度的。
孩子媽媽買了兩個小玩具,還有一個玩具化妝鏡。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是真化妝鏡還是玩具化妝鏡,這裏的人似乎隨時隨地都在化妝。
不一會孩子們也玩好出來了,她們玩得很高興。我們問她們餓不餓,她們都說餓了,然後我們問她們吃啥,她們說吃匹薩。這麽大的商場裏,吃匹薩的地方還是很容易找的。她們兩個各自點了一個小匹薩,大閨女吃完了自己的,二閨女說她吃不完,大閨女就問二閨女她可不可以吃,二閨女就把自己剩下的給大閨女,大閨女很高興地說:“謝謝妹妹。”
匹薩店對麵是個貢茶店,不但有漢字還有漢語拚音。孩子媽媽說這家店不錯,沒有按韓語拚音翻譯。其實很難分辨那究竟是韓語拚音還是漢語拚音,有的時候,同一個漢字,韓語和漢語的拚音是一樣的,比如:東。
她們吃完中飯我們去看一家網紅圖書館。圖書館的書架特別高,有的地方有三層樓那麽高。書架上全是書,不過你不用擔心那些放在最高處的書怎麽拿下來,因為去那裏的人沒有幾個是去讀書的,都是去照相的,那些書不過是裝飾品罷了。
用書做裝飾,顯得自己特別有文化。不但網紅圖書館這樣做,有很多文化人也這樣做。人生能裝就裝吧,小時候裝自己成熟,老年時裝自己年輕,富人裝窮,窮人裝富,啥都不能裝的時候,就裝逼:把書架擺滿,裝文化人。
把孩子們放在圖書館,我和孩子媽媽都覺得餓了,於是我們就去找吃的。雖然我們已經開始厭倦韓餐,但也不想去吃匹薩或者意大利麵,於是我們還是找了一家韓餐館。
這家韓餐館的菜單上有中文,我看到一種奇怪的包子:土豆包子。雖然這種包子我聞所未聞,但因為它叫包子,我就打心裏喜歡。孩子媽媽點了豆腐煲,我點了土豆包子。豆腐煲很正常,那土豆包子卻名不副實,因為皮是麵做的,餡是粉絲韭菜和肉末。我思來想去不明白它為啥叫土豆包子,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原來那用來做包子的粉條是土豆做的。
啥事都不能看表麵,要看表麵下的真實,但真實往往表麵覆蓋得嚴嚴實實。
我們再次回到圖書館的時候孩子們就鬧著回去,她們說累了。沒有辦法說服她們,我隻有同意她們回去,我自己繼續轉。她們走了後我自己走路到奉恩寺,這是佛教的寺院,門口有四大天王的雕塑,個個威風凜凜。寺院裏每個院落都傳出敲著木魚的念經聲,信徒信女們都雙手合十,虔誠拜,然後往功德箱捐款。
我大概逛了一個多小時,被那些莊嚴肅穆優美華麗的建築和高達雄偉的觀世音的雕塑所吸引。走出寺院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下供奉四大天王的殿,發現在殿門口不遠處有兩個乞丐,它躬身趴在那裏,放在他們身前的紙盒子裏不知道是誰投的幾個鋼鏰。
我的一天 (07/27/24,星期六)
首爾的機場在仁川,坐飛機多少有些不方便。仁川機場的飛機大多是國際航班,因為從首爾去韓國的其他地方用不著坐飛機。在去仁川機場的火車上,乘客們都帶著大箱大包,一看就知道不是回國就是出國。我們一家四口要去東京,不過我們行李很少,原因是日航不免費托運行李。提前看了東京的天氣狀況,那裏的炎熱程度不亞於中國的四大火爐,於是我就決定穿涼鞋,而且不穿襪子。
對於別人穿涼鞋又穿襪子就如洗腳穿襪子一般,對於我穿涼鞋不穿襪子卻是第一次。我一年四季都穿襪子,即便在家裏我也是要穿襪子的,這是我從小養成的習慣。
