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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瑾沐篇(33):以牙還牙

(2023-03-17 02:02:08) 下一個

【本文以戰國為依托,架空曆史,虛構朝代。一切皆為杜撰,請勿較真兒。】

朱熹春趕忙捂住成嬰的嘴,指了指樓下,讓他小心 “隔牆有耳”。扯下一片淺黃色的紗帳將熊鯉裹了起來,靠在肩頭,輕輕在耳邊喚道:“殿下,殿下,你可知我們是誰?”

成嬰等了片刻,想到了什麽似的在屋裏四下搜尋起來。

不一會兒從神龕背後揪出個山胡桃大小的鏤空金屬球來。球中香煙繚繞,方才在樓下聞到的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濃鬱味道就是從這裏釋放出來的。成嬰屏住呼吸,送瘟神似的,將燒得暗紅的“山胡桃”丟進架子上銅水盆裏。就聽“呲”的一聲,那金屬球在水裏不甘心地滾了幾滾,終於吐出最後一口氣來,壽終正寢了。

“媽的,什麽妖邪玩意兒,”成嬰嘴裏罵罵咧咧的,打開了屋裏幾扇麵向山林的後窗,一陣清冽的山風穿堂而入,讓人不由得一個激靈。

 

靠在朱熹春肩頭這清瘦得讓人不忍逼視的年輕男人毫無反應,似乎墜入了一個極為深沉的夢境。

他感覺身子空蕩蕩的,仿佛一根沒有分量的羽毛,漫無目的地漂浮在空中。周圍的世界如同被場暴雨洗刷過了,白得炫目。

不知漂浮了多久,下麵傳來一個女人不耐煩的聲音:“哭哭哭,就知道哭,連把木刀都拿不穩,真不知道是不是我肚子裏頭爬出來的孩子。”

這女人修眉細眼的苗女模樣,一身楚宮女眷身上常見的淺珍珠紅,骨架子卻是少有的英挺俊秀,被宮服層層束縛著,有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嘲諷。

女人對麵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生得虎頭虎腦,眉目之間隱隱透著一股與女人相似的柔媚之氣。

小男孩穿著月牙白的麻布胡服。腰上係著根醒目的橘色宮絛,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來的左手臂上一道觸目驚心的淤青。腳下不遠處一把耍脫了柄的棗木木刀,刀身差不多有這男孩半人高。

男孩緊閉的嘴角因為疼痛而不受控製地抽搐著,眼角的淚痕似乎還未幹透,眼神卻十分倔強。他幾步小跑至刀前,有些費力地用腳尖挑起刀背道:“娘,您信我,我一定能把它練成,明兒父王來了好好的耍給他看,” 說罷單手將木刀掄了起來。

招式雖然有些稚嫩,但一劈一掛,一砍一刺之間有板有眼,看著叫人既喜出望外又心生憐惜。

沒多久,男孩腳下一個趔趄,手中的刀鋒不慎擦過了腳背,露在皮履外麵的腳弓部分”呼啦”刮掉了層皮,頓時紅腫了起來。他小臉上變了顏色,扁了扁嘴,卻忍著沒有出聲,偷眼朝女人望去。

這眉目如畫的年輕女人靠在院子裏的棗樹上,嘴裏哼唱著一首極其婉轉低回的苗家小調,神思早不知飄去了何處。

男孩臉上掠過一絲委屈和失落,手中卻沒有停,刀花上下翻飛舞成了一條白龍,將他的小身子團團罩住。

 

他凝視著男孩,胸口一陣沒來由的刺痛。

剛要張嘴說些什麽,院落,男孩,和美婦卻忽地消失不見了。

白霧中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山野,紅褐色的枯葉在風中猶如彩蝶般上下舞動著,明豔而詭異。

忽然一聲哨響劃破了靜謐的山林,幾隻比山貓略大的尖耳小獸應聲而出,不多時,就見遠處平地裏卷起了一層沙土。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靜坐在馬背上,一身短衣窄袖的棗紅色胡服,腰間係著條醒目的翠綠色革帶,腳蹬雙黑色皮靴,襯得他一張靈秀的臉龐明豔無比。

這明豔的少年手中緊緊地握著張足足四尺來長的“龍筋弓”,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衝著他們疾馳而來的沙暴團,拉滿弓的右臂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而微微的有些發抖。少年身旁的十幾名騎師在一個麵容威儀的中年男人的示意下,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下了幾個馬身。