習慣養成以後就很難改變。你如果試著改變你幾十年來養成的習慣,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不穿襪子穿著涼鞋走到地鐵站,我就感覺腳有點冷,等坐上地鐵我就感覺冷的感覺從腳嗖嗖地順著褲腿往上跑。地鐵裏人很多,所有的人都滿頭大汗,好多女生拿著小風扇吹自己白皙的臉龐,怕精細的妝被汗水破壞。我對孩子媽媽說我很冷,孩子媽媽對孩子們說:“你爸爸要生病了,因為他說他很冷。”
‘渾身發冷’是我生病的一大標誌。每次生病的第一個表征就是:渾身發冷。
今天火車裏的冷氣開得似乎特別足。開始的時候我腳冷,然後是腿冷,然後是肚子冷,然後是頭冷。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到仁川機場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被凍僵了,清鼻涕流了無數把。
因為沒有穿襪子,在炎熱的夏季我被凍得瑟瑟發抖。孩子媽媽頭前帶路,我隻是機械地跟在一家四口的最後麵。沒有我的幫忙,她隻犯了一點小錯誤,那就是在用不屬於日航的自動辦理登機卡的機器辦理日航的登機卡,那台機器自然沒有找到我們信息,不過她立刻發現了這個小錯誤,把我們領到了正確的櫃台前。
韓國出關很簡單,就是打一下指紋就可以出關,不過今天我和孩子媽媽的指紋不是在出關櫃台處打的,而是在排隊出關的時候被攔下來打的,這讓孩子的媽媽有點不高興,反複地問為啥要把我們攔下來先打指紋,我說攔誰不攔誰估計都是隨機的,和護照膚色口音沒有關係,不過她依然有些耿耿於懷。
韓國人怎麽看待中國人,我不太清楚;中國人怎麽看待韓國人,我是知道的。不管怎麽看待,仁川機場飛國內城市的飛機是一會一班,感覺飛中國不是啥國際航班,就如國內航班一般稠密。
語言是表象,而行動才是實質。
上千年來,韓國的朝廷都毫無怨言地做中原政權的的小弟,但現在的政權卻成了別人的小弟。請不要怨恨你的小弟離開你,不過請你問一下你的千年小弟為啥會離開你。
因為我們來早了而且飛機還晚點了,所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在機場裏找個好餐館吃飯。我問孩子們想吃啥,孩子媽媽說隻要不是韓餐就行,妹妹說她要吃麵條,姐姐說她要吃墨西哥卷卷,於是孩子媽媽就給我,二閨女和她自己買了三碗越南牛肉粉,把錢給大閨女讓她自己去買墨西哥卷卷,於是全家都吃到自己想吃的食物。
孩子媽媽警告說我們買的艙位連水都不供應,上飛機之前每個人都要把自己的杯子灌滿水。她一聲令下,我們都齊刷刷地去打水機前打水,把各自的水杯都灌得滿滿的。
在飛機場裏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吃完飯灌完水上完廁所後就開始登機了。日航的飛機非常幹淨,空姐們也個個美若天仙女一般。有的時候我就想不明白,空乘和其他服務行業的服務員有啥不同,從職業角度來講,空乘的安全係數可能更低而且更加勞累。
美女們喜歡做空乘這樣的職業,有很大成分是因為高額的工資吧。這是我個人的猜測,而猜測往往是不對的。
別人們都短衣短袖,我穿著長衣長褲還穿了一件有帽子的外套而且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過我依然感到寒冷,而且冷得瑟瑟發抖。飛機飛平穩後,我問空乘飛機上有沒有毯子,空乘說有但我要出錢買,我問她多少錢,她說十三美元。我問孩子媽媽要錢買毯子,她說有點貴,我說貴也得買,我可不想生生地給凍死在飛機上。
我想我是真的病了,即便蓋著毯子也冷得我上牙碰下牙。
飛機飛了兩個半小時,在我的瑟瑟發抖中降落在東京成田機場。美元對日元是一比一百四,對韓語是一比一千四。我花了好長時間才轉過彎來,孩子媽媽花一千四日元買的地鐵票是十美元而不是一美元。
東京的地鐵非常複雜,不但路線複雜而且運營商也很複雜。運營東京地鐵和有軌道交通的公司至少有五六家,他們都給自己運行的路線取自己的名字,而且票也不通用,所以即便在同一個地鐵站轉乘,也要出站重新買票。更奇怪的是很多售票點隻收現金,在當今這個社會,很難讓人想想。孩子媽媽未雨綢繆,來的時候帶了兩萬日元。
因為線路複雜,在去賓館的地鐵上,在擁擠的人群中,孩子媽媽不停地問:我們有沒有坐對線路啊?我總是點頭說是對的。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冷得我連生死都分不清楚,哪裏知道地鐵線路的對錯。
人得相信自己。我們坐對了地鐵,因為一個半小時候它把我們送到最為繁華的區之一:新宿區。下了地鐵後,我們很順利地找到了賓館。
折騰了一天。放下行李箱問孩子們吃啥,她們說樓下有個多米諾披薩店,孩子媽媽就下樓去買,不一會兒就抱上來一張大披薩。一張披薩被切成的八片,我和孩子媽媽一人兩片,孩子們一人四片。吃完後大閨女說她沒有吃飽,孩子媽媽說太晚了,不能吃太多東西。
洗完澡後我就開始咳嗽,躺在床上我感覺天旋地轉,我感覺這次要大病了。
在日本待了六天,我病了五天,但一回到韓國我就生龍活虎了。孩子媽媽對韓國的氣候似乎犯衝,我們剛來那幾天,她胳膊腿上全是疹子,而且所有的關節都疼痛,在日本待這六天,這些症狀都迅速地消失,沒想到一回到韓國,那些症狀又來了。
這幾天孩子們天天問啥時候回家,不但她們想回去了我們也很想回去了。餐館裏的飯再好吃都沒有在家裏自己做的飯好吃。一眨眼的功夫我已經有七個星期周末沒有做早飯了。今天雖然是星期六,我依然沒有做早飯。孩子們吃了些麵包和牛奶就打發了。
在首爾大學上課,課堂上有兩位從馬來西亞來的華裔。這兩個華裔都是第五代移民,但他們的漢語說得非常流利。語言相通,那心自然近了一些。上個星期課上完的時候,那個小女生還給我買了一個小禮物表示感謝,她說中國人都尊師重道,不過我我堅決不收。買一個小禮物送給給自己上課的老師,在華人的社會裏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不過在西方這可能被上綱上線到利用職務受賄。
一切按規矩辦可能也會被人誣陷,但最起碼可以最大肯能地保護自己。
我們下星期就回美國了,今天他們兩個約我到一家中餐館吃個中飯,也順便告別,孩子們不去,於是我和孩子媽媽一起去。這算不上一家正規的中餐館,不過菜做都還不錯。菜都是那位小男生點的,因為他知道我是山東人,所以點了兩碗麵,一盤黃麵肉,一盤黃麵蝦,還有一盤香菇炒菜心。我問他為啥知道山東人喜歡吃這些,他說他奶奶的爺爺就是從山東去馬來西亞的,所以他們全家都喜歡吃山東菜。他奶奶的爺爺應該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看來我們這些山東菜源遠流長啊!