就在沙團還有三四十丈遠的時候,少年手中的靈羽箭“嗖”的一聲飛了出去,箭尾的黑色雕羽在空中“倏倏”作響,隻聽“噗”的一聲,靈羽箭猶如一隻凶猛的黑鷂,死死地咬住了獵物。

五六隻渾身沾滿汙泥枯葉的野豬應聲而出,為首的左肋下血肉模糊,瞬間就衝到了少年的馬鐙之下。

“殿下,快拔刀!” 一個騎師忍不住喊道。

少年微微一愣,馬上便反應過來,手裏往腰間摸去。誰知那公豬發了瘋似地猛然撞向馬腹,馬兒受驚之下驀地直立起來,沒命地踢動前蹄去鬥那畜生。

少年一個沒留神,連人帶刀跌了下去。

周圍的十幾個騎師就算有心相救,但見那神色嚴峻的中年男人沒有任何表示,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誰都沒有看清,一把明晃晃的彎刀是怎麽出的鞘。

隻見鋒利的刀刃深深地紮進了那畜生的下頜,一直從它後腦刺穿出來。那公豬似乎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嘴裏淌出滴滴的鮮血來,須臾,巨大的身體轟然坍塌在了少年的身上,一人一豬,被死死地串在了一起。

這時幾隻猞猁一擁而上將其餘的野豬團團圍住。幾個騎師再也待不住了,紛紛上前,七手八腳的把野豬的屍身移開。那少年鼻息尚在,卻是傷痕累累,驚魂未定。有人將少年托起,打算抱回馬背上,一直冷眼旁觀的中年人卻發話了:“你們都退下。這點小傷,讓他自己起來。” 說話的人麵無表情,眼神卻十分冷酷,讓人不寒而栗。

抱著少年的騎師隻得將他原地放下,悻悻地退下了。

神色冷酷的中年人望向少年道:“鯉兒,方才哪裏失手了,你心中可有數嗎?”

少年掙紮著起身跪下,低聲道:“父王,我拔刀遲了,遺失了戰機,這才被這畜生有機可乘。我知錯了,以後絕不再犯。”

中年人點了點頭:“嗯,那你自己上馬去吧。”

那少年拖著彎刀,一瘸一拐地走到馬前,死死地拽住馬鞍,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自己送上了馬背。伏在馬背上的少年眼神堅忍,臉色越發蒼白,腰間碧綠的革帶早已染成了褐色。

 

他望著少年蒼白的臉龐,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籠罩住了全身。他很想去緊緊抱住這少年,用身體傳遞過去一絲溫暖。然而伸出手去的一瞬間,少年、男人,和獵場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霧中卻是一片青瓦白牆的江北院落。夜色寒涼,雨絲如煙。

一張不算寬大的木板床上躺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少年。

這少年十四五歲模樣,麵目深邃俊美,一頭瀑布般的青絲淋濕了,一綹一綹的散落在胸前。他臉上的神色疲憊而憤怒,渾身淌水,仿佛一隻怨氣深重的水鬼。

床尾一團陰影。仔細看時,那陰影原來是個披著蓑衣的男孩。這男孩巴掌大的臉蛋上一對明晃晃的眸子在暗夜裏仿佛星火般閃亮。緊張地盯著床上的“水鬼”,嘴裏輕聲嘟囔著:

“阿彌陀佛,千萬別死,千萬別死,將來我什麽都聽你的,一輩子都聽你的......”

 

他心裏一動,想要抬起男孩的下巴,問問他說的是否當真,卻覺得腳底一陣酥麻,仿佛有千百隻螞蟻在叮咬。

“醒了,醒了!” 有人在耳邊呱噪。

又過了兩個時辰,熊鯉渾身被叮咬的酥麻感逐漸消退,在成嬰和朱熹春的協助之下終於下了地。

成嬰給他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手下觸摸時隻覺得公子比看著還瘦,簡直皮囊底下隻剩下一副骨頭了,不由得心裏酸楚,兩行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

“哭哭啼啼的做什麽?” 熊鯉輕描淡寫地回頭道,“你能找到這裏來,算是天不絕我。既如此,該開心才是,別弄得跟個大姑娘似的。”

成嬰拿袖子抹了抹臉,哽咽道:“公子,你身上的功夫還有幾成?”