他們約我吃飯當然不隻是吃一頓飯,他們想征詢一下關於是不是繼續在這兒讀博士的看法。小男生已經來這裏一年半了,小女生才來半年。他們說他們現在最大問題是韓語,首爾大學用英語授課的課程很少,平時交流說英語的人很少,而他們再來之前根本不懂韓語,現在也基本不懂。
我不是一位能指導別人人生的人,因為我自己的生活都是隨大流。不過我倒是很樂意和他們分享我自己的經驗。我說博士導師比學校和語言更加重要,一位好導師可以幫助很多學生成功,一個不好的導師可以毀掉很多學生的前程。我還說人有好有壞,導師也是人,也有好有壞。
我還告訴他們再好的導師也教育不出來一位從來不努力的學生。學生能否成功主要還要看學生,學生要明白‘讀博士’依然是在‘讀’,是個受教育的過程。不用講什麽大道理,‘讀’就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而讀。有了‘讀’的動力,語言也根本不是個事。
我講了很多,孩子媽媽也也分享了很多,他們不停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其實有沒有聽進去不是很重要,隻要將來有一天他們發現我們兩個講的能有哪怕一點點幫助,今天的飯就沒有白吃。
小男生是拿新加坡一個單位的獎學金來多博士的,讀完以後一定要到新加坡那個單位工作六年,他說他有點後悔要那個獎學金了,因為讀個博士要七八年,然後再為那個單位工作六年,他覺得有點長了。我說我們永遠都不可能預測將來,三十年前我是永遠不會想到能和你們一起吃飯。人生就是那麽多巧合,所以不要太擔心未來,未來自然會來的。
他們約我們吃飯,我們自然不能讓他們付錢。吃完飯,我不容商量地說這頓飯我來付賬。
吃完飯後孩子媽媽要到一家叫廣藏市場去給二閨女買一個小包。那個市場我們去過一次,上次二閨女就買了一個小包,她特別喜歡,但是被丟在東京的地鐵上了,所以這次再給她買一個。那位小女生說怕我們找不到地方,一定要送我們去。看著她那麽熱情,我們也隻有同意。
廣藏市場是首爾比較出名的市場,特別大。正值中午,烈日炎炎,大多商家都關門午休。市場裏的顧客很少,而我們上次來的時候是早晨,人挨人人擠人。那次因為人實在太多,我們家二閨女還差點中暑。很快找到那個買包攤位,原價又買了一個。吃飯的時候小男生告訴我們說這家市場就宰不說韓語的人。宰就宰吧,反正和攤主討價還價也各自聽不懂。說啥也聽不懂那是假的,韓國說數字和中國人是一樣的,所以我能聽懂一千,五千,一萬等等這樣的數字。
買完包我們就做地鐵往回走,不過那位小女生似乎還沒有走的意思,她似乎還有啥事沒有說完。我就對孩子媽媽說:“小女生似乎還有事想聽我的意見,要不你先回去?”孩子媽媽對小女生說:“你們找個地方再喝點咖啡或者茶水吧,我先回去了。”
不遠處就有一家咖啡廳。我點一杯熱咖啡,她點了一杯冷咖啡。她一定要付錢,這次我就沒有給她爭。
喝咖啡的時候她給我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她爸爸在美國工作已經二十幾年了,現在在德州。她很想去美國讀書,但她爸爸極力反對,她媽媽也反對,原因是她爸爸說美國家家有槍非常不安全。第二件事她姐姐畢業於清華,因為是華裔,她申請到全額的國家獎學金。她姐姐是今年夏天畢業的,她和父母都去參加了姐姐畢業典禮,他們全家對中國的印象非常好,不但安全而且吃的也好,所以都鼓勵她去中國讀博士,在中國就沒有任何語言問題。
她問我她應該去美國還是應該去中國。
這個問題難住了我。我很難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因為我如果給了,就要給出不選擇另外一個國家的原因,這個原因當然是負麵的。我生活在美國,我不能說美國十全十美,因為那是違心的,我當然也不能說她一無是處,因為那同樣是違心的。我出生在中國,在中國接受教育,對我來說她自然是十全十美的,雖然我心裏知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國家。
做人難啊!當你一定要二選一的時候,會更加的難。
我想了很久也不能回答她的問題,最後我說:“世上有好人就有壞人,美國有槍擊案,但中國也有持刀殺人案件。你如果問我這兩個國家哪裏更安全,其實這兩個國家都很安全。在美國你可以安全地在大街走,在中國你也可以安全的在大街上走。所以選擇在哪裏讀書不要太考慮安全問題。亞洲一些國家的宣傳把美國妖魔化了,當然美國的宣傳也把某個亞洲國家妖魔化了。作為老百姓,聽聽就可以了,別當真。”
最後我說無論她要到哪裏完成她的博士學位,她的選擇都是對的。我還告訴她說現在看起來她有三個選擇:留在韓國,去中國,去美國;其實很多年以後再回想她會發現她隻有一個選擇。
國家大事似乎離我們很遠,但其實離我們很近。據說在奧運會上中國已經拿了十一塊金牌,還聽說樊振東和瑞典的那個怪手爭奪冠軍,我期待這場巔峰對決。
早上起來到菜園子裏去拔草,貓貓蹲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因為要出去一個半月,今年菜園子裏沒有種植任何蔬菜。六月中旬我們出門的時候,園子裏長出了幾顆豆角和番茄苗,本來以為我們回來的時候可以看到它們正茁壯地結果,但我們回來後發現滿菜園子都是草。可能雨水比較多,草們都長勢洶洶,密密麻麻地齊腰深。菜園子在後院的中間,周圍都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這些草其實和草坪上的草是同一種類型,隻不過它們錯誤地長在菜園子裏,它們也就變成了雜草,所以我要拔掉它們,或者噴除草劑把它們殺死。我們不在家的那一個半月,我們請人照管草坪,草坪也就被剪得整整齊齊。
“天生我才必有用”,但你一定要生長在那個可以用你的‘才’的地方,如果你沒有生活在可以用你‘才’的地方,你就會變成累贅,變成‘雜草’,是要被清除掉的。
有‘才’固然重要,而生活的環境才是成敗的關鍵。
貓貓在別人家寄養了一個半月。聽說貓是最沒有良心的動物,隻需走幾天就會忘記原來的家。我們一直擔心貓貓會把我們都忘了,當我們把貓貓接回來的時候發現過去的擔心是完全多餘的。貓貓對這個‘家’一點都不陌生,它一下子就找到放它食物的櫃子,然後對著我‘喵喵’地叫給我要吃的。我把糧食倒在它的飯盆裏,吃了幾口之後它就跑過來用頭頂我的腳踝。我上去刷牙,就對它說:貓貓,我上樓刷牙了。它就先我噌噌地跑到樓上。我對孩子媽媽說:“雖然在別人家過了一個半月,這貓貓回到家一點都不生分。”孩子媽媽說:“哪有對家生分的!”
動物不會忘記自己的家,人更不會忘記。我每一次回到我的老家,雖然大街的人我大多都不認識了,但我一點都沒有生分的感覺。
家是心尖上的記憶是刻在骨裏的安全。
在‘家’裏睡覺就是香。都快十點鍾了,孩子們還沒有起床。因為我們十一點鍾要出去給大閨女到樂器店裏換笛子,然後去超市裏買些生活用品,再到滑冰場上滑冰課,孩子媽媽就叫她們起床吃早飯。大閨女聽到叫她們就起床了,二閨女說她再睡十分鍾。正在準備早飯的孩子媽媽說:“小屁真煩人,真想拿個棍子打她屁股。”我說:“那你去吧,我給她們準備早飯。”她說:“還是你去吧,我可不想看她的白眼。”
當然我們誰也沒有去打二閨女的屁股。我每次惹我母親生氣,她都會說打我屁股。小時候不舍得打,長大了打不了了,所以她隻是口頭上說說罷了。
社會在進步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但發生的事卻非常雷同。隨著時間,所有的故事都在重複,不過演繹故事的人變了而已。我們總以為自己非常特殊,其實我們的經曆已經發生在無數人身上,而且還會繼續發生在無數人身上。
生命雖然純屬偶然,而其曆程卻有跡可循。
千萬不要以為你很重要,你其實不過是一個重複過無數次的故事裏的一配角而已,過去演這個配角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謝幕,也和過去的那些人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父母,你的愛人,你未成年的孩子和你養的小動物,可能沒有其他人和動物認為你很重要了。這是事實,雖然很紮心。但是話說回來,有這些人認為你很重要已經足夠了。
雖然我們預備了豐盛早餐,但孩子們並沒有吃。大閨女把昨天晚上剩下的炒麵條吃了。孩子媽媽在超市裏買了長豆角,隻要冰箱裏有長豆角,我就會做炒麵條。兩個孩子都喜歡吃我做的炒麵條。今天早上我仔細地觀察大閨女吃炒麵條,就見她非常仔細地先把豆角吃得幹幹淨淨,然後再吃麵條。