“他們怕我逃跑,挑了我的腳筋,卻是半分也使不出來了。”

成嬰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鍾先生傳的法術八成也保不住了,卻聽熊鯉幽幽的道:“可能他們做了什麽手腳吧,我試過,巫法卻也是半分都使不出來了。”

成嬰心裏說不出來的難過。熊鯉從小到大,為了練刀術法術付出了多少的血汗,別人沒數,他成嬰還能沒數嗎。熊鯉的刀,那就是他的半條命,如今功夫廢了,刀也沒法使了,這不就等於是要了他半條命嗎?那樣輕飄飄的說出來,就跟沒什麽大不了一樣,心裏該有多灰暗,多難受啊。成嬰真寧願他委委屈屈的大哭一場。

朱熹春一直避在一邊,讓他二人團聚,此時見天光微亮,上前提醒成嬰說:“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趁那姓胡的還睡著,趕緊下山去吧。”

沒想到聽聞“姓胡的”三字,熊鯉的臉色忽地變了,柔和的麵容刹那間消失了,太陽穴處跳動了一下,淺褐色的眼眸裏呈現出一種難以解讀的複雜神色,冷冷地說:“哦?姓胡的還睡著?那我們可不能不辭而別了。”

 

當胡映球迷迷糊糊的打開耳房的房門,見到成嬰和朱熹春時,隻道他們是“完事了”,打著哈欠伸出肥胖的手來:“剛才講的價錢是按一個人算的,你們兩個人,再加一倍。”

他睡得朦朦醒,隻看見成嬰從懷裏掏錢,卻不知怎的,一截麻繩突然套上了自己的脖子,麻繩越勒越緊,眼看就要喘不上氣來了。

“糟了,這是遇上了他媽的劫匪!” 胡映球反應過來原來“客人”不懷好意,嘴裏發出了殺豬般的尖叫聲,手腳亂蹬亂踹,沒命地掙紮著。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有人往他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腳,疼的他涕淚橫流,當即就暈死了過去。

醒來時,卻發現手腳動彈不得,嘴裏塞了一塊不知什麽東西,噎得他陣陣作嘔。

借著微黃的天光,隻見眼前一個麵容英挺標致的清瘦男人,正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

“熊鯉,” 他驚呼,口中卻隻發出嗚嗚聲響。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這個本應被禁錮在小樓裏任人為所欲為的“囚徒”,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

“胡映球,胡爺是吧?” 熊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我長得還不錯,不能浪費了這張臉是吧?”

胡映球慌亂之中點了點頭,緊接著又瘋了似地搖頭,口中“嗚嗚”不止。

“你一共給我找了十二個 ‘香客’,對嗎,” 熊鯉說著,拉起左手白色的廣袖,隻見骨節分明的小臂之上仿佛螞蝗一般歪歪扭扭的爬著許多醜陋的褐色的疤痕,不多不少,一共十二條。

“哦,不對,怎麽能少算了你呢?那晚上有多銷魂,我可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呢。”

熊鯉手起刀落,胡映球的男根應聲落地。

他肥胖的身軀之上,不多不少,剛好被割下了十二塊手指長短的肉條。每隔數丈便有一塊,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耳房後麵通往山林的土徑之上,在早春破曉的凜冽中,散發著陣陣誘人的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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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阿芒' 的評論 : 哈哈哈,我願意但這個風險!
阿芒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nthropologi' 的評論 : 但願轉過來不會嚇著你:)
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阿芒' 的評論 : 多謝阿芒!
你這個背影太銷魂了:)
阿芒 回複 悄悄話 上集的劇情太吸引,必須看看後續,看得驚心動魄,安安是個厲害的寫手。
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ghtCovid19' 的評論 : 是挺慘的。
不過,那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誌 勞其筋骨 餓其體膚 空乏其身。
FightCovid19 回複 悄悄話 沒想到熊鯉這麽不幸。好可惜呀。
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多謝瓜瓜!上蜜餞果子。
夢境說實話是受了你非現實主義作品的啟發:)。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這集非常多亮點。夢境的設置非常好,虛實相互呼應。
白霧中卻是一片青瓦白牆的江北院落。夜色寒涼,雨絲如煙。三句半,一副畫!
還有幾個人物描寫,精品!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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