大閨女不喜歡吃蔬菜,她當然也不喜歡吃炒麵條裏的豆角。她吃東西從小就這樣先把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吃掉,最後再吃自己喜歡吃的。而二閨女和她姐姐的吃法完全相反,先把自己喜歡吃的吃掉,然後要麽聲明她吃飽了要麽非常艱難地把自己不喜歡吃的食物吃掉。
同樣的環境,卻養育了兩個完全不同性格的人。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就如有些才能是天生的一般。在天生的才能麵前,後天的教育其實是非常無力的。不管你怎麽培養,如果你的孩子沒有跳水的天分,你是不可能培養出一位全紅禪的。
後天努力和良好的教育可以改變人的一生,但其改變的程度在天生的才能麵前是不值得一提的。
去滑冰場要從機場附近路過。我當初來這個學校麵試時候在機場附近住過一晚,今天也就路過那家我住過的賓館。那天我到機場的時候已經很晚,從機場到學校要四十幾分鍾的車程,於是我就在這家賓館裏住了一晚。看到了這家賓館,讓我想起當時來這裏麵試的情況。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對當時的記憶卻非常清晰。本來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這裏麵試的,誰曾想真的從原來的單位辭職來到這裏。很難說我當時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我隻是想說很多有些情況我們不能人為地去控製。
人一旦有了運氣,那機會就會來敲門。
孩子媽媽做晚飯的時候我刷了一下奧運會的新聞。有一則新聞特別有趣,說是兩位跳高運動員在金牌爭奪戰中跳出同樣的成績,按規定兩個人可以共享金牌,但其中一個人不同意共享,於是就進行加塞,結果在加賽中不同意共享金牌的那個人輸掉了,到手的金牌就那樣丟了。
不管你的才能多高,都要有心胸和別人平分秋色,如果太過於貪婪,結果就會適得其反。
吃完晚飯,孩子們都走了,我和孩子媽媽在餐桌前吃花生,貓貓跳到餐桌上,不停地聞桌子留在桌子上的食物,然後皺著眉頭看著我們,似乎在說:你們怎麽吃這麽難聞的食物。
對不起,貓貓,我們沒有你天生聞氣味的能力,你聞到的味道我們是聞不到的。
昨天晚上睡前我告訴孩子媽媽說我今天早上要收拾孩子們的書架,實在是太亂了。她告訴我收拾可以,但動靜要小一些,要不然會影響她們睡覺。我五點鍾起床後先把貓貓放出去,然後就開始小心翼翼地收拾書架,到八點多孩子媽媽起床的時候我才收拾出兩個。我和孩子媽媽一起吃了早飯,然後我繼續收拾,到十點多的時候我還沒有收拾好,孩子們也還沒有起床,於是我對孩子媽媽說:“叫她們起床吧,睡了那麽多了。”孩子媽媽說:“再讓她們睡一會,周末本來就是用來睡覺的。上高中和初中都很累。”我說:“我小時候從來都不睡懶覺。那麽多事情要做,怎麽會時間睡懶覺啊?”她說:“你是個奇怪的人。你本來就睡不著。”
我不知道我是本來就睡不著還是心裏有學習而不敢睡,時間過去那麽久我自己也不記得的,但我從小就認為睡懶覺不是什麽好習慣。
昨天晚上二閨女一直在自己的房子裏玩手機,我讓她把手機交出來,她說:“今天是周末,周末本來就是用來放鬆的。要不然要周末幹嘛啊?”我說:“放鬆可以幹點別的事,比如出去走路或者讀書。”她說:“我本來就是在手機上讀書。”大閨女說:“她讀的書還沒有發表,是作者在網上寫的。你可以把她的手機設上時間限製,比如隻能看半個小時。我自己給自己設了。”二閨女說:“這不是你的事。你為啥要說話啊?”大閨女說:“我隻是告訴爸爸怎麽設。”
孩子媽媽說:“本來就是周末,你就讓她們好好休息。”
昨天九點鍾就睡覺了,今天十點鍾還沒有起床,我覺得睡得太長了。不過孩子媽媽說睡得越長越好,那就讓她們睡吧。
到十點半的時候我終於把書架們收拾整齊了,二閨女也起床了。她下來就到廚房自己給自己弄早飯吃。她用三個雞蛋,幾個小番茄,半個燈籠椒,還加了幾片奶酪給自己做了一個美式雞蛋餅。今天雞蛋餅做得不太成功,沒有完全做成一個。出鍋的時候她看看我說:“斷成兩個了。”我說:“好吃就行。”說完,我朝她的盤子裏看了看,她說:“爸爸,你怎麽老盯著我的雞蛋餅啊?”
真是有苦也說不出。她隻能給我我說話,我不能有任何表示。也許我理解錯了,她本來就沒有給我說話,隻是我想多了。
大閨女也起床了,她給自己做了一個巨大熱狗。熱狗要比雞蛋餅好做,隻要把香腸和麵包放在微波爐裏熱一下,然後加一些番茄醬和雞蛋醬就可以吃了。
貓貓也在外邊玩夠了,回到家就蹲在自己盆前吃點心。我也不知道這三位吃的是早飯還是中飯,反正吃飽就行。
大閨女吃完飯出去滑了一會滑板,然後就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二閨女吃完飯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她們在房間裏幹啥,反正也不讓我們進去,當然我們也不能問。
貓貓吃完就跟著孩子媽媽。孩子媽媽說:“你是不是要梳毛啊?”它就對著她叫,孩子媽媽坐在小凳子上用專門給貓貓梳毛的刷子給它梳毛。梳完背梳肚子,梳完肚子梳小臉,梳完小臉梳腿。隻見貓貓被梳得舒舒服服,然後一轉身就躲起來睡覺去了。
然後房子裏似乎又隻有我和孩子媽媽了。
孩子媽媽告訴我今天下午要去上滑冰課,我說今天我就不去了。最近欠了太多東西,不但去日本的遊記沒有寫完,在韓國待一個月的見聞也沒有寫,如果再拖下去,我估計都記不得要怎麽寫了。孩子媽媽表示理解,說她帶孩子去上滑冰課就可以了,我在家裏寫作。
對我來說寫作是一件大事,雖然對別人來說是小到無法再小的事。
中午我和孩子媽媽煮了點麵條,然後她們就去上滑冰課了。其實課時隻有一個小時,但是一來一回要兩個小時,總共要三個小時。孩子們喜歡,我們覺得這三個小時還值得的。
她們走了我就接著寫去日本的遊記,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麽組織。萬事開頭難,隻要開始寫了,我就會洋洋灑灑收不住筆。我幹坐了半個小時候也沒有想起應該怎麽寫,於是就想泡杯茶喝。
我有兩種大餅茶,一種事普洱,一種是冰茶。茶葉是我一位畢業很多年的學生送的。幾年前她回國給我帶來這些茶葉然後郵寄給我。我喝了以後告訴她說這個茶葉好,她說下次再有機會回國再給我帶。後來她回國工作了,如果再送給我茶葉隻能她等到她有機會來美國了。
來來回回,人生大抵如此了。
喝了一壺茶我也沒有找到寫作的思路。看看已經快四點了,想到她們五點鍾一定能到家,一到家孩子們就會餓,於是我覺得我得趕緊做飯。孩子媽媽打好了碎肉,買了長豆角,還用麵條機壓好了麵條,臨出門的時候她告訴我晚上做炒麵。
雖然啥都預備好了,而且做炒麵對我來說不過是個熟練活,但還是要花時間的。做炒麵先要把麵蒸熟。我把麵蒸上後就繼續考慮我的寫作。寫作上癮,就如吸毒一般。
很慶幸我沒有耽誤他們吃飯,她們回來的時候炒麵已經做好了。炒麵很好吃,這是孩子們的評價,問她們明天還要不要吃炒麵,她們說是的。吃完飯後孩子們本來約定一起看電影,但後來大閨女改變了主意,於是二閨女一個人看。
這次在韓國待一個多月,我右手的肘關節一直疼,而孩子媽媽的膝關節也一直疼。前幾天我去看了一下家庭醫生,她說我得的是網球肘,給我開了藥,我隻吃了一天,疼痛感就明顯降低。孩子媽媽今天去看了急診,醫生說她是膝關節裏有積水,也給她開了藥。她大概下午吃的藥,吃完晚飯腿還在疼。因為幾個小時沒有效果,她就有點懷疑她吃的藥效果不佳。我勸她再等等。
人與人不同,病與病也不同,藥的療效也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